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最喜欢的是老舍笔下描写济南的山,从齐鲁大学看过去的山,那些在老舍的笔下的山怎么就活生生的有了生命。此时,我的脑子里就出现了老舍笔下的山:“这一圈小山在冬天特别可爱,好像是把济南放在一个小摇篮里,它们安静不动地低声地说:“你们放心吧,这儿准保暖和。”真的,济南的人们在冬天是面上含笑的。他们一看那些小山,心中便觉得有了着落,有了依靠。”又有:“看吧,山上的矮松越发的青黑,树尖上顶着一髻儿白花,好像日本看护妇。山尖全白了,给蓝天镶上一道银边。山坡上,有的地方雪厚点,有的地方草色还露着;这样,一道儿白,一道儿暗黄,给山们穿上一件带水纹的花衣;看着看着,这件花衣好像被风儿吹动,叫你希望看见一点更美的山的肌肤。等到快日落的时候,微黄的阳光斜射在山腰上,那点薄雪好像忽然害了羞,微微露出点粉色。。。。”
而对我来讲,山就是刻在我心头上的爱,那里寄存着我的类似《鲁宾逊漂流记》中描写的那种惊险刺激又揪心的思念,是打开我童年记忆的钥匙,是我童年生活中最精彩的部分。
在我的童年时代,每当我遇到了喜事高兴事时会欢天喜地眼望着遥远的山,激动的两眼冒着泪花,嘴里有时还喁喁絮语,感谢山神的保佑和祝福;有了忧愁或烦心事时也会眼巴巴地仰望着遥远的的山,有时还不声不响滴着泪珠,让山的高大赋予我对生活的勇气,让山的宏伟来化解我心中的不快。至于我听到的关于山的故事那就更多了。估计耳朵里早已经被“山”字磨出了硬结了。
清清楚楚地记得在我小的时候,从我的那个小小的家朝着南方望去,大约在八九里远的平地上突然就拔地生起了三座有角有楞的山峰,各有三百多米高,中间的山峰越显的突出,这就有了名号,当地老乡称之为燕子山。就这座燕子山,虽然个头不高,一年四季不停地换着时髦的装束,变换着模样。冬天满身披着白衣,严肃的像位给小娃娃讲道理的白发苍苍的百岁老翁;夏天一身的浓绿,只有山峰的顶部不停地变化着颜色,从晨起时的灰青,到了午时能变成晶莹剔透的水晶,黄昏时更是一脸的牛气,血样的美喷薄而出,灿烂的像一朵红玫瑰花;春天和秋天最为多事,一天到晚搽脂抹粉浓妆淡抹的,漫山遍野的绿丛中满插着七色彩花。
不过,最吸引我们这群孩子的不是燕子山的外貌,而是燕子山的内涵。怎么说哪?一到秋时,那山里有酸的钻心,同时又甜的钻心的酸枣,只要能爬到半山腰,那野酸枣丛遍坡儿都是,想吃多少就有多少,猝然让孩子们真正感觉到什么是幸福。还有一种玩法更是诱人心灵。一到夏末秋初,那山坡上到处都是一人多高的草丛,再加上见缝就钻层层叠叠的爬山虎藤和梯田里种的密密麻麻的地瓜大豆,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那里面到处都是会唱喜歌儿,自由自在无法无天的蝈蝈。于是我们便提着大人用草皮编的小笼子,喜气洋洋又蹦又跳地到燕子山的山坡抓蝈蝈,出奇的是竟然每次都能满载而归。对于当时我们这些没有玩具的小朋友来说,抓蝈蝈则是一件极有意思的事情,忽而遗憾的垂头丧气心灰意冷,忽而高兴的喜气洋洋心花怒放,从头到尾充满着福尔摩斯侦探办案时的精彩哩。
