晚上七点才下班,停好车走入电梯时,云锦脑海里始终还在盘桓着公司的事,这段日子里
她过得并不顺心,得力于华轩“力捧”,她在公司里处境既尴尬又微妙。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会有八卦,大公司里,老板的家务事本就是最
好的八卦素材,吃瓜群众从来就不会轻易放过。
偏偏这几年,国内还宫斗剧大流行,耳濡目染,人们的八卦水平和热情都空前高涨,不知
不觉中吃瓜群众都练成了高段位的宫斗行家。
空降的高级管理职位-公司主管技术的副总,突如其来的海归老板娘身份,想要吃瓜群众
们不好奇不八卦,简直比要坚贞不屈的革命义士缴械投降都难。
云锦觉得,华轩的反常高调,无异于是把自己放到了烈焰上烤,她势必因此惹得公司更多
人的关注和评头论足,从而导致一系列她无法预料的后果。
大公司人际关系复杂,生存不易,在情势不明朗时,敬而远之是最好的策略。
于是,云锦在众人恭恭敬敬的态度里,被客客气气地给孤立了。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更糟糕的是,云锦发现,最近公司总有股似乎针对她的很诡异的
气氛。
近来,公司的人们常常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看到她,总是又忽然分开,他们看她的表情也
很有些异样,脸上总有着某种既羡慕嫉妒又害怕的复杂神色,她推测这大约和赵瑟瑟的事
有关。
这让她郁闷之上又加了一层郁闷,关键是这郁闷还无人诉说,那个曾极力怂恿她回来与
华轩再续前缘的闺蜜余男,最近因接了国内几个大单,而忙得四脚朝天,根本没时间
再来理她,每次云锦想找她诉苦,说不了两句,她就开始敷衍,一副”嫁出去的女儿,
泼出去的水“不耐烦的嘴脸,云锦总算明白,原来律师从来就没售后服务这一说。
赵瑟瑟在公司里,一直都是仗着“公主”的身份,蛮横霸道,惹人讨厌,一贯无人敢惹。
可自从老板突然换”后“,公司就有传说,她已被打入了冷宫雪藏,如今又忽然传出她
不但要被逐出“宫墙“,且极有可能有牢狱之灾,这消息刚开始确实有些大快人心。
可吃瓜群众在兴奋雀跃之后,又免不了心有戚戚,感慨新”后“向云锦的手段之毒辣,果然
是个狠角色,才来几天,就把不可一世的“长公主”赵瑟瑟殿下给咔嚓掉了,去了一个狠
的,恐怕来了一个更狠的,这以后日子恐怕没那么好过了,吃瓜群众们想。
在这股诡异的气氛里,云锦不免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很过分,难道真要为了个人恩
怨,公报私仇而将赵瑟瑟赶尽杀绝吗?
“叮”的一声,电梯停了,原来到家了。云锦边走出电梯,边开始翻包找钥匙准备开门。
开门,开灯,换鞋,脱衣,往日如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在突然抬头看到客厅沙发上坐
着的那个妇人后,瞬间僵化。
这个妇人,云锦虽只见过一面,但她那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容却像刻板一样
印在她记忆的最深处。
那时候,走投无路的她,要多幼稚,才会相信赵瑟瑟,才会跟着赵瑟瑟去她家。
后来想起,那一趟跑的,实在是自取其辱,。
现在想起,那一次,不过是她们预先设好了圈套诓她,叫她去,只不过是要让她看到那些
特意要给她看的照片,而她们也确实达到目的了,不是吗?
