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天井

忧乐未知 阡陌不识 死生无常 人生如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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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歌(八)

(2015-02-14 17:09:12) 下一个


那年6月我还是在李允的目光注视里离开北京。回家整理好行李二个月之后我便飞往美国南方,李允他去了广州。

多年后我反复地回忆那个盛夏的离别:我坐在绿皮火车靠窗的位置凝望站在站台上的李允那张沉默而悲情的脸。车窗玻璃已经推上去了,我们伸手便可触彼此,可中间依然隔着茫茫人世。那时大概我们都没有想到,这一次的天各一方却拉近了隔开我们的最后一段距离。

往南行的火车一路走走停停,微雨欲滴的空气闷热潮湿。一途迷迷糊糊睡着,醒来一身腻汗,从车窗望出去外面已是一团黑魅魅的暗影。车厢里灯光幽幽,睡眼惺忪望去尽都是归家的学生,旅途无聊,三三两两在打牌聊天,抑或歪靠着小寐昏睡。我对面坐着一男孩,看我醒来哝嘟不知在自语还是对我言道:“终于快到上海了,”然后悉悉索索在挂在车窗旁的行李包里掏了好一阵,摸出来一个国光苹果递过来问:“你吃吗?” 我摇头道谢,他拿着那只苹果尴尬地停在半空,缓了会才缩回去自个儿咬了一口问:“你哪一站下?”“杭州。” 他看了我一眼终于欲言又止。

外面渐渐依稀可见矮墙和梧桐树,子夜时分车抵达上海西站,列车停靠时间比较长,大家都涌出车厢上月台接水休息片刻。月台顿时鲜活起来有若白日的喧闹。我决定下车去洗一下脸,看见小小的水龙头前挤满了人,正踌躇着进退间,坐我对面那个男孩在近围人群里看见我挥手示意让我挤进去。水极沁凉,拍打到脸上令我不由深深吸了口气,霎时人也就舒畅清醒了许多。待挤出人群看见那男孩还在站台上,连忙上前对他致谢。

他有点不好意思笑着回应说:“我每次回家途径上海都是第一个冲下去,习惯啦。。接水洗脸都要抢的,你们女生很难抢到呢。” “对啦,我叫叶树檬。清华电机大四生。车快开了,我们上去吧!”

“李允的校友呐。。”我心里暗言。心里念及李允,神思有些游荡。这时一辆夜行靠站的车咔嗒咔嗒慢慢驶进站,夜灯的白光异常乍眼,我这才注意到叶树檬长了一张很清秀的脸,皮肤白皙,最令我惊讶得是他那双像异国人一样深凹的眼窝和高挺的鼻子。

“你是。。?”不禁想问他从哪儿来,他却忍不住打断了我问话,说:“想问我是不是混血对吗?” “我就知道每个见到我的人都要这么问的。”他一边向前走进车厢一边回头跟我说话,面露着些许的得意之色。

重回到车厢原座坐下,车还没开动,车厢里的空气依然是盛夏的闷热。

“哎-你帮我吃掉一些苹果吧!我还得转车呐,背着水果太沉了。”甫一落座他又笑意盈盈递过来一个苹果。

“你家在哪儿呐?还得转车?!”我忍不住又绕回到刚才的疑问。

“泉州。。你知道那里么?福建的。” 他继而又解释道:“没办法,我们哪是大虫出没之地,山高路远的。你看我还得再坐一天才能到福建,然后在来舟转去厦门的车,到了厦门还得再2小时的汽车才能到家。”

“是哦,好远啊。。”我接过他递过来的苹果,不知为何突然对初初拒绝的那次有些歉意。

列车继续前行,渐渐困意又袭来,我们不知何时止住了谈话。再一觉醒时,微光的窗外已渐渐浮现我熟悉的盛开白花的夹竹桃和一排排漫长的水杉树,看来是该快要抵达杭州了。

我起身开始收拾行李,许是动静太大惊动了叶树檬,他迷瞪地睁开了眼问:“啊?到哪一站了?你要下车了?”“... 对了,你能给我留个地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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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水光潋滟晴方好 回复 悄悄话 很喜欢“沉默而悲情的脸”,有些理科男看上去这样。
更喜欢“我们伸手便可触彼此,可中间依然隔着茫茫人世”。人生有时身隔咫尺,心隔天涯;也有人身在天涯,却心心相印,声气相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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