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餐馆出来,子哲把车开到街角的一个加油站,把油加满,随后开上了回去的高速公路。
星期六的下午,高速上车不多。子哲一边开着车,一边想着刚才和简妮的对话。如果离婚的话,简妮一定会想把孩子要走。虽然这几年,简妮在蒙特利尔工作,不能在家带孩子,只是每个月回来两三次看看孩子,但是毕竟是孩子的妈。如果简妮坚持要孩子,恐怕只能把孩子给简妮,孩子对女人更重要。
但是自己舍得离开孩子吗?
自从简妮去了蒙特利尔,都是自己一边在家里工作,一边带着孩子长大。每天早上爬起来给儿子准备早餐,准备带到学校吃的午饭,看着儿子吃完早餐,送儿子上校车。把儿子送上校车后,回来开始工作,到下午三点半去接孩子,回来后继续工作,下班后给孩子做晚饭,检查孩子功课,带着孩子吃饭做作业,晚上给儿子讲孙悟空猪八戒牛魔王黄袍老怪,哄孩子睡觉。幸亏在国外上学时曾经在一家西餐店打过工,总能掉着样儿给儿子做出喜欢吃的西餐。
平时和周末,带着孩子去参加游泳班,去弹钢琴,去跆拳道班和去学习国际象棋。周末有空时带着孩子去公园玩,去儿子喜欢的战争博物馆和科技博物馆参观,去吃麦当劳,去电影院看动画片,去玩具店给儿子买坦克,火车和积木,在家里跟儿子一起搭积木,玩火车,有时玩游戏。假期带孩子出去旅行,去迪斯尼和游乐场。因为孩子喜欢航空母舰,有次回国,特意带孩子到天津港口,去参观了航空母舰。
跟孩子在一起的时光,已经成了自己最开心最幸福的时光。
从幼儿园大班开始,每天晚上在家里给儿子补习半个小时的数学。去书店买了各个年级的数学练习题回来,在儿子还在幼儿园大班的时候,就已经把一年级的数学题都做完了。儿子上了一年级,开始教儿子二年级的数学,想让儿子提前一年把学校的数学学完,让儿子打下坚实的数学基础。如果这样坚持做下去,每天给儿子辅导半个小时的数学,二年级时把三年级的数学学完,三年级时把四年级的数学学完,四年级时把五年级的数学学完,让儿子在数学上超出同班同学一年,这样儿子的数学成绩一定会相当好。一旦数学成绩好,老师和同学就会认为儿子很聪明,儿子也会自己这样感觉,会有很强的自尊心,别的学科也会争取很好的成绩。这样坚持下去,儿子一定数学非常好,以后也许能去参加奥数比赛和各种数学竞赛,争取能拿到好成绩。
儿子很喜欢国际象棋。一开始自己教儿子下国际象棋,后来看儿子在国际象棋上下得不错,就把儿子送到一个俄国来的国际象棋大师那里去学习。在大师的指导下,儿子的国际象棋突飞猛进,虽然还只是一年级,自己已经下不过儿子了。这样长久下去,相信儿子将来一定能在国际象棋方面取得很好的成绩。
数学成绩好,别的不偏科,国际象棋能取得好成绩,将来儿子一定能进一所好大学好专业,毕业后有个好工作。男孩子肯用功,肯吃苦,有个好学历好工作,那什么就都不用担心了,未来一定会比自己强许多,也许会变得非常优秀。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要自己能带着孩子,好好按计划培养孩子。如果把孩子交给简妮,简妮不会有这样的耐心和毅力去培养孩子,而且对孩子也没这么上心,儿子将来可能就上个一般大学一般专业,像个普通人一样。虽然做个普通人也没什么错,但是明明可以通过努力进入藤校,成为一个优秀的人,却沦为平庸,总是让人觉得惋惜。
把儿子给简妮,一个是舍不得,一个是担心孩子的未来会受影响。特别是跟简妮不在一个城市,离婚后能看到儿子的机会怕也是不多了。那些教孩子学习,带着孩子玩,看着孩子成长的美好时光都会失去了。
如果不把儿子给简妮,那样对简妮的伤害更大,而且如果简妮以后找不到合适的人结婚,孤独终老,那样的话恐怕自己余生都会生活在内疚之中。
但是如果不离婚,就无法跟安红在一起。
一边是孩子,一边是所爱的人,到底该如何取舍呢?
