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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民看Cable TV的年代,在电视上看了一场帕瓦罗蒂主演的《波希米亚人》演出实况。肥胖臃肿像一只狗熊的男高音拉着健壮硕大如一辆坦克的女主唱《你那冰凉的小手》,感觉歌剧就是个悖论。演员不长到那么个块头出不了那么大声,长那么个块头又实在于剧情有损。还是听听唱片就好了。
普契尼的《波希米亚人》改变自小说,演四个生活在巴黎拉丁区的年轻艺术家。帕瓦罗蒂是诗人,其他三位分别是画家、哲学家、音乐家。他们未见得是从捷克西漂过去的,或许都出生在法国。十五世纪时波希米亚国王把境内的罗姆人也就是茨冈人(或者吉普赛人)全部驱赶出境,他们逃到法国,被称为波希米亚人。我没有读过原小说,不清楚剧中四个艺术家的人生背景,不过他们显然都不是吉普赛人。因着19世纪的几篇小说和普契尼歌剧的影响,波希米亚人被用来特指具有非传统生活风格的作家艺术家人群。他们不愿受社会习俗限制,多多少少地行为特异,往往富于才华却生活拮据。
在我动身去布拉格之前,我对波希米亚气质的理解基本上来自帕瓦罗蒂的灌输。“我是诗人,我的工作是写作。我生活在清贫而快乐的时日里,我的热情和幻想使我像在空中的宫殿,我是精神上的亿万富翁”。我在穆夏美术博物馆的放映室耐心看完了介绍他生平的纪录片。片子详细到冗长,逼我思忖他算不算是一个20世纪初的布波族(布尔乔亚波希米亚人)。
穆夏西漂到巴黎,获得巨大的商业成功,一点都不穷。之后他又漂到纽约,同样的成功。他画妩媚的女子和花朵,新艺术风格的花好月圆。五十岁时他离开美国回到家乡波希米亚,用15年的时间创作《斯拉夫史诗》系列。后来他把这件作品赠给了布拉格。
在布拉格只看了一个小小的穆夏美术馆。德沃夏克也有一个博物馆,里面有他的钢琴。问家人要不要去朝圣,他们表示不必了。德沃夏克到过纽约,担任音乐学院的院长。他矢口否认《自新大陆》有任何的美国特征,宣称是纯粹的波希米亚音乐。我们在新城区的查理广场上坐了许久,坐在柳树丝底下看草地和广场一角那个山墙像格子华夫饼的市政厅。广场是德沃夏克的常去之处,他去那里散步看鸽子。平生他有两大嗜好,看鸽子和看火车。他为第一个嗜好作过一首交响诗《野鸽》,好像没有作过《火车》。
“念故乡,念故乡,故乡真可爱。天青青,风正凉,乡愁阵阵来。”坐在那里心里响起来小时候母亲教我们的歌,不胜哀伤。“故乡人,今如何,常念念不忘。在他乡,一孤客,寂寞又凄凉”。少小时唱这首歌只是朗朗上口地唱,现如今唱不出声来了。“我愿意,回故乡,重返旧家园。众亲友,聚一堂,同享共欢乐。”歌词仍然记得,清清楚楚。德沃夏克如愿回到了布拉格,伏尔塔瓦河旁。
-- 新城区的查理斯广场有大片的草地,市政厅在广场的边角。回家读《绞刑架下的报告》才知道,伏契克的妻子古斯塔被关在这里。
-- 穆夏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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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黄金小巷22号是我朝圣。小屋外墙现在被粉刷成粉蓝色,里面是专卖旅游纪念品的小店。我先是那种人去屋空的意外,继而想,这样也挺好。当年他是租房子住,出租房不就是这样吗,一个租客搬走换租给另一个,就好像没有间断过,一直延续到今天。
卡夫卡住在小屋时是有在写作的,但是我们不知道期间他具体写的是什么。虽然里外都没有标牌提到卡夫卡,但游客都知道到这里来打卡。小屋非常矮,有高个的游客头抵住门框拍照留念。屋子只有一个房间、一扇朝街的前窗,面积小得可怜。我在店里买了个布拉格的红屋顶小房子。店员说瓷房子不是凭空想象捏的,是现存的历史房屋的复制品。“有布拉格的证明印章喔”,他特意翻过房子背面指给我看。我只是想在这里买一样东西来记住这个夏天,在布拉格。
卡夫卡那双忧郁的大眼睛在城市的各个角落看着你,街头广告,书店橱窗,T恤、书包、杯子垫、扑克牌。他在城里至少有两处广为人知的旧居与一个博物馆,外加两个雕像。他出生的寓所在老城广场附近,外墙上有他的头像;墓葬在东郊的一个新犹太人墓地。我们路过一条以他命名的街道,海军蓝的小牌子钉在墙上,写他的全名。他的博物馆在小城区,离查理大桥不远。馆门前有一小片空场,两个撒尿男人的青铜雕像就放在那里,小便池是捷克地图的形状。许多美术史教材都提到这件大卫切尔尼的作品,写教材的人不确定艺术家在表达什么就保险地说它荒诞主义。我在博物馆的小店里转了转,没有进馆去看。一家人出来度假,不好把两个不读卡夫卡的拽进去。他的两个雕像都列在攻略里的,只去了一处。一大清早去Jewish Town,先遇见他骑在一个无头男子肩膀上的雕像。一群老年游客排队在雕像前合影,站在他的脚下笑逐颜开。雕像的灵感来自卡夫卡的小说,不知情的话会感到莫名其妙。猜到谜底就会生出会心的微笑,得是自己猜出来的才够格当卡夫卡粉。
