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年代,是自行车的年代。小时候,觉得妈妈跟自行车永远连在一起。
周一坐在妈妈的自行车上托儿所、上幼儿园;周六坐在妈妈的自行车上回家。后来上小学了,还会经常坐在妈妈的自行车上跟她去逛街,到她的单位去玩。
风清日朗的时候,坐在妈妈的自行车上最是惬意。
妈妈姓金,年轻时人称“金嗓子”。骑在自行车上妈妈会轻轻地哼着优美的小调,也会教我几句雄壮的军歌。我也会配合歌曲的旋律,摇着小脑袋,有时还故意用力晃几下,让自行车也左右摆动,看到没有防备的妈妈紧张地握紧车把,一边控制平衡,一边呵斥我,就会为自己的恶作剧得意地笑。
在包头的时候,妈妈会骑着自行车带我到黄河对岸骑兵团的驻地去看爸爸。
冬天的黄河封冻,冰面上是可以跑汽车的。但是那晶莹的河面上能骑着两个轮子的自行车就是杂技表演了。妈妈是小心翼翼的推着自行车,推着自行车上的我。现在想起来,那车轮碾压冰雪的声音,妈妈细碎谨慎的脚步声好像仍在耳边。
1958年春节前,妈妈买了一辆新车。路过一家小商店,看见橱窗里摆着那种像景泰蓝工艺的饭碗(少数民族用来喝奶茶),特别漂亮。新车买了还没来得及安装车锁,她犹豫了一下进不进去?最终还是把自行车停靠在商店的玻璃窗外,以为自己能看见。谁知就是一进一出的功夫,车子就没啦!
妈妈懊恼极了,爸爸却幸灾乐祸:因为妈妈总说他马虎大意丢三落四,手绢火柴香烟的装衣兜说没就没了。爸爸说,还是你妈厉害啊,丢一次顶我丢一辈子啦!
这件事我当时没印象,因为爸爸很得意揪住妈妈这个小辫子,弄得家喻户晓的。反正小时候只要妈妈说我大大咧咧马大哈时,我的小心眼里和爸爸一样嘀咕她:哼!再丢也丢不过你。
在呼和浩特的时候,部队营房在郊区。妈妈上班在城里,每天骑着自行车,都要经过一片庄稼地。在我的印象中,那片地永远都是秋天的香瓜地,飘着诱人的瓜香。妈妈朝着看瓜的老头喊:“香瓜怎么卖?”老头用当地口音回答:“不卖,公社的嗨!”
我和妈妈都大笑,一路学着老头的西部口音:“不卖,公社的嗨”!
车轮碾着沙土地,一路“沙沙沙”欢快向前。
自行车上的风景也不都是赏心悦目。记得有一次跟妈妈回家,路上遭遇大风沙,我们的头脸都用纱巾包得严严实实,妈妈骑不动,就下来推着走,两手用力攥紧车把,整个身体前倾着,似乎要伏在车把上。我也蜷成一团,恨不得整个人都躲进妈妈的怀里。
细想起来,那年月,有多少个大风沙的日子,有多少雨雪霏霏的日子,妈妈都是这样骑着自行车上下班啊!
妈妈的自行车是飞鸽牌的,二八,男式,黑色。旧的,新的,丢了的。。。都是一个样,不好看。大学毕业我买了一辆新车,坚决不要飞鸽,于是买了凤凰的坤车,紫红色的,比妈妈的自行车时尚漂亮多了!
可如今,多想再坐坐妈妈那老旧的自行车,多想妈妈那温暖的喘息轻轻呼在我的脸颊旁,我蜷缩在她握紧车把的臂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