高速上的车逐渐多了起来。前面有雾,能见度不是很好,看不见很远的地方。子哲一边想着,一边开车,没有发现前面的车的车尾已经亮起了红灯。
等到离前面的车很近的时候,子哲突然意识到是前面的车在踩刹车。子哲开始猛踩刹车,把车速减了下来。
前面的车继续向前开着,车尾的红灯不闪了了,与他的车已经重新拉开了距离。子哲松了一口气,把脚挪开刹车,刚踩上油门,就听见后面传来砰地一声。
车身猛地一震,随后晃了一下,像是有一辆车从车的侧后方撞了上来。
手里的方向盘一下失去了控制,不听指挥。车子像是被外力推了一下,向着路边的带雪的斜坡滑去。
子哲猛踩刹车,但是车子已经驶上了路边的斜坡,在惯力和重力的带动下,继续向着斜坡下冲去。
***
从钟老师的画室学完画出来,安红带着露露去了Farmboy菜店。
这一周Farmboy的大白菜便宜,她买了两颗,才花了不到三元钱。她还买了十几个红红的西红柿,一兜子扁豆,一个绿菜花,两个紫色的茄子,一把水灵灵的香菜,一把绿油油的小葱,一盒瘦瘦的猪肉馅,一只$1.99一磅的鸡,一盒羊角面包,一包印度面饼,一块奶酪,一瓶草莓果酱,两盒鸡蛋,一瓶印度Butter Chicken佐料,一包散装牛奶,一个露露喜欢吃的小西瓜,一兜子苹果和几个橙子,还有两大盒酸奶。
前一段她做了一次Butter Chicken,露露很爱吃,她打算今晚给露露再做一次。
离开Farmboy后,她开去加油站把车加满油,顺道儿在油站的洗车库把车洗了一边。这些日子总是下雪,车身沾满了雪泥,斑斑点点的,看着很难看。
安红把车开回家,进了车库熄了火,两手提着几个沉重的兜子进了家门,已经快下午四点了。刚把屋门打开,露露就在门口自己脱了羽绒服,一溜小跑进了客厅去看电视。她走进家门,脱了羽绒服和靴子,提着兜子走到厨房,把买来的菜,水果和牛奶放进冰箱,羊角面包放到餐桌上,把鸡放进一个盆里,准备一会儿给做了。
她把小西瓜在洗菜池洗了一下,在案板上切成两半。西瓜看着皮很薄,里面鲜红。她拿了一把勺子,挖了一勺尝了尝,又沙又甜。她勺子叉在西瓜上,放在一个小盆子里,另一半放回冰箱里。她端着小盆子去了客厅,放在露露身边的茶几上,嘱咐露露一边看电视一边吃西瓜。露露点点头,眼睛依然看着电视。
她走出客厅,突然想起车库外的车道上昨晚下的雪还没来及铲。早上带露露去中文学校,回来后吃完饭就去了钟老师那里学画画,然后买菜加油洗车,一直没抽出时间来。她走到门口,重新穿上衣服和皮靴,去了外面。
***
桌上的菜都凉了,候鸟还没有醒来。
娟子坐在客厅的桌子前,远程进入单位的服务器,在调试一个软件程序。
周五的时候,客户反映她做的一块有一个bug,运行一段后会产生记忆存储泄露,最终会死机。记忆存储问题一向都是很头疼的问题,因为不好发现到底是哪里发生的,只好去一点点检查。
娟子想周末把问题解决,周一好做一个补丁出来,送给检测组检验,好早些提供给客户。
她调试了一会儿程序,查看了一下自己的雅虎个人邮件,看见有个Email进来,发件人是一个看着有点儿似曾相识,但是又记不起来的名字。
Email的标题是:还可以再见你一次吗?
她打开email,看见里面说:
娟子,
前些日子在时装店重新遇到了你,好不容易才把你以前的email找出来。
几年没见,你比过去更好漂亮更有气质了。感觉别人都在变老,你越来越年轻了。
听说你还单着,很为你惋惜。
什么时候我们再约一次吧?发现还挺想你的,一直没能忘记你。
娟子看着email,一下想起来这是那个长得像是韩剧里的长腿帅哥李敏镐的人。几年以前有过几次一夜情,还以为是遇到了真爱,作为一个颜值控当时还是挺对他着迷的,后来知道他有家,于是只好放弃了。
前几天在单位附近的时装店里试那双喜欢的麂皮过膝长靴时,跟他打过一个照面,互相认了出来。当时他想要自己的新号码,自己没有给他,没想到他还真上心,居然把前几年的email 给翻了出来。
对不起,可以用一下你卫生间吗?一个声音从卧室方向传来。
娟子扭回头,看见卧室门打开了,候鸟头发乱蓬蓬地站在门口。
终于醒了,好家伙,你说打个盹儿,一下睡了四个小时,娟子看了一眼表说。
真不好意思,候鸟说。这周为了谷歌面试和几个其他面试,每天都在忙,晚上只睡三四个小时,严重缺觉。
周末了,趁机补补觉很好,娟子说。你该多睡会儿。
我可以吗?候鸟用手指了一下浴室问道。
去吧去吧,在这里不用这么客气,娟子说。
候鸟笑了一下,走进洗手间去了。
娟子又看了一眼email,随后把email给删了。她不想再跟那个帅哥有任何来往,过去了就过去了。
候鸟从洗手间出来,走到娟子的旁边站着,问她说:
加班呐?
是啊,有个bug,想赶紧给解决了,娟子说。但是总是找不出毛病在哪里。
什么bug?候鸟问道。
有个地方记忆存储泄漏,娟子扭头对候鸟说。问题是那么多地方,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的泄漏。唉,不管了,菜都凉了,我把菜热热去。
你去吧,我给你看看,候鸟说。
你?得了吧,一个实习生,娟子说。我工作好多年了,都找不出问题来,你能行?
