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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五言诗里有一句“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写诗的人理所当然地认为:胡马来自北方,肯定喜欢雄浑壮阔的戈壁滩,喜欢“天苍苍野茫茫”,喜欢在荒凉的大漠欣赏圆圆的长河落日。
其实,我这匹桀骜不驯的胡马,也向往杏花春雨江南。草长莺飞的日子,我越过塞北的丛峰峻岭,一路风尘仆仆,只为江南水乡的清丽画卷里,有我一抹马蹄的留香。
人人尽说江南好,唐诗宋词里,信手拈来,就有一堆美妙的形容江南春天的句子。在江南的蒙蒙烟雨中,我也变得乖乖的,静立在古渡口的柳树下,任满天飘舞的柳 絮朦胧了我的眼,倾听雨落的声音似”大珠小珠落玉盘“。丁香暗结雨中愁时,我也等着那个似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撑着油纸伞,从我的身旁飘过。我想问她 一句;如梦的佳人啊,可否与我一起浪迹天涯?
但,我却永远走不进她的心。
“我打江南走過/那等在季節裡的容顏如蓮花的開落/東風不來,三月的柳絮不飛/你底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跫音不響,三月的春帷不揭/你底心是小小的窗扉緊掩/我達達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
于是,我继续南行,来到台湾,化身满山绿色的小灌木。春天时, 一串串肥肚窄口的壶状小花从枝叶间冒出来,飘着淡淡的香。 白色的花仿若从山涧飞驰而下忽然凝结在半空中的瀑布,极有气势,令人想起古人形容冰柱的一段话:“檐间冰柱若削出交加。或低或昂,大小莹洁,随势无等差。 始疑玉龙下界来人世,齐向茅檐布爪牙。又疑汉高帝,西方未斩蛇”。
除了常见的白色花,我也有紫色和浅粉色的花缀满枝头。紫色的花神秘深邃,如刚刚面世的稀有珍宝,粉色花清新优雅,可以用来装点灰姑娘的舞裙。
当地的马认出了我这匹来自北方隐身于花丛间的同类,欢喜得跑上来啃我的嫩叶,却一个个倒地昏迷不醒。于是,台湾原住民称我为“马醉木”。他们从马匹昏迷抽搐的现象中推测出我的叶子有毒,于是用我的叶子来煮水,做天然的杀虫剂。
后来,我辗转来到温哥华,成为春天最美丽的庭院树之一。
和梦中的江南一样,温哥华的春天也是阴雨绵绵的,这里没有桃花杏花濡湿在幽怨的细雨中,却有四万多株高达几十个品种的樱李花,或纷飞在雨中,或灿烂于万里 晴空下。往事依稀,桃花依旧,回眸两行清泪的惆怅并不适合于北美人的性格。每到周末,好动的北美人都到户外活动去了,日子过得美美的。
历经沧桑后,我已成了一匹瘦马。柳三变当年牵着一匹和我一样瘦的马,在寂寞的驿桥上一曲断肠: “脉脉人千里,念两处风情,万重烟水。雨歇天高,望断翠峰十二。尽无言,谁会凭高意?纵写得,离肠万种,乃归云谁寄?”……
我却想对他说:柳公,你太伤感了!走出你的江南文化,你会看到不一样的一片天。不是只有忧患作,才最打动人心。流光中的芬芳和温暖,用笔记录下来,也可以成为惊世篇章。
那么, 温哥华街头迎面走来的那个热情阳光的女孩,你会是我的佳人吗?我从北国从江南从台湾一路风餐露宿踏浪而来,只为在这美丽的春天,找到最后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