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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谔释放回来的那一天,几个公安人员陪着他,特地经过了家附近的西湖派出所,放了几串鞭炮。邻居们纷纷跑出来看热闹,只见一脸喜气洋洋的凤鸣挽着一谔的手,到处广播:“我伊爹回来了,他是清白的,政府全查清楚啦!”
“清白”二字,是她用血泪拼出来的。
凤鸣帮手母亲做了一桌的好菜,开了一瓶青红酒为父亲接风洗尘。
饭后,凤鸣拉着父亲去逛西湖公园。进入公园大门,依旧是一谔熟悉的长堤卧波垂柳夹岸,一弯新月挂在天空,将淡淡的清晖洒向人间。这样的夜晚可思念可放歌可垂泪,叹不尽人间悲欢离合。
凤鸣挽着父亲的手坐在湖边的长椅上,父女俩聊着寻常家事,心情分外轻松。
劫后余生,西湖的老屋却再也住不下去了。林家的成分那么差,怎么配住这么好的房子呢?他们要被扫地出门了。
他们先是搬到了澳门街,租了一套平房住了一阵。在朋友的撮合下,华玉用仅有的一点积蓄买下了三坊七巷的一间靠着大街的不足二十平方米的破破烂烂的厢房,全家搬了过去。他们的西湖老宅被政府强行没收,改做政府机关办公室。
离开西湖老宅的那天,凤鸣满心酸楚,知道失去的东西永远拿不回来了。她舍不得老宅的一砖一瓦,还有院中的那棵茂盛的桃树,以及关于老宅的所有的美好的或者古怪的记忆。
因为从小体弱多病再加解放后穷困的家境造成的营养不良,凤鸣十四岁才开始发育。家里只有一面模模糊糊的铜镜,看不清五官,凤鸣每天对着镜子匆匆梳完头,就去为全家烧早饭,然后跑到学校上学。她几乎没时间在镜子前面仔细打量自己。
她只是知道班上的男生似乎个个喜欢她。每次逛到西湖附近,他们都会拐到凤鸣家。即使家境败落了,林家仍保持着好客的习惯(这是长乐人骨子里天生的)。同学一来,华玉热情地留饭,西湖公园那时不收门票,凤鸣带着每个男生逛西湖公园看风景,有说有笑。
凤鸣十四岁时和闺蜜一起去拍小学毕业照,拍照前,闺蜜拉着凤鸣去裁缝店取她定做的衣服。闺蜜试衣服时,也拉着凤鸣和她一起试。凤鸣穿上闺蜜的新衣,第一次站在了一块非常明亮清晰的全身镜前,不由地呆了:镜中的那位少女一头浓密的黑发,两条麻花辫粗粗的,皮肤如雪一样白,小巧的鹅蛋脸,柳叶眉凤目微丰的嘴唇,简直像画中的仙女。
“这是我吗?我真的有这么好看吗?”凤鸣忍不住问站在身旁的闺蜜。
闺蜜说:“是啊,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是全校最漂亮的女生吗?”
凤鸣满脸羞红,下意识用双手捂着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美貌。难怪已经有校外的男生开始跟踪她,四处打听她的消息了......
凤鸣上高中时,经常从台江码头坐船去长乐金峰探望丽贞姐姐一家。有一回放寒假,她在船上碰到了一个女大学生,比她大两三岁。那女孩相貌清秀举止优雅,坐在她身边的娇俏的凤鸣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两人在船上攀谈起来。女孩也是长乐人,在武汉测绘学院读书。老乡见老乡分外亲,临下船时,女孩对凤鸣说:“干脆我们互相留个地址,做个笔友吧。”
两个女孩开始频繁通信。那女孩很单纯很诚恳,与凤鸣通了几封信后,寄给她一张一寸的黑白单人照,同时告诉凤鸣:自己的父亲是国民党潜伏特务,几年前身份败露,被判了二十年徒刑,其中包括加判的十三年。她的家庭出身虽然不好,但仍可以通过自身的努力和积极的思想改造,向党靠拢。
她在信中提到了特务父亲的名字。
凤鸣一惊,猜到了什么,赶紧让一谔读信。一谔是有口德之人,尽管被特务朋友诬陷白蹲了两年大狱,却始终没有在凤鸣面前讲过他的坏话,也没有提到他的名字,怕凤鸣记仇。
一谔看了女孩的信,叹了一口气:“凤鸣,她爸爸就是陷害我的那个特务。这么巧,你和他女儿交了朋友。”
凤鸣的内心开始惴惴不安起来。如果有一天那个女孩发现,因为凤鸣契而不舍的上访,让一谔沉冤昭雪,间接导致自己的亲生父亲被加判13年,她会不会原谅凤鸣呢?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凤鸣和她是做不成朋友的。
凤鸣主动和她断绝了通信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