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在苗圃里见到开花了的延龄草(Trillium)时,着实惊艳了一番。这是一种简约优雅的花,不枝不蔓,直立的花茎上长着三片叶子,叶子顶端开着洁白的由三片狭长的花瓣组成的花,衬托在素花底部的是三个绿色的苞片。叶,花和苞片的奇妙组合充分诠释了什么是完美的“三角形”。
我从网站上查到,延龄草是安省的省花,春天的树林里遍地都是它,将四周点缀成美丽的童话世界。它受到法律保护,不可以随意挖掘,安省的居民们只能到苗圃里购买花苗。
网站上还说:野生的延龄草在美加西海岸的森林里也有分布。从此每到早春,我忙不迭地在家附近的森林公园里散步时,总要到林下探头探脑,看看能否找到延龄草。
延龄草啊,为了相逢时的片刻惊喜,我已在心里把可能相遇的时间,地点,场景和对话默默温习了数百遍。
首先,我一定要到针叶树和阔叶树混杂的林地里去找寻你。那里有Douglas fir (道格拉斯冷杉),grand fir (大冷杉),west red cedar (西部红柏),大叶枫(big leaf maple),red alder(赤杨) 和Sitka spruce (北美云杉)做你的庇护神。你将地下根茎埋在这些大树的根部四周,经过长达半年的地下休眠期后,于早春发芽,然后迅速开花,和林地银莲花(wood anemone)一起,成为北美森林里最早绽放的白色草本野花。花开之时正值阳春三月,所有的候鸟从遥远的南方归来,人们因而给你取了俗名“Wake-robin” (唤醒知更鸟)。
你是如此的友善,与身边的剑蕨(sword fern),堇菜(violets)和北美白株树(sasal)等相处融洽。为了避免恶性竞争,你宁愿饱受早春的“风刀霜剑”,也要比林下的蕨类植物更早地发芽,毅然决然地开花,干干脆脆地结果。待到七月中旬果实成熟,你在地面上的身躯彻底枯萎,悄悄退出了最热闹缤纷的舞台,将空间让给了正在蓬勃生长的蕨类植物。
而你在黑暗的地里蛰伏的日子,我们的思念却无法抑止地疯长。你是林中最美丽的少女啊,成熟的果实有如一颗红色的宝石,镶嵌在披着绿纱的头顶。我们私底下亲切地叫你“头顶一颗珠”,其实,你笔挺的身段,洁白如玉的笑脸,以及舒展开来的芊芊玉手,你的一切的一切,无不牵扯着我们的魂与灵啊!
(从别的网站下载的延龄草的果实)
印第安部落将你视为一道美味的野菜。的确,你刚刚发芽的嫩叶可以用来凉拌色拉,味道同向日葵籽相似。北美的土著妇女认为你是一种神圣的妇科药草,可以用来助产。国人为你取名“延龄草”,也是对你珍贵药性的一种肯定吧。
可是延龄草啊,我在对的时间对的地方不停地找你,一直找了三年,却始终未曾谋面。于是有人用“人生若只如初见”来安慰我:别再找了,谁能保证延龄草在岁月的风吹雨浇中毫发无伤,谁又能在现实的风刀雪剑下保持一颗初心?且让记忆永远留下初见的美好与明媚,那么延龄草在我的生命中定然青春永驻,美的没有一丝遗憾。
可我依然坚信啊,走过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你仍旧是那个陌上花开安静如水的女子。
功夫不负有心人,今年早春我在寻觅林地银莲花的同时,也找到了你。除了常见的白花,我还见到了粉色的花,实在让人惊艳。
你躲在阴凉的树下,一小丛一小丛的,优雅地保持着距离,不像林地里的花叶野芝麻和毛茛(butter cup),呼朋引伴,不客气地占了一大片领地。这或许与你的地下根茎繁殖缓慢有关,也或许是天性使然,低调平淡的你耐得住许多寂寞。
你的全身被时光裹上深深的苍绿,风雨留下的点点印迹悄悄掩埋在如花笑靥下。你对我说:“再过几个月,我的身躯又将化为尘土。珍惜此时此刻所拥有的吧,人生也许没有永如初见的明媚,却有着一场一场无法辜负的重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