出人意料的是这次去云南的旅程上竟然包括游离赤道最近的最高最大的山——玉龙雪山。在决定是否选择秋去云南旅游的那会儿,我家领导抓耳挠腮犹豫不决。而我却一想到玉龙雪山就联想到了我故乡家门口的那座小燕子山,就心花怒放,就添油加醋地把云南之旅说的锦上添花,并催促着我家领导早早把游云南的日子定下来。经过我反复洗脑,没想到一时间我家领导被我的美言冲昏了头脑,竟然在对待云南旅游这事上表现的比我还积极。等到我家领导把旅游的费用交齐了以后,把对山脉情有独钟的我给乐的,一天到晚那脚步子仿佛踩在了腰鼓舞的鼓点子上,人便自然地扭起了圆腰,甩起了磨盘样的屁股,嘴里哼着小曲,还五音不全地跑着音。以致路过的闲人不得不朝我射出了奇怪的光,有的还捂着差一点就笑掉大牙的嘴,嘟嘟噜噜的,意思是说:“看他那疯疯癫癫的样儿,不是吃错药,就是刚刚从神经病医院跑出来的。”
别了丽江古城,司机师傅开着大客车带着我们到了一家当地有名的餐馆,据说上的那十几盘菜肴都是十分正宗地地道道的丽江名菜。其实,谁还顾得上什么正宗不正宗,对我讲只要填饱肚子就行。在当时我满脑子都是对玉龙雪山的想象。我心里不停地问自己:“这座离赤道这么近的大山怎么会有积雪呢?”“山梁上会长着我们北方山上常见的矮脚松吗?”“山坡上会有酸甜可口的酸枣树吗?”“能有一天到晚能歌善舞大腹便便的绿蝈蝈吗?”“站在海拔3400多米的玉龙雪山的山腰时我会不会缺氧?”“玉龙雪山顶部的积雪真像传说的那样是一条银光闪闪的蛟龙吗?”。。。。
不知不觉的我的思想突然出现了断层。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竟然陶醉在故乡的梦里。正当我提心吊胆蹑手蹑脚潜行在燕子山腰那茂密的野草丛中捉蝈蝈的时候,导游姑娘的尖嗓门把我的黄粱美梦给冲醒了,她说:“大家快往你们左手边的车窗外看啊!玉龙雪山就在你们的眼前。”我就感觉到脑子里嗡的一下,并闪了几朵惊艳的火花,慌然睁开了睡眼,原来我已经做在了飞驰如电的大客车里了。
在一阵阵惊叹声中,我透过客车那宽大的玻璃窗放目远望。一片大山叠起的奇峰竟然不容分说,不容人三思,像电影里那一幕幕的特写镜头,紧紧地贴住了我的双眼,深深地抓住了我的心灵。从下往上看,玉龙雪山的腰下是无数座婉延起伏的山包,蘑菇似的。再仔细看,说是山包不如说是玉龙雪山的孩子们,一个个满脸闪烁着向日葵般童稚的光泽,摇头晃脑,孩子找妈妈似地从远到近,拾级而上,直奔玉龙雪山那宽大的胸怀。
妈妈总是要有做妈妈的样子。你们看,玉龙雪山从腰间往下和它的孩儿们打成一片。漫山遍野都簇拥着层层叠叠的葱绿色植被。这时候你就是眼再尖,目再明,也很难分清谁是妈妈,谁又是孩子,仙灵灵的让人想起江南春时波浪起伏的绿州。而玉龙雪山从腰身往上则是一块青石连着一块青石,光秃秃的 不是灰黑色,就是灰褐色,严肃的令人噤声,静穆的令人凛然。再往上十几座山峰次第展开,并突显出白如棉桃般的积雪或冰川。奇妙的是这些山峰的积雪或冰川竟然随心所欲又苦心积虑地组成了弯弯的雪龙的身躯,在悬崖峭壁间躲躲闪闪。那龙头就是最高的雪峰,羞答答地在云雾中若隐若现。顿然让游客们感到玉龙雪山不但高大雄伟而又文气沛然。
玉龙雪山
大客车在弯弯绕绕的山路上缓缓前行,不久就到了离丽江古城有15公里远,位于玉龙雪山龙头脚下,海拔有2500米的纳西族古村落——玉水寨。在那里,我期待是原汁原味古朴的山村,带着历史痕迹的砖砖瓦瓦,失修的门楼,退色并满是绿苔的石板路,弓着腰,满脸皱纹状似麦垜般饱经苍桑的老汉和阿娘,还寄望能看到一两只蹒跚而悠闲的花狗。可是一迈出客车,眼前竟然悬吊着所有公园都有的那张轰轰烈烈张扬的大饼脸,大铁门和售票处还瞪出了恶狠狠的眼珠子看着我们,似乎不从游客身上搜出二两银子不肯罢休似的,就连山路旁的村舍也旧貌换新颜了,披新挂彩,辉煌的刺眼,那不可一世的貌相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古老偏僻的山村和人烟稀少的古乡。
