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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乡记-杜坑,爱情曾经来过(十九)相逢不是在梦中

(2017-05-14 11:15:08) 下一个
坐在面包车里,从沙县到杜坑的一段路程,我保持高度的清醒,试图从两边飞驰而过的风景找寻当年的痕迹,重温儿时山道弯弯一路颠簸去杜坑的感觉。
 
我的严重的晕车症早已经在二十多年前不治而愈,再加上福建省内的公路系统发达而完善,驾车从沙县到杜坑只要一个多小时,此行可谓轻松愉快。盘山公路虽然窄,因为路边加了拦护石,大大减少了车子无意间滑下万丈悬崖的可能性,因此没有了当年那种心跳提到嗓子眼的惊险感觉了。
 
一路上,我在心里暗暗感叹上帝的那双神奇的手,在你幼年的时候,先给你弄个严重的晕车症,一坐长途汽车就肚里翻江倒海面色惨白吐得狼狈不堪,撒在九曲十八折的铁轨线和公路上的旧时光,沿途的风景,遇到的人,慢慢的回味,最后成就了你如今的美丽人生。
 
车子驶进了杜坑村,我习惯性地往左边看。过去,村口的左边是大片平整的稻田,一路伸展过去,连着远处的牛形山的层层梯田。夏季时风吹稻浪满眼的金黄,杜坑村沉浸在一种祥和的气氛中。这次来了,发现牛形山上的梯田消失了,种上了青翠的竹子。平地上的水田面积也大大减少,村民们在水田里搭起了木头架子,架子顶端挂着一排排板鸭。放眼望去,至少有几千只加工好的板鸭在田里曝晒。
 
上千年来,杜坑村有加工板鸭的习惯,以前的板鸭主要用于各家的节假日和婚庆喜宴,很少对外发售。每年的九月到十二月是腌制腊鸭的最好时机。村民们将鸭宰杀退毛开膛洗净,抹上蒜茸、食盐、辣椒腌制,将腌制好的番鸭用竹片撑开白天阳光晒干,晚上利用杜坑村高海拔自然风凉干,最后用木炭、米糠及天然茶籽饼烘烤而成。杜坑村所有的农家女都能制作板鸭。沙县的板鸭闻名全国,杜坑板鸭是沙县最好的。
 
如今,板鸭生产已经商业化。一只板鸭在三明城里可以卖到五六十块人民币,利润可观,仅仅三明市一年就可以消耗三四百万只板鸭。我在杜坑村里看到了晾在木架上成片制作的板鸭,这种景象在四十年前是看不见的。
 
我们按着初初姐事先的吩咐,向村里人报上她先生胡阿伟的大名。胡先生年轻时出任过杜坑的小队长,团支书,最后做了村长,村里没有人不认识他的。
 
很快,我们找到了离村口不远的初初姐的家。初初姐家的小洋楼是十几年前盖的,上下三层,很宽敞。
 
胡先生牵着六岁的大孙女出来迎接我们,他小小的个子,精瘦,五官鲜明,年轻时肯定是个俊秀的小伙子。我来到胡家的厨房,见到了正在灶台边忙碌的初初姐。姐姐又小又瘦,面色红润,相貌与当年变化不大。
 
我俩激动得拥抱在一起。姐姐说:“晶晶,我做梦也没想到会再见到你。”
 
手脚麻利的初初姐在很短的时间备好了一桌菜,有她亲手做的板鸭,新鲜冬笋炒肉,炸鱼条,鲜豆腐,炒青菜等等,味道鲜美可口,我们这帮客人连连叫好。初初姐忙着烧菜,等我们吃得差不多了,才上桌和我们一起吃。
 
吃完饭,初初姐领着我往文斗堂走。从村口到文斗堂的那段路铺上了水泥,初初姐说当年我们从郑湖乡长途汽车终点站走进杜坑的那条山间小路已经荒废无人迹了。
 
走着走着,我发现原来横跨在小河上的那条木桥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石桥。
 
走过石桥,原本有一条小路直通文斗堂的大门的,如今小路淹没在杂草丛中,已经无人走了。现在的水泥路的尽头在文斗堂的侧边。文斗堂被政府列为文物保护对象,维持着几十年前的外观。有人在正门前搭起木架,晒了几百只板鸭,架子上还同时晾晒着村民的衣裤。
 
我一路走着,一路指指点点,同初初姐叙述着记忆中的杜坑村的每一幅景象。随行的朋友们惊叹不已:晶晶的记忆力太好了,五岁时来的杜坑,至今还记得村里的一草一木。
 
文斗堂比当年冷清多了,我走到第二进时,才见到几个女人在拔鸭毛准备制作板鸭。她们告诉我板鸭加工是辛苦活。初初姐也这样认为,尤其是最后一道的烘烤程序,熏得她直流眼泪,腰酸腿疼的。她将近六十岁了,体力有限,每年只做几只板鸭招待亲人朋友,绝不对外销售。 
 
走到了我最熟悉的第三进时,我直奔西头,想早点见到当年住过的小屋。文斗堂的住户原本是村中胡姓的地主,他们被打倒后,大部分房子被没收,分给了贫民,知青和城里下放人员居住。平反后,地主家的后人将这些房子收了回来。 
 
外公一家住过的厢房基本还是老样子,现在的主人将一楼和二楼的阁子间打通了,阁子间消失了,阁子间的窗子也被封掉了,整个房子的采光比过去好了些。
 
 
新屋主听初初姐说我是下放的伊伯伊姆的外孙女后,非常热情,打开了他们家的厨房和饭厅让我参观。厨房还是维持当年的半开放式,只不过窗棂由当年的横条变成竖条的,边上又开了四方形的小窗,水槽的位置从厨房左边换到了右边。几十年过去了,文斗堂仍旧是靠着竹管从山上引水。现在的主人将厨房和饭厅用一堵墙分开,而四十年前我们全家是将饭桌摆在厨房一角,在厨房里就餐的,吃饭时可以看到土坡上的一切。
 
正对着厨房的土坡上的木槿树被砍掉了,没有了野栀子花和南瓜畦,土坡被封死了,长了一片荒草。我心里一阵发酸:童年时的天堂消失了。
 
老黄家的变化更大,房门紧闭,门口摆着一堆竹竿和一把梯子,似乎无人居住。第二进和第三进之间的空旷地消失了,一座二层高的怪模怪样的木房拔地而起,原先的炮楼看不见了。初初姐说这是村民违章搭建的房子,与文斗堂的风格不搭,因而没有得到政府的资助。文斗堂的其他居民或多或少领到了政府的钱,修缮房子时必须保持古建筑原来的风格。
 
离老黄家最近的西大门外原本是满坡绿油油的菜地的,如今成了荒地。
 
我们从文斗堂的西头走到东头,发现东大门外的一层层梯田也荒了。
 
初初姐说,村里的年轻人大多出去做闻名全国的沙县小吃了,家里只剩下老人和孩子,耕田的壮劳力少了。再说,杜坑海拔高,种水稻并不高产,一直到九十年代,杜坑村还要向外借粮。而在牛形山上种竹子和柿子的经济效益好多了。冬笋很值钱,批发价一斤三四块人民币,每个农户每年可以采二十几天的冬笋,一天可以挖一百多斤。春笋量大价格低,一个农户一个季节可挖一万多斤,每斤批发价三四毛钱。留在村里的人还可以加工利润丰厚的板鸭,鸭子是从江西运来的番鸭。如此一来,更没有人想种田了。
 
田地荒了,儿时记忆中壮观的梯田景象不复重现。牛形山上的成片毛竹遮蔽了视野,杜肯村的面积似乎比记忆中的小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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