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 (85)
2023 (1)
小厂人物记(五)工作在身边的敌人---忍辱含垢坏分子(中)
前面说到40来岁有2个孩子的老W与小Z走得很近,但是小Z的父母不同意他们的关系。
老W继续紧追小Z。有一次,老W写了一封信,大意是,我们这种情况,其实是不罕见的,中央领导人这种情况很普遍。老W还举了陈毅等领导人的例子。这封信,不知何故落到了小Z的父母的手中,小Z父母把这封信交给了厂领导。当时正是文革中,那可是攻击中央领导啊!老W又是摘帽右派分子,于是老账新账一起算,老W被戴上了坏分子帽子。
还有一个坏分子老T,戴上坏分子帽子的原因更可笑。我厂有几个职工,包括这个老T,平时喜欢在一起唱唱京剧,有时还在当地街道居委演出。京戏嘛,大多是古代帝王将相的戏,文革开始,这些都成了“四旧”,当然不能再演了。这几位戏瘾不减,于是就开始排演“革命现代京剧”。那最初的革命现代京剧是《红灯记》,他们就开始演《红灯记》。他们的京剧团很传统,都是男演员,那老T原是男扮女装专演青衣 / 花旦的,现在演《红灯记》,老Z自然就是演李铁梅的了。这下就出事了。说来这老T不知怎么会去演花旦的,长得人高马大,也不像很多演花旦的男演员通常长的比较清秀。这位老T不但不清秀,反正我看见他的时候,觉得那长相是不太令人悦目的。也许是因为我见他的时候,他已经当了几年坏分子,面相也变了。
如此一位令人不赏心悦目的男人,演了一位女英雄李铁梅,还是在文革的高潮中,自然引起了革命的人们的愤怒。糟蹋革命样板戏这个指责是逃不脱的,坏分子的帽子被戴上也就顺理成章了。我进厂时老T已经当了几年的坏分子了。唯一令我相信当年老T确实演了李铁梅的是,这老T走路说话,确实是一派娘娘腔,比女人还娘。
那第三个坏分子,因为不和我在一个车间,我已经不记得他姓什么了,就叫老X吧。这个老X戴上坏分子帽子的原因据说是和人打架,究竟打得如何我也不清楚。
说实在的,这3个坏分子长得都有点凶恶。也许是因为是坏分子嘛,总不见得天天笑嘻嘻的,因而脸总是板着的,天长日久,面相就变得可憎了。而我刚进厂时才17岁,从小听到的是坏人如何的坏。每次在厂里冷僻的地方,比如在厕所里,单独见到这些坏分子的时候,还真有点害怕,生怕他们从后面砸我一下把自己打死了,特别是我刚进厂是和他们不在一个车间,对他们不了解。
我满师后换了一个车间,新的车间,三个坏分子有2个属于这个车间。其中的老W和我一起干一个必须2个人一起协同干的活。从那时起,我对老W和老T这2个阶级敌人有了近距离的接触,尤其是老W,天天是并肩战斗。以前,连他们说话的声音都没听到过,现在,却开始和他们天天打交道了。那时候,我才发现,那些坏分子不但不凶恶,还特别的和善和谦卑!
前面说,我写这篇文字的时候,心中都充满着悲悯,就是在近距离的接触了他们以后。我们厂的劳动强度是比较高的,尤其是所谓第一线的前方车间,那些工作没有任何技术性,需要的只是力气。前面提到的ZX兄的车间是劳动强度最高的,因而全是中青年男性,还必须是比较强壮的。我们车间的劳动强度仅次于他们车间,但也都是力气活,重复而简单的力气活。
老W和我干的是我们车间最累最脏的活。老T是打杂,那里需要就干什么。因为是力气活,一般人都可以干一会儿然后轮流休息,但他们2人是坏分子,就不能休息。别人休息了,他们还必须继续干活,正常的生产活干完了,人人都坐下休息了,他们还必须找活干。没活干了怎么办?不可能,对他们来说,总有活干,整理车间啊,把其他工人乱扔的钢丝绳,铁链条等等杂物堆放整齐啊。实在没事情干了,扫地,扫车间之间的通道,扫厕所。由于我们车间有全厂3个坏分子中的2个,我们的车间总是全厂最干净整洁的。地上总是被扫得干干净净,东西总是堆放的整整齐齐。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