试试呗,候鸟说。
好吧好吧,你来玩,娟子站起来说。我去热饭菜去。
娟子把饭菜热好了,重新端上桌子,把筷子摆好。她走到客厅,看见候鸟坐在计算机前,在飞快地敲着什么。
发现什么了吗?娟子问。
还没有,不过我下载了一个检测记忆存储泄漏的工具,正在用工具来查。
还有这样的工具?娟子问道。
现在网上的工具可多了,候鸟说。我做事之前,都去网上查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有了合适的工具,事半功倍。
有道理,娟子说。我们先吃饭去吧,等吃完饭再看。
你稍等一下,我运行一下工具就去吃,候鸟两眼注视着计算机屏幕说。
娟子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在候鸟旁边看着。候鸟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两眼闪闪发光。
看着候鸟调试程序,娟子觉得候鸟虽然没经验,但是思维很快,动手能力强,学习新东西上手快,而且善于利用工具,也善于去网上搜索问题寻找答案。
怪不得是滑铁卢学软件工程的,早就听说那里聚集了一批计算机方面的尖子学生,果然是厉害啊,娟子想。
***
皮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安红沿着门口的小径走到车库,从里面靠墙的地方拿了一把大雪铲出来,开始铲车道上的雪。
她弯着腰,用黑色的大雪铲把雪从车道西头推到东头。她躬着身子,腿部用力,一手握着雪铲的尾部,一手握着雪铲的中部,把雪铲举起来,把雪扬到车道旁边的草地上。
雪已经不是那种刚下时的松松软软的样子,而是有些冻住和凝固起来,特别是底下像是结冰了,疙疙瘩瘩的,铲起来很费力气。被车轮碾过的地方,变成了一长条雪饼,紧贴在地面上,铲也铲不动。
车道两边的草地上的雪已经堆得有半米多高了,每次把雪举到半米高的雪堆上面,都很费力。
她铲了一半时,觉得腰很累,呼吸也加剧,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拄着雪铲在草地边休息了一会儿,望着被暮色笼罩住的房屋,树木和逐渐黑下来的天空。
子哲一直没有消息,她有些担心。这几年来,总是感觉青春在无情流逝,而家庭里的长期压抑,又让她觉得厌倦,疲惫和麻木,觉得自己在沉入无助的黑暗的深渊里。她渴望一种火热的爱情。她渴望一种新鲜的刺激。她渴望有一个人能把她从这种空虚和麻木里救出来。她渴望有人能够爱她。她渴望重新得到一种被宠爱和珍惜的感觉。她渴望有人能懂她,能欣赏她的美。子哲给她点燃了希望之火,让她感觉自己重新年轻和漂亮起来。
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她感觉腰部好一些了,于是继续开始铲雪。
铲了将近一个小时,她才把车道上和门前小径上的雪铲完。她把雪铲放回车库,关上车库门。
她重新回到屋里,看见露露还在聚精会神地看电视,茶几上的半个小西瓜已经吃得只剩下了一个底儿。她问露露饿不饿,露露摇摇头,说刚吃了西瓜,不饿。
她上了楼,走到露露房间,把露露这周换下来的脏衣服和袜子收拾进一个筐里,又顺道儿给露露收拾了一下房间。她端着筐回到自己屋里,把自己一周积攒下来的换洗衣服放在筐内,端着去了地下室。
她把洗衣筐放在地上,打开洗衣机的盖子,往里面倒了一些洗衣液,随后把筐里的衣服倒在洗衣机里,盖上盖子。她把洗衣机容量放到最大,开动了洗衣机。
她沿着楼梯走回厨房,在电炉上烧了一壶水。她把买来的鸡在水池子里洗了洗,放到案板上,把鸡剁成小块。
电炉上的水壶开了,她把火关了,沏了一壶淡淡的茶。晚饭要煮一锅米饭,做一个Butter Chicken,再炒一个扁豆就够了。
刚才铲雪铲得有些累和口渴。她倒了一杯茶,拿过手机,在餐桌旁的桌子坐了下来。她划开手机,进了微信,想看看子哲给她回了什么没有。出乎她的意外,子哲那边还是没有任何音信,让她感觉很失落。
微信群里,萍姐把柳华给拽进了跟娟子一起的小群,说:
柳华想加入咱们的小合唱,一起排练圣诞演出,我把她加入咱们小群里。
萍姐,安红姐,娟子好,柳华在群里说。听说你们在一起排练小合唱,很想加入你们。今天晚上你们要是有时间,到我家里来吧,我地下室有卡拉OK设备,可以一起唱歌和聊聊。
我晚上什么时候都可以,萍姐说。看安红和娟子吧。我可以顺道儿捎上安红。
不好意思,今天候鸟过来,我们晚上一起去看电影,娟子回复说。姐姐们先唱吧,下次我再加入。
今晚我可以,安红回复微信说。不过可能要带着露露一起去,家里没人看。
没问题,柳华回复说。露露来了可以跟我家儿子玩,他们小孩能玩到一起去。那我们先定晚上七点到九点吧,我在家等你们。
好,那我们晚上见了,她回复说。
她退出小群,查看了一下其余的微信,子哲依然没有音讯。她看着子哲的头像,心里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难道,子哲那边真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
两个小时不知不觉过去了,菜凉了又热,热了又凉。
候鸟一直闷头在计算器前,手指飞快地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娟子坐在旁边,看得眼花缭乱的,心想自己做计算机也做了许多年了,没看见候鸟这样儿的,好像脑子里有几个平行处理的CPU, 脑子转得飞快,手指在几个视窗之间来回转换,几个程序同时运行,满屏都是滚动的字符串。
看着候鸟,娟子不由得感叹,年轻就是脑子好使啊,怪不得能去谷歌,自己想都不敢想。
找到问题了,是这里出的问题,你这两行代码有问题,候鸟手指点着屏幕上的几行程序说。解决办法也有了,你只需要在这里加上两行程序就行了。
哇,我真服了你了,娟子说。看你干事,我脑子都跟不上,你们滑铁卢学生都这样儿啊?
