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的院子里只能栽一株好吃的花树,那就选择占地空间不大的木槿吧。
小时候呆在闽中山区时,我家厨房对面的小土坡上就长着一排开着紫色复瓣花的木槿树。完全盛开的木槿花食之滑爽,外婆将木槿花瓣与稀面糊搅拌在一起,加以葱花下锅油煎,煎出的面饼松脆鲜美,只给我一个人吃。那以花入馔的记忆跟随了我许久,带着淡淡的甜蜜,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每每想起木槿花煎,就会想起爱的味道,即使后来走了很远,不时要面对生活的窘境和在异乡打拼的彷徨,一道带着花香的美食,就可以让我精神振奋。
自八年前下决心成为温哥华的花仙子后,我就忙里偷闲到处观察户外的各种植物。我注意到了几种很好吃的花树,包括关山樱、榆树、椴树、洋槐等。由于树形比较高大,它们往往作为行道树或公园树。也因为是公家树禁止随意攀折,路人们只能按耐住自己的嘴馋,望着那一树繁花兴叹。
其中最惹人注目的是城中上万株的关山樱,每年于四月中下旬掀起了色彩浓烈的花潮。关山樱花瓣多,花量大,初开的新鲜花朵和嫩叶片可用盐和梅醋盐渍,用来搭配常见的餐点。好友买了一套别墅,前主人在院中留下了一株关山樱,擅长烘培的好友于花季时自制了几瓶盐渍樱花,用来搭配奶酪蛋糕。只是不同时间采摘下来的关山樱的品质不稳定,有的盐渍樱花吃起来带点苦味,好友索性放弃了出品樱花蛋糕的想法。
温哥华市区的榆树全是外来的,在大多数街道只是零星栽植,唯有东六街1700号至2100号一段,长达一公里的马路两边种植了一百多株树龄约八十岁以上的榆树,成为名副其实的榆树街。真正的榆花直径只有几毫米,仰头望去,很难看出是一朵朵花,更像是叶芽苞。不懂植物的人,会把一簇簇丰满的嫩绿色的榆钱看成了花,古代的很多诗人就把榆钱当成了榆花来颂扬。榆钱可以生吃,也可以用来炖小米粥或做面饼,吃起来有一丝丝甜香。东六街的那些老榆树经过年复一年的重剪后,树干七扭八扭,树枝奇形怪状,一副恹恹郁郁模样,大有一不小心就失去平衡之态。2011年,温哥华公园管理局决定在两周内砍掉东六街的三十株老榆树,引起了居民们的强烈反弹。管理局认真听取居民的意见后,承诺与社区合作,更好地保护与管理这些饱经沧桑的榆树,最后只砍掉了其中六株。2012 年 ,东六街居民和温哥华公园管管理局开启了一项历史性的合作,打算在这条街道种植五十多株新的榆树,重振这条闻名遐迩的榆树街。
相对于榆树与社区的和谐相处,大量椴树的引入却饱受温村居民诟病。椴树随处可见,高耸入云,不规则的心形叶苍翠浓密,夏初的黄绿色五瓣花平凡朴素,香味却是一流的。椴树的叶、花、种子、树液、树皮都可以吃,早春的叶芽与嫩叶风味最佳,适合做色拉。六月份盛开的椴花生吃时口感如清脆的芦笋,也可以晒干了泡茶。上世纪八十年代,温哥华公园管理局在人行道和公园里种植了12000棵克里米亚椴树(Tilia Euchlora),每年5月至8月,克里米亚椴树招引了大量蚜虫。蚜虫从体内排出的液体(称为“蜜露”,honeydew)从高空落下,人行道、路边的汽车、草坪、露台、周遭的植物全都披上了一层“糖霜”。汽车需要定期清洗,粘了蜜露的植物最终死亡。居民们苦不堪言,公园管理局自九十年代起决定不再种植椴树,可是已经植下的椴树又不能一夜之间全部砍掉,让人烦恼透顶,欧洲传说中美好的椴树似乎并没有给温村居民带来好运。
又香又美又好吃的花树当属刺槐(black locust, 学名Robinia pseudoacacia)了。它原产于美国,在北温带广大地区种植和归化。刺槐一般五六月开花,一簇簇雪白或淡黄色的豆科花压得千枝万枝低,花儿在风中摇摇晃晃,郁香扑鼻。常见的槐花佳肴有槐花炒鸡蛋、槐花煎饼、槐花粥、槐花蒸饭等,用槐花泡茶,甘醇爽口。我家附近有一处荒地,出现了几株逸生的槐树。春光暖暖,有人拿着小梯子去采槐花,树上的香花如洁白的蝴蝶落在梯子旁边的小竹篮里。我在旁边看热闹,几片幽香的细瓣落在肩上,顿觉,人生一瞬,就是这花开一季吧。
某天去新西敏寺区的沿河街道散步时,见到了一排美洲香槐(学名Cladrastis kentukea),又名Kentucky yellowwood(肯德基黄木)。树冠葱茏如巨伞,枝叶密不透风,白色的香花串长达三十厘米,看起来更像紫藤花,花苞中似乎包裹着生命的琼浆,一旦倾泻,便是闻过就不能忘怀的香味了。美洲香槐六月开花,花期略迟于刺槐。虽然与刺槐同属豆科大家族,却是不能吃的,吃货们一定要认清楚了。
如果走得远些,来到林缘,你会发现BC省最大的原生枫树大叶枫(big-leaf maple, 学名Acer macrophyllum),最高可达四十多米。大叶枫黄绿色的花串约十几厘米,每朵小花呈碗状,每年三四月先于叶绽放,垂挂在光秃秃的枝条上,远远就能看到。本地人到林子里采集大叶枫的鲜花用来做煎饼,脆嫩可口,与我儿时尝过的木槿花煎有异曲同工之妙。这样的味道盘旋在游子心中,激发缠缠绵绵的乡愁,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