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提到了關東居民特别是土著與沙俄修筑鐵路人員的衝突。這種衝突可以追溯到沙皇政府最初派員進入北滿地區實施勘測綫路的行動伊始。一八九五年八月,沙俄的勘測人員就進入到了北滿地區,當時一則因爲勘測人員不多而且行動上還是有一定的束縛,二來當地土著並沒有察覺到這些人的眞實目的,也未感覺到其潜在的威脇,因此似乎並沒有太明顯的衝突。但接下來的一八九六年,沙俄派出人員多了起來,且到處亂闖,同時修建東清鐵路的傳言也大肆流行,這引起了人們的注目和警覺。此時的沙俄勘測隊伍感到頭痛的並不是與北滿土著居民的衝突,在這方面他們可借助滿清官府來壓制,真正使其感到危脇的是流窜行動的紅鬍子。《俄國在滿洲》(前蘇聯人罗曼諾夫著,商務印書館一九八0年出版)寫道:“一八九六年的整個夏天,一帮一帮的滿洲土匪(紅鬍子),人數有時逹三百人之多,數次越過邊境進入俄國領土。這帮活動于夏季滿洲地方上的土匪,大大拖延了一八九六年考察隊的工作,使這條將穿過滿洲的鐵路勘測工作直到一八九七年才真正開始。”
這所謂的“一帮一帮的滿洲土匪”就包括了當時的主要紅鬍子唐殿榮。關東紅鬍子密積並非自古就有的事,在清初及至中葉那裡一直是八旗重地,且外來人口不盛。但太平天國軍興,滿清統治者感到了危機,中原兵力别説“剿匪”了,就連維持局面都做不到。因此破天荒地允許地方辦民團,以官民兩重身份的地方武裝來“保衞家鄉”。最初是打算以“八旗勁旅”,蕩平“長毛”,因此集關東之全部兵力入關,沒想到“八旗勁旅”此時已經是養尊處優的大爺了,一觸即潰,不成體統,這是另一個話題了。但如此一來關東就成爲了防務空虛之地了,加上闖關東的人越來越多,到了關東生活無着,前途並不明朗,所以進山入夥的就越來越多。也就是説關東匪患是從道光、咸豐年間遂漸擴散開來的。因爲兵員甚缺,無從剿滅,所惟在咸豐年間就開始了招撫的策畧,小山頭的就給地墾戊,山頭大的改編爲兵。爲兵就得給餉,但滿清自乾隆後期就一直是國庫空虛,無餉則后爲匪,有餉則匪爲兵。招撫最大的時期即是義和團最興隆的庚子年,關東幾乎所有的“紅鬍子”都被招撫爲兵,准備輔助義和團“大師兄”們去“定滅洋人一掃平,大清一統靖江山。”關於“紅鬍子”們越界進入俄國騷撓劫掠,清民之際在華夏也有文字記述。如《清稗類鈔》盗贼类記述如下:
“唐殿榮,山東人。光緒中葉,流轉關外,充哨官,以事罹法網,乃遁入三姓為金匪。金匪者,盜也,亦即鬍匪也。所踞金溝,距三姓城尙百餘里,自溝口距其所居地又六十里,深山窮谷,向絶人迹,唐乃麕聚亡命,達三萬人。
唐善槍法,以兵法部勒其眾,乏糧械子藥,輒越界大掠俄屯,蹤迹飄忽,俄人無如何也。唐常孑身赴中東鐵路某小站,站有俄兵五十,為野外射擊,唐伏草間伺之。俄兵方持槍俯首,唐自後遽發槍,俄兵應聲仆。餘兵以為誤發槍機,致傷己身也。一兵續持槍進,仆如前。凡仆四兵,俄兵始大呼有盜。窮搜草間,唐兩手方挾四槍,四槍連發,俄兵四人仆。方搶攘間,唐已移其蹲伏地,轟然一聲,又一兵應聲倒,唐乃移其蹲伏地如前。如是者凡七八次,餘兵僅數人,乃狂竄。唐自草間出,檢槍枝,捆載而去。
唐之羽眾,不擾商民,溝商交易悉如常。一日,某商送糧赴溝,中途被劫,商往愬於唐。唐乃集其眾,得二人,即劫糧者,唐謂之曰:「劫糧事小,萬一以此而商民裹足,遮斷交通,吾數萬同仇之士,性命休矣,此則不能曲恕者。」命人押送出溝。旣出溝,押者植立,遙指前途曰:「汝二人行至所指處,即為汝界,吾任汝行矣。」二人欣然前行,方及所指處,雙槍幷發,二人仆。”
三姓卽今哈爾濱市轄之依蘭縣,前文提及滿清初期流人事跡時曾提到這個地方是五國頭城,爲南宋徽宗魄散之地。“三姓一城,爲吉江門戶,又為松花、牡丹兩江匯流東下之區,地多沃壤,戶口殷繁”,且有金礦以地爲名。民國人吴樵著《寛城隨筆》記三姓金礦云:“距省一千一百餘里,隷依蘭縣,距治二百八十餘里。前清光緖二十一年由宋春鰲以商人名義開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