我算是笨的,候鸟说。那里真有特聪明的,第一个学期实习就能去谷歌,我这都第三年了。
哇,行了,赶紧吃饭去吧,娟子说。谢谢你,你两个小时,省了我两天时间。
候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跟着娟子走到餐桌边,坐在娟子对面。
餐桌上摆着一盘松花蛋,一盘鸡蛋炒西红柿,一盘看着黑乎乎的蘑菇,两碗米饭,一瓶酒和两个酒杯。
不好意思,冰箱里没菜了,只有这点西红柿和蘑菇,娟子说。凑合吃吧。
候鸟把筷子伸进蘑菇盘里,夹了一块,尝了一口说:
好吃,你手艺真好。
你可真会夸,我自己都觉得不好吃,娟子说。平时一个人,懒得做饭。哎,候鸟,看你这水平,可以做黑客了吧?
我还真做过,候鸟说。去年我们系里有个学生自杀了,大家都很沉痛,有个网站拿我们学校开玩笑,说我们是自杀大学,人肉了许多那个学生的隐私,贴了出来。我和几个同学就攻进了那个网站,把它的首页改了,而且攻入了对方的数据库,把数据库下载了回来。对方知道了网站被攻破,就收敛了。
那他是不是可以去告你们?娟子有些担心地问道。
是啊。
那样是不是很麻烦?
学校要是知道了,会把我们开除,候鸟说。当时是实在气不过,后来想想,不值得。好在我们下载了对方的数据库,对方不想泄漏数据库内容,没敢找我们麻烦。
以后可千万不要做这样的事儿了,娟子说。你看你爸妈多不容易,把你送出国来读书,你要是被学校开除,你爸妈得多伤心,你怎么对得起他们呢?
是啊,候鸟点头说。以后再也不做这样的傻事儿了。
喝点儿酒吧?娟子指了一下桌上的酒杯说。
不,候鸟摇头说。不怎么爱喝酒,从小有点儿酒精过敏。你有茶吗?
有,我去坐壶热水,娟子站起来说。
你别动,我自己去坐,候鸟说。
候鸟放下筷子,站起来走到电炉边,拿起水壶,在洗菜池里的水龙头上接了一壶水。放到电炉上。
吃完饭我们去哪里啊?候鸟一边把水壶坐到电炉上,一边问道。
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娟子问道。Bytown电影院在演老片子《La La Land》,过去看得就很感动,还想再看一遍。你喜欢吗?
没看过,不过听说很不错,候鸟说。
真的很棒,娟子说。看完电影我们再去喝奶茶,Bank街上新开了一家CoCo,我想去那里喝奶茶。
远吗?
都不远,开车十几分钟就到了,娟子说。
那太好了,候鸟说。跟喜欢的人一起看电影,喝奶茶,简直是理想的浪漫人生啊。
***
给露露做好Butter Chicken后,安红又刷了一遍手机,终于看见子哲给她回微信了。她点开跟子哲的微信,看见子哲说:
早上去了一趟蒙特利尔,下午往回赶,在高速上出了点儿小事故。前面一辆车减速,我一开始没看见,后来刹车急了点儿,后面的车撞了上来,把保险杠撞了一下,车给顶到了高速路边的斜坡下。因为雪滑,坡度有点儿大,车开不上来,最后警察来了,叫了拖车来,才把车拖上来,继续往回开。好在人都没事儿,车也还能开,所以可以说是有惊无险,最后安全到家。一会儿要带儿子去蓝老师的音乐学校弹钢琴了。你今天一切都好吧?