无论如何,不管过去了多少年,她依然记得那个漆黑寒冷,充满屈辱让人永生难忘的夜
晚。
赵瑟瑟把她和阿渡留在自己的房间里后,就找个借口离开了,然后她们就在赵瑟瑟特意
打开的电脑里看到了那些让她伤心欲绝的照片,还没等她缓过劲来,赵瑟瑟就来喊她们。
在客厅里,她们终于见到了华轩的妈妈,那时她还不像现在这样满头华发,有点出乎意料
地年轻,出乎意料地高冷。
彼时,华轩妈妈早就很矜持地坐在客厅中间的红木椅子上,冷若冰霜的一张脸上,看不到
丝毫的善意,就那样阴沉着脸冷冷地盯着她们,这样的注视让她头皮发麻,心里比上考场
还紧张,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握紧拳头,扶着阿渡的肩膀一步步地挪进了客厅。
“阿。妈。你好,赵瑟瑟说,你要见我。。。。” 在华轩妈妈的逼视下,云锦慌得不知是该
叫她阿姨,还是叫妈,原先在路上想好的话,现在也已忘光,人也仿佛一下宕了机,大脑
一片空白。
“哼,到底父母只是唱小调的,上不得台面,养出的女儿也这般不懂规矩,见了长辈都不
知问候?还你。你的 ,就这德行还妄想进我许家?真不知许华轩看上你哪一点?”华轩妈
妈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语气充满了不屑,嘴角还隐约绽出轻蔑的笑意。
“请您不要侮辱我的父母,我是我,他们是他们。”云锦既惊又气,手脚发冷,要不是阿渡
使劲抓住她,她真担心自己会倒下去,她从没料到那样温柔的华轩竟会有一个这样的母
亲。
华轩妈妈看着她,用嘲弄地口吻说:“既然你这么硬气,又何必厚着脸皮到这里求我。”
云锦气得说不出话来,明明赵瑟瑟喊自己来的,现在却说是自己厚着脸皮跑来的,真是无
耻。
“你自己不会做人,在单位把人都得罪尽了,现在人家不给你准生证,也是活该。”华轩妈
妈脸色阴寒地看着云锦,那神情活像是,花大价钱,却从拍卖会买了个赝品,眼神里满是
不甘和鄙视。
“喂,你这么刻薄,还配做她肚里孩子的奶奶吗?”一旁的阿渡忍无可忍。
“你又是哪里来的野丫头,敢在这和我放肆。瑟瑟,你把她给我赶出去。”华轩妈妈更愤怒
了,她扭脸对着赵瑟瑟恶狠狠地吩咐道。
”我就不走,我要在这陪着云锦姐姐。否则她会给你们这些人欺负狠了的。“阿渡死命掰开
赵瑟瑟拉着的手,昂着头倔强地说。
“好,您不愿帮忙,就算了。我和华轩会自己想办法的”云锦脸色惨白,眼神暗淡,这时她
又想起了那个悲惨的赵蔚,难道她也要步她的后尘么?
“除了捅娄子,你还有啥本事,要是有办法,你会屈尊来这里?”华轩妈妈眼里满是不屑,
脸上的表情似怜悯又似嘲弄,给人很屈辱的感觉。
云锦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只感觉胸中一股浊气上涌,她也分不清是愤怒,还是绝望。
半晌,华轩妈妈才又冷冰冰干巴巴地说:”你们回去吧,至于准生证,我只能尽力,向云
锦你一定要记住,象我们这样身份的人家,做事是要讲党性,讲原则的,不能利用职权徇
私舞弊,切记不能给华轩和他爸爸,添乱,惹麻烦。“
在门打开,灯光亮起的那一霎那,沙发上坐着的那位老妇人,回过了头,或许是在黑暗中
呆久了,一时无法适应咋亮的灯光,她迅速微咪了双眼,似乎极力想看清门口的人。
过了一会儿,两人虽都把彼此打量了个遍,但谁都没有出声,云锦在门口停了片刻后,
目不斜视地越过客厅,直接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向云锦,你怎么还是这样没教养?”云锦准备反手关门的瞬间,一个尖锐的气汹汹地声音
炸雷般在她耳边响起。
“您倒是有教养得很,尽在人背后使阴招。”云锦气极反笑,索性将门打开,对着那老妇人
摆出一副嘲弄鄙视的神情。
出乎意料地是,华轩妈妈竟很快就控制了自己的情绪,不怒反笑。
“你对我成见太深了,你也不想想我怎么会去害你,害你就是害我许家的子孙,这种事缺
德事我怎么会做,我最大的过错不过是,当时太讲原则了,没能通过关系
帮你拿到准生证,让你受了些委屈,所以顶多是当年时有些不通情理罢了,至于说害你,
那确确实实我是担不起这个罪名的;要不是后来华轩说,谁会晓得那个工会主席不发准生
证给你,是一早就包藏了祸心呢。要说害你,大概也就邓琴琴母女会吧,邓琴琴是从小就
喜欢华轩的,可惜她从小就笨,又不爱读书,这样的人怎么配的上我儿子呢。
阿渡的死纯粹是意外;至于那些照片,更是意外中的意外,因为瑟瑟和那个女孩从小一起
长大,所以才舍不得删除那些照片,哪里会晓得被你看了去,让你多心呢。”不愧是是省
妇联主席,华轩妈妈三言两语就将自己从当年的堕胎事件中摘了个干净。
“你可真厉害,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就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会相信,你是天下最大公无
私的婆婆呢。”云锦的声音带着确定无疑的鄙视。
“随你怎么想,我今天来,可不是要和你讨论这些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