玉龙雪山玉水寨
虽然人为的东西在玉水寨已经泛滥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玉龙雪山之下总会有遮掩不去的千年生灵,万年沉淀。果然让我猜中,导游姑娘告诉我,这山上山下,玉水寨的里里外外到处都生长着千年古树,出寨门往山行,到处都是原生态的山林,奇花异草更是数不胜数。于是,我们心切地沿着山路上行,没走几步,眼前突现出一泓清清的泉流,沿着山体涓涓而下,汩汩有声的宛如一首首软软的委婉动听的情歌。一会儿凤鸣鹤唳,一会儿又莺啼燕语。仔细一打听才知道,自有玉龙雪山,就有这条泉流。而且这水里流的除了高原山泉之外,还有雪山顶上万年冰川融化的冰水。我得知后便着了迷似地扑向了身旁的溪水,双手捧起冰冷冷清澈的流水,大口吞噬了起来。这玉龙雪山脚下的泉水太好喝了,恰似家乡的泉水,甜甜的隐着清香。唯有不同的是水儿冷的沁心,在一颗颗明珠般的泉水滚动着,笑着唱着,欢聚在我的胃肠里的时候,竟然还散发出了来自远方的祝福。
玉龙雪山龙头脚下的山路
流着山泉水和冰川水的溪流两旁到处都是不知名的树木和灌丛。眼前的这棵树竟然果实累累。我忍不住嘴馋,又犯了老毛病,伸手就要摘金黄果。只听见啪的一声,我家领导的小手轻轻地打在了我的手背上。领导低声说:“瞧你这德行,你不知道保护山林,人人有责吗?“与此同时,我触电般伸回了手,像在课堂上答错了老师问题的小学生,满脸通红。
山泉溪流两岸
因为这次游玉水寨的时间有限,再加上对高原反应的恐慌,我们爬了一段山路后便悄然止步。在下山的路上我们无意中看到了有青山怀玉之称的玉水寨神龙三叠水。当时我就在想:“这么一处风光别致的美景怎么在刚才上山时给错过了呢?莫不是当时我的心被玉龙雪山的神灵们给摄走了?”
玉水寨的神龙三叠水
我如痴如醉地欣赏着这宛如飞天而来的美景的同时,心里禁不住问自己:”水有了,这鱼儿在那哪?“”在这哪!“耳边似乎飞来了神灵的招唤。我顺着神灵那优美的声音放眼过去。哇!鱼!是鱼!在一潭清清的水中,在袅袅婷婷的水草怀里,一条条1-2尺长的鳟鱼偷偷地闪着晶莹的眼睛。我仔细看去,哇!除了虹鳟(rainbow trout)外,竟然还有世上罕见的金鳟(golden trout)。
玉水寨里的玉水潭
在离开玉水寨之前,天生嘴馋的我还是禁不住寨内小摊小贩的诱惑。在水果小摊前流着三尺长涎转啊!转啊!终于让我买到了每一个都在1斤以上又脆又甜,喝着雪山水长大的,表面坑坑洼洼饱经风霜的雪梨。并且意想不到地买到了地地道道最甜的屁股(当地苹果的美称)。
玉水寨内的小商小贩
在离开玉水寨那一刻,我已经深深地爱上了那里的山山水水,那里的一草一木。我一边大口地啃着雪梨,还禁不住舔了舔美丽的屁股,心里开始了念念有声:“尊敬的山神啊!请告诉我,在我的未来,我还有机会在你的脚下——玉水寨住两天吗?”
北辰咫尺玉龙眠,
粉碎虚空雪万年。
华表不惊辽海鹤,
崆峒只对貌姑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