啊,在高速上出了事故了啊,真够吓人的,她回复说。早上在中文学校就没见到你,后来也一直没收到你的回复,很有些担心呢。人没事儿就好,摸摸头,压压惊。我也是忙了一天,中文学校,画画课,买菜买东西,给车加油洗车,铲雪,一会儿要跟萍姐去合唱团的一个姐妹家里讨论和练习一个圣诞演出的小合唱。上次就被我撞了一下,这次在高速上又被撞,都撞出心理阴影了吧?晚上开车小心,多注意安全。
哈哈哈,还真是的,子哲回复说。真觉得有些阴影了,也觉得很后怕,好在上帝保佑。
都怪我,把你的麒麟护身符拿走了,她说。下次见面,还是还给你吧。
不不,你留着,子哲说。你比我更需要它。我在家工作,平时除了接送孩子和买点儿菜,都不出门,所以不需要什么保佑。
一会儿你还要送孩子弹钢琴,赶紧抓紧时间吃口饭吧,她回复说。
***
晚饭后,萍姐开车过来,接上安红和露露去了柳华家。
柳华家不远,车开了四五分钟就到了。
安红领着露露走下车来,看见房子很大,像是那种三个车库的四五千尺的大房子。萍姐手里端着一个刚在家烤好的蛋糕,在门口按了一下门铃。安红从门上的毛玻璃看到里面有个人影走过来,随后门开了,柳华出现在门口。
快请进快请进,外面冷,柳华站在门口欢迎她们说。
带了一个新鲜出锅的绿茶蛋糕,萍姐把手中端着的蛋糕递给柳华说。
萍姐,太客气了,以后千万别带了,柳华接过蛋糕说。衣服放在这边,鞋子脱在门口,这边有拖鞋。
安红领着露露进了门,一边帮露露脱羽绒服,一边说:
露露,叫阿姨,
阿姨好,露露仰头对柳华说。
露露也来了,真好,柳华低头摸了一下露露的头说。小哥哥在楼上,我把他叫下来带你玩。
露露脱了羽绒服和鞋子,跟着柳华向着屋里走去。柳华牵着露露的手,一边走一边对着二楼喊:
得得,快下来,带妹妹玩。
安红脱了羽绒服,跟萍姐一起向着屋内走。一个看着有些腼腆的戴眼镜的男孩子出现在楼梯口,顺着楼梯走了下来。
我儿子,得得,柳华说。
哎呀,个子好高啊,萍姐说。小伙子真帅。
男孩子又腼腆地笑了一笑,张嘴说了声:
阿姨好。
这是露露,柳华对男孩子说。妈妈和阿姨们聊天,你负责照顾好妹妹,给妹妹拿吃的,拿喝的,拿玩具,带妹妹玩。
你好露露,男孩子对露露说。你喜欢玩游戏吗?
喜欢,露露点头说。
那跟我来吧,我有好多好游戏呢,男孩子说。
露露跟着男孩子向着左侧的一个小客厅跑去了。柳华招呼着萍姐和安红走进了右侧的一个大客厅。
你这房子真棒啊,安红羡慕地看着房子说。应该是五个卧室四个卫生间那种吧?
是啊,就是人太少了,柳华说。平时总觉得空荡荡的,就盼着有人能来玩呢。我带你们去地下室看看我装修的练歌房。
安红和萍姐跟着柳华走下了地下室。
地下室很大,分成两个区域:一块是舞台,一块是观众席。
观众席上放着五排黑色皮面沙发椅子,每排有十来个座位,顶上悬挂着一个黑色投影仪。舞台是木地板搭成,比地面高出二三十个厘米。舞台最里面的墙上挂着一块可折叠的白色大屏幕布,屋顶上是嵌入式顶灯,还悬挂着一排舞台照明灯。四个银灰色立式麦克风戳在舞台两侧,四周的墙角上悬挂着立体声音箱,靠墙的一侧放着音响控制设备和卡拉OK系统。
哇,真像个小剧场啊,萍姐赞叹说。你这唱歌设备太棒了,很专业啊。
以后就在我这里练歌吧,柳华说。咱们就跟在舞台上表演一样,容易调动情绪,发挥出水平。
***
电影院里,《La La Land》到了结尾时刻。
候鸟又睡着了,头靠在椅子背上,鼻子里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屏幕上,女主走进了爵士酒吧,看见男主在台上演奏。往事一幕幕快闪过,有的是现实,有的是梦想。一曲结束,台上依然孤单的男主和台下的女主对视着,他们的目光交汇,然后分开。男主对着观众致谢,女主起身,离开酒吧。在门口,女主最后回身看了男主一眼。
目光相汇的那一瞬,屏幕上的女主微笑着,如此释然,但是又满眼爱意。时过境迁,沧海桑田,浓情爱意,都随着时光淡了,但是又让人难忘。娟子已经止不住泪水,翻着兜到处找擦泪的手纸。
屏幕黑了,影院的灯亮了,娟子依然坐在座位上没动,觉得电影还没有结束。
人们向着出口走去,影院里响起了椅子合起的声音。候鸟惊醒过来,看了一眼屏幕,又看了一眼娟子,挠挠头说:
电影完了?不好意思,又睡着了。
发觉你一看电影就容易睡着啊,娟子说。
还真是,候鸟说。不过电影院还好些,听音乐会是必睡。
看样子以后我们不能看电影,也不能听音乐会了,娟子说。那我们就喝奶茶去吧。
***
坐在柳华家的客厅里,萍姐,安红和柳华一边吃着绿茶蛋糕,一边商量了一遍小合唱的曲目。
讨论了几首歌之后,她们最后决定演唱《掌声响起来》。这首老歌大家都会唱,也容易上口。
定下来歌曲之后,三个人决定唱一遍,找找感觉。
她们回到地下室,柳华找出了卡拉OK的伴奏带,打开了舞台照明灯,把麦克风在舞台上摆好。
三个女人各自站在一个麦克风边,安红站在中间,萍姐和柳华各站两边,一起唱了起来。
孤独站在这舞台
听到掌声响起来
我的心中有无限感慨
多少青春不在
