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小鹿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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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酒红色系的人

(2019-10-22 11:08:09) 下一个

小宝写了一篇赞美母亲的文章，并在篇头用铅笔画了一幅妈妈的速写。他特地用彩笔把妈妈的高跟鞋涂成红色的，啊哈，连平时大大咧咧的他都注意到妈妈是个红色控了。

打开我的衣帽间，半数以上的服装是红色系列的，大红、玫瑰红、紫红、橙红、粉红……还有红包包、红围巾、红宝石戒指和红色高跟鞋。

仔细数数，我好像没怎么穿过酒红色的裙裳。可能觉得颜色偏暗，缺乏视觉上的冲击力，穿起来比较老气吧。

走进大自然，我发现大红色的秋叶似乎比酒红色的更具情感表达力。它们热烈地燃烧，无怨无悔，有着义无反顾的悲壮 — 我好像对大红色多了一点偏爱。

从小一直没怎么在意酒红色，第一次仔细研究酒红色系是在大学毕业后不久。我在外贸公司做出口业务，带着一批雨伞样品上广交会。一位法国客户向我订一个货柜的高尔夫球伞，要双色拼的。写合同时，他特别注明“white and burgundy”。我虽然知道burgundy是“酒红”的意思，还是很谨慎地把随身携带的伞布色卡拿给他看，让他确认色号。

因为这笔订单，平日不喜豪饮的我特地深挖了一下“酒红色”一词背后的历史故事。在英文里， “Burgundy”(勃艮第)， “claret”（克拉雷特）和 “sangria” （桑格利亚）都表示“酒红色”， Burgundy和claret是红葡萄酒，分别产自法国的勃艮第地区和波尔多（Bordeaux）地区。Sangria 是西班牙地区以红酒和水果切片调制的鸡尾酒。Sangria 源自西班牙语sangre，意为“血液”。

勃艮第、克拉雷特和桑格利亚这三种酒红色与深色胭脂红（dark carmine）、赤红色（crimson）和暗红色(dark red) 相近。人们对酒红色的定义是模糊的，甚至有人认为它们不属于红色系列，而是更偏向紫色（violet）系列。某位艺术家通过自己的艺术实践得到了这样的经验：将红色颜料和大约8%的黑色颜料混合在一起，就可以调配成勃艮第酒红色。若是再加入少量的群青（ultramarine, 一种最古老和最鲜艳的蓝色原料），则可调出完美的克拉雷特酒红色。

除了产地的不同，勃艮第和克拉雷特红酒最大的区别在于用来酿酒的葡萄品种。最好的勃艮第酒采用的是黑比诺葡萄（le Pinot noir），克拉雷特酒则是几个葡萄品种混合着酿制出来的。有人说波尔多红酒更有层次和结构感，散发着理性的味道，让你想起代数、乐理、天体物理学和论文，适合初次喝酒的人。而勃艮第红酒则如美妙绝伦的歌剧咏叹调和神秘纯洁的极光，充分调动你的每一个感官，让嗅觉与味蕾几乎同时到达酣畅淋漓的境界。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某种酒的盛行往往是和政治紧密挂钩的。比如欧洲历史上，某位英国王公娶了西拔牙公主，突然之间大家都在喝雪利酒。一位荷兰王子做了英格兰的国王，民间就开始喝杜松子酒了。克拉雷特酒也不例外。

波尔多曾是罗马帝国的地盘，罗马人将其视为理想的贸易站，并在那里种植了葡萄。到了中世纪，北部的拉罗谢尔港（La Rochelle）开始繁荣起来，大量出口盐，为了让运输船只满载，商人们顺带出口波尔多红葡萄酒。老实说，当年的波尔多葡萄酒的味道不咋地，有点平淡，需要用来自卡奥尔（Cahors）和盖拉克（Gaillac inland）等地的葡萄酒来提味。

1151年，亨利·普兰塔涅特（Henry Plantagenet），即未来的英格兰亨利二世（Henry II），娶了阿基坦（Aquitaine）公国的埃莉诺（Eleanor）。阿基坦是个独立的公国，覆盖了法国的整个西南地区，包括拉罗谢尔和波尔多。

后来法国国王进攻阿基坦，拉罗谢尔投降了，而波尔多则效忠英格兰。从那以后，波尔多与英格兰之间建立了深厚的特殊关系，向英格兰大量出口红葡萄酒。英国人称波尔多红葡萄酒为“克拉雷特”，大量饮用风靡一时。

这种甜蜜的关系一直持续到14世纪。英法两国为了争夺阿基坦于1337年爆发了百年战争，最终以英国的失败告终。但英国人对克拉雷特红酒的偏好一直传承至今。克拉雷特这个专有名词是属于英国人的，法国人并不这样叫，他们只在出口波尔多红酒时，才打上“克拉雷特”字样。

所以我在广交会上碰到的法国客户用“Burgundy”来形容伞布的颜色。如果是英国客户下的订单，不知会不会用“claret”这个词呢？

我的猜想果然没错。最近我查到了一则信息：1928年英国的园艺师从澳洲引进雷伍德梣树（Raywood ash）时，因其秋天深紫红色的叶子，给它取名“克拉雷特梣”（酒红梣）。这种叫法颇具英伦风情。

我在温哥华某些主要街区观察各种梣树时，发现了少量的酒红梣。它们有着漂亮的圆形树冠，叶子酷似柳叶，是窄叶梣（Caucasian ash ，学名Fraxinus angustifolia）的一个变种。酒红梣春夏季节的叶子是深绿色的，秋天开始变色时，融合了红色热情与黑色压抑的酒红细叶不如身边五彩缤纷的白梣妩媚，也不如叶子黄灿灿的绿梣耀眼。可是酒红梣的叶子很持久，白梣与红梣的叶子掉得差不多了，酒红梣依旧枝繁叶茂，色彩越来越醇厚，如一桶桶深浓的陈年佳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