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是品学兼优的尖子,老师们在他俩身上寄托了很大的期望。华高考前被老师保送到军事学院,已经通过了严苛的体检,政审时,军事学院发现华父解放前是小矿主,略有薄产,华舅是国民党高官,以华的家庭成份不好为由,取消了华的保送资格。华有些沮丧,接着报考了同济大学,尽管成绩超过了重点大学的录取线,可还是因为家庭成份的问题被重点大学拒于门外,被二类大学铁道学院入取了。
英子根正苗红,只要考试正常发挥,上重点大学不成问题。高考前三天,英子发高烧打摆子,被送到医院吊瓶。英子从医院出来后,迷迷糊糊上了考场,发挥失常,只考进了广东省的一所普通工科大学。尽管这样,这对恋人总算跳出了穷山沟,两家父母都欣喜万分。
两人的大学时代是靠着两地书来维持感情的,每年只有寒暑假回老家才能见上几面。英子的哥哥十四岁时就当上了乡长,算是少年才俊,却赶上三年大饥荒,活活饿死了。哥哥的死给了父母极大的打击。英子自觉担起长女的责任,上大学前农耕不辍,帮补家里。上大学期间,仅有的寒暑假,她也几乎天天泡在农田里。华跑来看她,握着英子布满老茧的手,心疼地说:“你太不容易了。如果哪一天我们结婚了,我一定不让你做任何家务,我要好好照顾你。”
大学毕业,他们没有分在一起。英子留在广东的一个边远县城工作,华去了福州铁路局做技术人员。又是靠两地书维系感情,华的文学才华和一手好书法,除了洒向洁白的纸笺,向心上人吐露衷肠外,还被铁路局的造反派看中,兼任宣传干事。技术人员在文革期间不能学以致用,被派去抄大字报写宣传文章,也是一种无奈。
几年后,他和英子不顾两地分居的事实,毅然结合在一起。英子怀孕,在广东县城生下了大儿平男。华一直想调回广东老家,试了好久,简直难于上青天。无奈之下,他对英子说:“还是你来福建吧,这样容易些。”
平男四岁的时候,妈妈英子调动到了福州铁路局的基建科,和父亲团聚。平男很喜欢在铁路局的那段自由自在的生活。铁路附近荒山很多,藤蔓交错,杂花生树,是孩子们天然的乐园。上树掏鸟窝,摘野杨梅,捕蝶,捉知了,这些乡下孩子才有的乐趣,平男和一帮铁路的小孩从小就经历了。
他们最初住在离铁轨只有一百多米远的员工宿舍里。每天晚上平男躺在床上,听着火车呼啸而过,平男的小床也被隆隆的噪音震得咯吱咯吱响,这竟然成了平男的催眠曲。许多年后,平男对自己的太太说,他最喜欢的音乐声是隆隆的列车声。出差坐火车,平时睡眠不好的他竟然能在车厢里呼呼大睡呢。可见环境真的很造就人。
只是,那时他们家实在太穷了,经常入不敷出,捉襟见肘。英子和华每月的工资加起来八十多块,十多年都没长工资。两家四个老人,都是农村户口,年纪大了没有什么劳动力,没有退休金,华和英子每月都要寄给每个老人各十块钱的生活费。剩下的钱全家省省的用,不到月底,还是花光了。无奈之下,夫妇俩只得向邻居家借五块钱度过月底,待月初发工资再还。到了月底再借,月初再还,如此循环往复。
时代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