多少情怀已更改
我还拥有你的爱
像是初次的舞台
听到第一声喝彩
我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经过多少失败
经过多少等待
告诉自己要忍耐
掌声响起来
我心更明白
你的爱将与我同在
掌声响起来
我心更明白
歌声交汇你我的爱
唱了两遍,三个人重新回到客厅坐下,都觉得这首歌很好。
老歌就是亲切,萍姐说。这是我大学那时唱的歌了。
还真是的,唱了一遍,自己都被感动了,柳华说。
我也是,安红说。就觉得唱出了自己的心情似的。
你的房子真棒,真让人羡慕啊,萍姐说。我一直想把地下室装修一下,我们家那位就是不同意。
你老公真是太有钱了,给你买这么好的房子,安红对柳华说。
其实不是我老公,也没钱,只不过他有几个有钱的朋友,柳华说。我在军队歌舞团的时候认识了他,都是老乡,他对我特别好。一开始我只是把他当个长辈和首长,后来觉得越来越喜欢他,真的爱上他了,给他生了一个男孩。男人嘛,都是喜欢年轻漂亮女孩的。生了男孩后,他答应会离婚娶我。
那怎么没在一起呢?安红问道。
后来见了他的原配,一个挺老实的女人,年龄大了,长得也不漂亮,柳华说。我觉得不忍心破坏他的家庭,就自己主动离开了。
记得你说过一次,萍姐说。你也很不错啊,能够这样潇洒地离开。
其实不是潇洒,而是蛮痛苦的,柳华说。他的朋友,一个港商,给了我一笔钱,帮我和孩子办了移民,就来到了这里。后来的钱,都是我自己挣的。我跟一个懂房地产的投资伙伴一起做房地产,买投资房,买地,自己盖房子,现在有了十几套房产,房子也都涨了许多,租金每年也收入不少,而且盖房子利润大,赚的钱比他朋友给我的还多。
哎,对了,有次我在一个酒店门口看见过你跟一个男的从酒店出来,安红说。那个是不是你的投资伙伴啊?
你还真猜对了,柳华说。就是他,算是我的情人吧。两个人合作得很愉快,赚了很多钱,但是他也有家有孩子,我想可能也长不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分开,反正,有一天算一天吧。
啊?那你将来怎么办呢?安红问道。
自己有钱,怕什么,柳华说。大不了就自己一个人过,有了孩子,就不需要老公了,自己还自由,想跟谁好就跟谁好,我要是真想,找个小鲜肉也没问题。
你真行,也想得开,萍姐说。
我觉得你好像也在恋爱中啊,柳华对安红说。还记得上次咱们在Nepean 剧场演出,有个男的到后台来,给你送花,没敢进去,我正好在门口,他就托我把花拿进去。那个人,是谁啊?
他啊,叫子哲,安红说。也跟我们在一个中文学校,回头你在中文学校就能见到,他也老喜欢去旁边的Tim Hortons.
你们怎么认识的啊?柳华问道。
说来也巧,有次我去练车,被老公骂惨了,回来的路上气晕了,撞上了子哲的车,安红说。老公气得自己甩手走了,我一下就傻眼了,想死的心都有了。幸亏子哲不但没埋怨,还安慰我,帮着我把车开回家。后来,发现是一个中文学校,孩子还都在一层,你说巧不巧?更巧的是,我晚上经常失眠,失眠时总去一个博客看,那个博客就是子哲的 ---
真的啊?萍姐问道。太巧了,真是缘分啊。
你喜欢子哲吗?柳华问道。
喜欢,她点头说。
他喜欢你吗?
喜欢,她说。但是他有家,有孩子,我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你可能不知道,我跟老公在闹离婚。
为什么啊?柳华问道。
过不下去了呗,她说。他出轨,三年了,还打过我,加上婆婆很强势,反正没法儿继续过下去了。我爸妈是离婚的,我一开始发誓不离婚,但是最后发现实在没办法一起过下去,只能分开。
我对安红比较了解,萍姐说。她是一个很爱孩子和家的人,但凡能过下去,她绝对不会走上离婚的道路的。
我能理解,柳华说。苦一点,累一点,都没什么,就怕受气,心里生闷气,那样压抑着,总有一天要爆发。但是问题是,子哲有家有孩子,你要是真陷进去,如果他离不了婚,怕是将来会很痛苦呢,跟我似的。
是啊,我也是很担心,不知道该怎么办,安红说。我觉得自己已经陷进去了,无法自拔。
那就去勇敢的爱一次吧,柳华说,不管成与不成。有句话叫,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果不去勇敢的爱一次,怎么能知道呢?反正你也得离婚了。
上次我介绍给你的齐律师,你后来去找过吗?萍姐问道。
我去咨询了,非常好的律师,给我解答了许多疑问,安红说。谢谢萍姐,谢谢引荐,
齐律师口碑一直很好的,萍姐说。你要是真打离婚官司,找她没错儿。
嗯,要是真上法庭,我就聘她了,安红说。
敢离婚的女人都是勇敢的,柳华说。
我也觉得她变得勇敢了好多呢,萍姐说。
***
从奶茶店出来,娟子和候鸟各自端着一杯奶茶,牵着手,沿着街道走着。
街道两边的树上垂挂着许多彩灯,五颜六色的灯光打在路边的雪上,把白色的雪染成了红色黄色蓝色和紫色。
真美啊,候鸟仰头看着树梢上挂着的雪和彩灯说。从来没有觉得这个世界这么美过。
