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天员也能见性
──与米契尔博士谈见性(二)
作者:澄海(台湾)
米契尔先生从外层空间返回地球的途中,身心突然爆发一阵心灵的踊跃,深深地感觉到「万物一体,天地同根」的亲切,喜悦与感恩同时出现。
在禅宗来讲,这是「见性」,本有般若冲破心垢而呈露出来的心灵震荡,这种触机的悟缘非常难得,百万人众中才有一个。法鼓圣严法师一直反复强调可以说是开悟,也可以说不是开悟,完全没有切入主题,禅宗的见性与开悟是两个阶段。
禅宗有一则公案非常类似。
香严智闲和沩山灵佑都是百丈怀海禅师的弟子,沩山见道早,后来还创办沩仰宗。智闲人很聪明,问一答十,百丈一直无法让他开悟。百丈去世后,香严摸摸鼻子,伤痛地说:以后不知道要依附谁了?他鼓起勇气去拜访沩山,要他指教。
沩山向他说:「你经论第一,问一答十,我们怎么比得上你呢?不然,我就问你一句话吧!什么是父母未生前的一句话呢?」
香严当场傻了眼,惭愧地答不出话来。回寮,把经书全部拿下来,重新细审一次,就是找不到这句话的答案。终于承认:说食不饱,饱读经论,身心没有真正的受用,救不了自己,惭愧啊惭愧!沩山又向他说:你要下功夫找到答案,因为从门入者非家珍,别人的古董终究是别人的东西,观赏完了还得还给人家的。
他摸摸鼻子,毅然决心到处参访。有一天,他到忠国师的塔院,倾圮颓废,于心不安,就此安顿下来整理。拿着锄头除草,随手拾起一片破瓦往外摔,碰到了竹丛,一声爆响,他却见性了。这可以从他的悟道偈看出来:
一击忘所知,更不假修持;动容扬古路,
不堕悄然机,处处无踪迹,声色外威仪。
诸方达道者,咸言上上机。
这个公案和米契尔博士的见性语有很多相同的地方。值得研究:
一、他们都是学问好、很专业的人:一个是天文博士,又是航天员;一个是佛教经典的饱沃之士。
二、他们都是在毫无预设的状态,心灵发生了不同的变化:香严是禅者,所以很快就认定这种珍贵;而米博士虽不是禅者,却能以不平常来珍视它。
三、米博士所感觉到万物构成的分子,是从星球形成的时候同步产生的,至今犹是,所以身心踊跃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喜悦与感恩,化开了人我的距离;香严那句「声色外威仪」指的就是这种心灵状态,虽说「处处无踪迹」,其实是「处处皆踪迹」的,只是人人不能自觉自肯而已。以受用来讲,米博士的胜于香严禅师;论机遇见地,香严胜于米博士,香严有沩山、仰山同道的印证与激励,可以顺路回家,米博士怀宝而迷邦,到处找人找答案。
为什么说米博士的受用胜于香严?不仅胜于香严,也胜于大部份的历代祖师,当然也比现代自称是禅师的大德高得太多。
禅宗的第一公案,惠能大师对惠明说:要体证的是本来面目哦!沩山对香严说:经论多棒无关重要,重要的是体证本来面目!
什么是本来面目?
父母未生下我们之前,我们在那里?……宇宙形成之前,我们存在不存在?还没有宇宙之前,我们又在那里?
把这个疑团打破才是开悟。为什么?
因为你已经明明白白了解了真正的自己,真正的生命,真正的存在是超宇宙的;明白了那个没有任何理由的存在,真正的存在──实相,是超宇宙,超越一切的;那是无理可说的「本来无一物」,但不是寂灭,寂灭中你我从何而来?
发现了真正的自己,才能发现众生和我无二,万物与我无二,所以说无众生可渡。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法国、意大利等地产生了存在主义,他们审思生命存在的意义,是人类生命学的严肃的探讨。可惜,他们却蒙上了悲观的色彩,把生命当做是荒谬的过程,出生就是为死亡做准备,他们否定了神,否定了上帝,但不是尼采的超人,而是否定存在的哲学家,后来的存在主义追随者无法突破生命的极限,真正可惜了一段追索生命学的路程啊!
现在的禅师也不明白禅的意义,开口闭口要人打坐,称为禅修,修到一念不生,修到与自然合一,修到体证空性,……这不是玄之又玄的无聊妄想吗?偏偏大众就相信这一套假的东西,称它为开悟。
佛教界一直有个误解,只要入定,愈久愈好,像虚云在泰京一坐九天,憨山一坐三十天。这是空定,心非常单纯,是持戒严密者的心志表现,但是有入定就有出定,那是共外道的四禅八定,不是禅宗的禅定。
米契尔博士不是发现了空,他的的确确的体认了生命的奥秘,但无法肯决,东问西问,真是「山前一片闲田地,叉手叮咛问祖翁」。他有很好的机运,若能进一步自我深化与肯定,必然成为生命学的大师,那是超越宗教,而且被普遍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