-- “我异常熟练地跳到我朋友的肩上,用两只拳头击他的背部,使他小跑起来。可是他还是有点儿不情愿地用脚踩地,有时甚至停了下来,于是我多次用靴子戳他的肚子,以使他更加振作起来。我成功了。。。”(《一次战斗纪实》)
卡夫卡的两只鞋尖被游人摸的铮亮,像007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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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一天半租了辆车,自驾游去Telc和Cesky Krumlov。女儿在手机上找到一家网红餐馆,有长篇的博客文加持,卖“只有在越南才可能吃到的越南河粉”。从Google地图看餐馆算是在布拉格郊外卫星小城,那地方叫SaPa。SaPa根本是一个越南的地名,译成中文是沙坝。地图显示要detour二十分钟,我本是反对的,老司机架不住女儿的央求,去吧,这一辈子你不会去越南了,就去尝一尝吧。
上个世纪的1989年以前,同在社会主义国家阵营的越南送人去捷克留学。这些人皆属于公派,两国达成协议在学成后必须回去越南。89年捷克共产政权垮台协议失效,这一批人悉数选择了留下来。似曾相识的情状,是不是这样?他们成为越南人移民捷克的开端。
捷克的乡村公路全是单线对开,汽车驰过夏天的田野。途中间或穿过几个小树林。路窄,树木荫蔽视野不是太好。不由想到《布拉格之恋》最后的镜头,托马斯和特蕾莎坐在卡车驾驶室,雨刷不断地刮着车窗玻璃。他们去镇上的一个酒馆喝酒跳舞后回家,也是穿过树林。。然后就出了车祸。
SaPa建在平野上,nowhere。它忽然出现在视线中,既不像一个市镇,也不是一个村落,像一个搭建的外景。它有一个大门,门里有几条短街。街上拥挤着杂乱简陋的店面房,所有招牌都是越南字。路边车停满,见缝插针全无章法。盖着苫布的货物堆、商家装垃圾的大铁箱、可移动的简易厕所,全都大剌剌地放在街上。布拉格人说,SaPa是在另一个国度。
猪放慢了速度兜着圈寻找宽一点的车位,害怕车要被蹭。我们无言地看着窗外,都感到了一种震惊。好些家店铺的门口都堆放着扎紧成立方块的毛绒玩具,一个方块约莫一立方米的大小,从来没见过有这样多的长毛绒玩具出现在同一个地方。成捆成扎的各色绢花、成叠成摞的女式手袋、一只只敞口的纸箱盛着各种义乌廉价玩具、拖鞋、塑料碗盆。我懂了,猪呆呆地说,这地方是一个批发中心。
也有蔬果店、理发店、美甲店、波霸奶茶店、小型超市、和餐馆。一家小铺把烤架放在当街,一只被压成琵琶鸭形状的鸭子在铁架子上不知疲倦地旋转着。又一家小铺将装电风扇的纸箱填满店堂的整个空间,老板站在两堵纸箱高墙之间狭缝中,像是从墓道里走出来。
妹妹找的店离大门口不远,外观破敝,店内却装潢的还可以。我们刚落坐,一个中年男人迎上前来说,“Only soup,only soup。”“只有soup? ”,“只有soup!我们不卖别的。”猜他说的soup就是河粉,“OK!”。于是他接着问,“Beef还是chicken?”,“??”,“我们只有两种,Beef或者chicken。”
三个人全要的Beef,没有大碗小碗之分。研究了桌上的调料,两只玻璃罐,一罐小红辣椒片,一罐醋泡蒜片。一瓶鱼露,一瓶Sriracha辣椒酱。美国河粉店的是拉差辣椒酱皆产于加州,桌上的是中国产。环顾店内,有几桌是黄头发的洋人,几桌是越式时尚的年轻人,女孩子浓妆、挑染头发、留长长的美甲,男生穿翻领T恤。看样子小店的确名声在外。猪低头翻看手机,说,这里住了七千人,都是越南人。闻听有点吃骇了,估计是住在附近我们视线不能及的地方。捷克人叫这里小河内,猪又说。小河内?不由偏脸又看了一眼那几桌年轻人,起了挺复杂的感觉。有点替他们惋惜,有的是这么一个小河内。
男人端上两碗汤,他的小孩跟在后面端着第三碗。少年郎,很熟练的样子。汤底半清,家常煮出来的。味道与美国的颇不相同。有明显的鱼露味,似乎没有放味精。牛肉片不是生烫的,但非常非常新鲜、非常非常好吃,是我在河粉碗里吃到过的、最上乘的牛肉。没有绿豆芽也没有泰国Basil,有柠檬块没有绿辣椒片,紫洋葱切得极薄,放了许多芫荽。有暇抬眼环顾店堂,众人面前的汤碗同一种花色。
此生我不可能再去到那里吃第二碗河粉,就细细地写下来。
-- 饭后我们直奔Telc,去看它的广场,和倒影。
-- 添一张“有上半部”的 ;))
(未完待续)
谢谢读帖和留言。希望你的贴图问题已经解决了。如果暂时找不到根本原因那就不妨不治本治标,先将·照片翻转180°倒着放,让它负负得正 ;))。 顺祝秋安。
菲儿好,等该文从城头下来后添加一张有上半部的 ;))
昨天的大选辩论看了没?我那不多主意今年去不去投票,好想听听你们的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