还真是,娟子抬头看了一下说。平时都没怎么注意过,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彩灯了。
他们走到了一条步行街,街角有一颗硕大的圣诞树,树上缠着上千个熠熠发光的黄色灯泡,显得很有节日气氛。有一对情侣站在圣诞树下,拿着手机自拍,然后亲吻了起来。
照张相吧,候鸟说。
好,娟子说。
你站过去我给你照,候鸟拿出手机说。
娟子站到圣诞树下,在候鸟的指挥下,摆好姿势拍了几张。
你真漂亮啊,候鸟看着相机里的照片说。
哪儿啊,我都觉得自己又老又丑的,娟子凑过来看照片说。
娟子,做我的女朋友吧,候鸟抬头说。可以吗?等我毕业,咱们就结婚。还有两年,我就能毕业了。
到时你去了硅谷,那我怎么办啊?娟子问道。
你就跟我一起过去啊,候鸟说。硅谷工资高,你没有工作,我自己的工资,也足够我们两个人的生活了。
我比你大这么多,以后会不会嫌弃我啊?娟子问道。
你觉得我像那种人吗?候鸟反问道。
将来谁知道呢,娟子说。不过,目前好像不像。
那就做我的女朋友吧,候鸟说。我不想做一些空洞的许诺,不过我觉得对你的心,无论现在和将来,都是不会变的。你不会做饭,我可以学着做饭。你不会收拾屋子,我来收拾屋子。你没有工作,我养着你。我们还可以有几个小候鸟,天天叽叽喳喳地挤在小窝里,你只要把他们照顾好就行了。
娟子低下头,没有回答。她觉得自己的眼眶里有眼泪要流出来。
那就是同意了?候鸟问道。
嗯,娟子点点头。
候鸟把娟子搂过来,抱在怀里。
圣诞树的彩灯下,娟子两只手抱着候鸟的背,把下巴放在候鸟的肩膀上,闭上眼睛,两行温热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
从柳华处回到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给露露洗澡,讲故事,哄着睡觉。等露露睡着了,已经快十点了。
安红洗了一个澡,对着浴室里的镜子用吹风机把头发吹得半干,之后下楼到厨房坐了一壶水。她坐在餐桌边,一边等着水开,一边查看了一下微信。
子哲那边比往日安静,没有给她发任何微信。
子哲说白天去了蒙特利尔,一定是有事情,她想。是去看太太了吗?在跟太太谈什么?
想到此,她给子哲发了一条微信,问道:
子哲:你还好吗?觉得你今天有些反常,是心情不好吗?
水壶开了。她站起身来,走到电炉边,把火关了。她倒了一杯开水,等着水凉一下,坐在椅子上继续低头看微信。子哲很快回复了她的微信:
今天是心情有些不好,回来的路上有些分神,所以几乎出了车祸。下午去送孩子弹钢琴,坐在钢琴学校里,看着儿子,觉得心情很郁闷。
怎么了?为什么心情突然不好了呢?她问子哲说。你要是信得过我,可以跟我讲讲,也许我能帮你分一些忧。
下次我们见面时,再跟你说吧,子哲说。
你不说,我就不问了,她说。我想你既然去了蒙特利尔,心情不好,一定是跟太太有关。从我来说,不管你怎样,都会喜欢你。
子哲,我不知道今后会怎样。但是如果你也喜欢我,在意我,那就当是君未娶,妾未嫁,这世界上只有你和我,只有两颗真诚的心。
如果有一天你不能见我了,不能跟我说话了,不能跟我发微信了,我会忍住悲伤,不去打扰你。
但是现在,就让我看着你,喜欢你,能多久就多久。好吗?
***
从奶茶店回来后,娟子把电脑连到电视上,拿了一条被子,跟候鸟一起坐在沙发上,腿上盖着被子,依偎着看NetFlix。
候鸟说喜欢看《切尔诺贝利》,娟子在NetFlix上找到了这部片子,跟候鸟一起看起来。
候鸟这次看得聚精会神津津有味,没有像电影院一样睡着,一边看还一边给娟子讲着一些核电站的技术知识。
娟子看着看着电视,眼皮沉重起来,觉得上下眼皮在打架。她勉强睁大眼睛看着电视,耳朵里断断续续地听着电视里传来的对话和候鸟的声音,嘴里嗯着。
她的眼皮眨得越来越快,最后闭了起来。她的头歪着靠着候鸟的肩膀,睡着了。
***
窗户外响了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折断了。安红放下手机,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向外看去。
后院的栅栏边,站着一个人。黑暗中,她看不清那个人的长相,只看见一排白色的牙齿,对着她笑了一下。
她吓了一跳,赶紧把窗帘关上,把屋里灯关了。她躲在窗户边上,从窗户缝隙看过去,那个人已经没了,只有后院里的雪地上有两排很明显的脚印,绕到房子的侧面,消失了。
她顿时觉得很害怕。家里只有她和露露,这万一要是个坏人破门而入,该怎么办啊?想到此,她拿起手机,给子哲发了一个微信:
哎呀吓死人了,刚才窗户外站着一个人,在往里面偷看。怎么办啊?
电话响了,她看见子哲在通过微信给她打电话。她接了起来。
你等着,我马上开车过去,子哲说。
那个人已经走了,她说。现在不在后院了。
往哪里走的?
