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的火

记忆里的火

 

汽车向着海滨小城疾驶，两个美女坐在我的车里，还有阿欣。

小云和青青是我和阿欣最近约到的鱼，两只美丽可怜的小鱼儿。我们在加州读书，但心里成天想着姑娘。那些大学里的单身小子，谁不是呢？小云和青青是新入学的小师妹，花一样的女孩子。我瞥了一眼身边的小云。她正望着窗外，晨钟暮鼓，一片浮云。我有些想入非非，今夜，旅店里，有些事情，让人期待……。

青青和阿欣在后面小声地说着什么。阿欣在压低嗓子。声音时断时续。

车窗开着，风呼呼在响，汽车飞驰。

他们好像已经很亲密，在分享一个秘密。

我瞥了一眼后视镜。阿欣坐得离青青很近。我简直有些嫉妒，屏住呼吸，竖起了耳朵。

青青似乎在说“宿舍”，好像一天晚上，发生了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你……一个人住嘛？” “是啊。” “……不安全，我听说……但那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青青的声音很轻，缭绕着，风呼呼地吹进来…… “那天晚上……，然后……在门口，……不对劲。”“怎么不对劲……然后呢？” “一推门……就吓坏了……”“你看，”小云突然指着窗外，我吓了一跳。“我看到海了。”我迅速扫了一眼。“不是海，是河。”这时我不想说话。“为什么不响了？……”阿欣的声音很奇怪，“还要多久才能看到海？”小云还在问。“还要开一会儿。” “……是违法的……” “真的吗？” “……”我们开进了山里，路一下子变得很窄。小云不再说话，继续看着窗外。“……发现了会把你抓起来的……你为什么要……？”一辆车从对面呼啸而来，一闪即过，声音像是Nike的大勾子。

我又看一眼后视镜，阿欣和青青坐得更近了。

我一下子关上所有车窗，青青的声音立刻清晰了。

“我一炒菜它就叫，烦死了。所以，我干脆用塑料袋把它封上了。”“太危险了，幸亏你回来早。”“可不是嘛。那天很奇怪，不知为什么我坐在图书馆里没多久，突然就想回去了。” “没有着起火来，算你幸运啊。” “真是的。你可不知道，一推门，那股浓烟啊，我当时差点就吐出来了。锅底都烧红了。” “你那锅里炖的是什么啊？” “一锅牛肉，全成碳了。” “太可惜了！太可惜了！什么时候尝尝你的手艺啊。” “好啊，你来我家好啦！”

我突然感到脚一抽，差点踩到刹车。胸口有些窒闷，心在跳，车子仍在跑。身后的谈话变成一团模糊。我想把车停下来，在路边喘口气。

小云这时正看着我，好像在说什么，好像在冲着我笑。我的额头开始冒汗。继续开车。

我今天六点起床。我们计划在小城过夜，明天一早赶回来。所以一早我炖了一大锅排骨，蒸了一锅米饭。这样明天回来时，一周的菜就有了。

但我好像没有关火啊！我关火了吗？可能关了？不会不关火就出来的。

我住在一座老楼上，用的是天然气，厨房很小，有很多杂物。曾经有过一次忘记关火，我走出楼才想起来。阿欣好像正在讲最近城里发生的火灾。我感觉腿有些发软。是不是应该停下来，跟他们把事情讲清楚，然后开回去……但是那样……一天就全毁了……太丢人……而且姑娘……今天晚上……全完了……。她们会笑话死我，再也看不起我了，而且回去，也晚了。

“火，着的越来越大。”阿欣在说着。

可能关了吧？应该没事的，但愿不会出事。长这么大，多少次，都是有惊无险。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整座大楼都烧毁了，老楼的报警器失灵了，发现时火太大了，没法救了。”阿欣还在说。

我感觉有些口渴，伸出右手，胡乱地摸了一下，没有水。然后又缩回来，死死握住方向盘，像握住一根救命稻草。

不，我一点也记不起关上火了！火，可能这时已经着起火了。我有些晕。

“最惨的是还烧死了一个孩子。”

“火啊，火，到处都是隐患。水火无情啊！” 阿欣还在说。丫他妈的还在说。

我有点想哭，手发软。我为什么要来美国啊？如果在家，在爸爸妈妈身边，什么事也不会有的。我一个人来到这儿，异国他乡，挣扎在主流社会之外，文化隔阂，为人打工，吃了那么多苦，什么保障也没有，要是火烧掉了整个大楼可怎么办，要是烧死人那可怎么办啊，我现在该怎么办，一切都晚了，我要是有一个女朋友，两个人在一起，那该多好啊，可以相互支持支持，但太晚了。

小云在叫我，我转过头。

她的嘴在动，眼神很关切，她很关心我。

我笑了笑，点点头：“我很好，就要到了。”

就要到了，火着起来了，完了，全完了。

我听见远处救火车的警笛已经响起，越来越近了。为什么生活这么难啊，这么危险，到处都在着火……

我听见他们三个人都对着我大喊，用英语：

“STOP！

 

 

立

２０１３－０６－０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