雪地上的脚印,看着好像绕到房子旁边去了。
屋门和通向车库的门都锁了吗?
锁了。
那好,我这就开车过去,有十分钟就到了,子哲说。如果中间有人破门而入,你带着露露进主卧的浴室里,把主卧的门和浴室的门都锁上,马上打911 报警。
现在好像没动静了,可能人已经走了,她说。这么晚了,你别过来了,可能也没那么严重。有什么情况,我打911吧。
你用椅子把前后门和车库通向屋子的门都顶上,子哲说。然后把灯关了,带着露露去主卧睡,把主卧门锁上。还有,车钥匙放在枕头边,如果楼下有动静,马上抱着露露进浴室,锁上门,打911,同时按车的警报。这样安静的晚上,车上的警报一响,就会把邻居吵醒,坏人可能就会吓跑。
好的,希望只是虚惊一场,她说。不好意思,让你替我担心了。
没事儿,子哲说。你现在赶紧先把门口用椅子顶上,再抱着露露去主卧吧。
好,这就去,她说。
如果再有动静,赶紧给我打电话,我立即就到,子哲说。
行,她说。我去拿椅子顶门。
***
娟子睁开眼醒了过来,看见候鸟还在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上演的《切尔诺贝利》。
哎呀不行了,困死了,娟子揉了一下眼睛说。我要睡觉去了。
你去吧,我把这集看完了再睡,候鸟说。
关了吧,娟子说。你也别在沙发上睡了,跟我去卧室睡吧。
可以吗?候鸟问道。
哎呀,不是答应做你的女朋友了吗?娟子说。
那我不看了,候鸟拿起遥控器来关了电视说。
我去把卧室收拾一下,你去洗漱一下,娟子站起来说。等你洗漱完了,我再去洗洗。
***
安红按照子哲的嘱咐,把厨房椅子都挪到门口,把前后门和车库通向屋子的门都顶上。
她把楼下的灯关了,上楼去了露露房间,把沉睡中的露露抱了起来,抱着去了主卧。
露露睡得很死,嘴里嘟囔了几句梦话,躺在主卧的大床上继续睡去了。
她按照子哲说的,把主卧的门锁上,车钥匙放在了枕头边。
她合衣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房顶,耳朵支楞着,扑捉着楼下和窗外的细微的声音。还好,楼下和窗外很安静,除了一辆邻居的车驶来,停在路边之外,什么声音都没有。
也许真的只是虚惊一场,她想。
她听了一会儿,楼下和窗外依然很安静,什么响动也没有。
露露的轻微的呼噜声像是有传染力,困意不知不觉袭了上来。
这一天从早上忙到晚上,她觉得身体很疲累。她闭上眼睛,随即进入了梦乡。
***
早上一觉醒来,天已经蒙蒙亮了。安红抓起手机来,看了一眼表,已经是凌晨七点了。
一夜无事,看样子是虚惊一场了。
她下床,伸了个懒腰,走到窗户边。她拧开百叶窗,向着窗外看去。
窗外一片宁静。昨晚下了小雪,地面上又铺了薄薄的一层雪。
她的目光移到了跟邻居接壤的草地上,看见草地边上停着一辆黑色SUV。她觉得车的样子有些熟悉,想了一下,突然意识到是子哲的车。
难道 ---?
她光着脚匆匆跑下楼,把门口的椅子挪开。她披上一件羽绒服,飞快地穿上靴子,拉开门,跑了出去,跑到黑色的SUV车边。
隔着车窗,她看见子哲坐在驾驶座上,闭着眼。
她敲了敲车窗,看见子哲睁开眼。
你怎么在这里?她拉开车门问道。
昨晚不放心,怕真出什么事儿,就来了,子哲说。怕打搅你,也没进去。
哎呀,你在车里坐了一夜啊?
嗯。。。我觉得这样,如果有坏人来,一下就能发现。如果你的车警报器一响,我就能冲过去。再说了,在这里,离你很近,我觉得很安心,不然一晚上都会睡不着觉。
你可真是的,那孩子呢?
在家里,有奶奶看着,子哲说。
听到子哲在车里坐了一晚上,守着她,她觉得很感动。
哎呀,真没想到,她说。我这边没事儿。你困死了吧,赶紧回家睡觉去吧,
应该没事儿了,子哲说。那好,我回去了,免得奶奶在家不放心。
赶紧去吧,她说。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关心我,守护我。真的没想到,也很感动。早知道,会让你进屋来,外面多冷啊,别冻坏了。
没事儿,子哲说。那我回去了。你也赶紧回屋吧,穿得这么少,会冻坏的。
嗯,我这就回去,她点头说。你赶紧去吧。
她把车门关上,在车窗外站着,看着子哲把车启动。
车的尾部冒出了一股灰白色的烟雾,子哲隔着车窗跟她挥挥手,笑了一下。
她笑了一下,挥挥手,看着子哲的车驶离了路边。
她一边向着屋门走,一边扭头看着,看见子哲的车拐过街角,消失不见了。
她走进屋门,把门反手关上锁上,觉得身子快被冻僵了,但是心里却升腾起一股热气。
子哲,她心里叫了一声说。我为什么没能早遇见你?十年以前你在哪里?
倘若有来世,我愿跟你从头来过,好好恋爱一场。
谢谢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