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
她的最后一场演出《卡门》依旧是在天桥剧场。这一天是十一月二十八号,演出八点开始,她六点半就跟着剧团的大轿子车来到了天桥剧场。轿子车停在贴满了《卡门》海报的剧场大门口,她跟秦老师和其他剧团人员一起走下来,看见天已经黑了,黑蓝色的天空没有云,只有一弯残月淡淡地挂在剧场屋顶的拐角,和街灯一起照耀着剧场门前的几颗老洋槐和海报橱窗。老槐树上的叶子早已被秋风扫尽,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栖着几只黑乌鸦的树枝。落在地上的残旧的发黄的叶子在剧场门前的台阶上随着呼啸的秋风翻滚着,像是穿着无形的永不停息的红舞鞋。
橱窗里的海报是靳凡请的美术学院的教授帮助设计的。海报画面上的她站在一束聚光灯下,身穿波希米亚红裙背对观众,耳朵上挂着一个银色的大大的耳环,一束用皮筋束起来的长发披在赤裸光滑的背部。她的左手提着红裙的一角,右手五指分开像是要抓住什么一样。火红的百褶裙和美丽光洁的雕塑出来一样的背部,组成了一个完美的画面,给人一种既含蓄又性感的印象。
她肩上背着一个蓝色的大旅行包,踩着脚下咔咔作响的落叶,迈上剧场门前的灰色水泥台阶,手扶着大门上磨得发亮的铜质把手,心里突然涌上了一种惆怅的感觉。六年以前,她的第一次舞台演出,就是在这个剧场里,跳得是《天鹅之死》。六年以前,她还在跟明宵谈恋爱,那时明宵已经去了美国,但是她的心里都是明宵,隔着大洋跟明宵鸿雁传书,在信里倾诉着相思的烦恼和发着如火一样相爱到老的誓言。六年以前,她还只是一个进入中芭不久的小演员,上舞台的时候紧张得要死,但是她的《天鹅之死》表演得很成功,也让她结识了徐泽宁。徐泽宁第一次看见她,就是在天桥剧场里,看她演出的《天鹅之死》,自那之后徐泽宁只要有她表演,就到后台来给她送花。时光荏苒,岁月如飞,六年以前她心里只有明宵,没有徐泽宁。可是现在她已经跟徐泽宁结婚两年多了,而明宵依旧远隔重洋,不但不能相见,也不能写信和打电话了。
今天是你告别舞台的最后一场演出,以后你就该去西安了,你想跳完舞后讲些话吗?靳凡从后面伸出手来,帮她把门推开时说。
不,我不想,她摇头说。我只把最后这一场舞剧跳好就行了。
也是,舞蹈本身就是最好的语言,靳凡说。听说泽宁已经飞回了北京,要来观看你今晚的演出?
来,她说。和他父母一起来,坐在靠后面的一排。
你怎么不找我要几张第一排的票?靳凡跟她一起走过剧场大厅时问她说。他们来,该坐第一排啊。
他爸爸现在是在养病之中,几乎很少出门,她说。这次他父母来也是悄悄的,不想让记者和别人知道,所以让我悄悄给找了三张后排的票,谁也没打算惊动。
原来是这样啊,我说呢,靳凡感叹地说。过去我记得他父母一来,警卫啊,记者啊,一大堆,前呼后拥的。政治人物一旦失势,还真不如老百姓自由啊。泽宁受影响大吗?
还好,她说。有人趁机落井下石,说泽宁在那场风波里立场不坚定,想把泽宁的副省长给罢免了,但是让泽宁给回击回去了,那些人也不敢太过分。不过泽宁自己说,他的仕途恐怕要受些挫折,要准备在陕西这个地方待上五年十年的。
年轻人受些挫折是好事,靳凡说。我看好泽宁,韬光养晦一段时间之后,他一定能有机会东山再起,一鸣惊人。
她跟靳凡在楼梯口分手,自己走进天桥剧场给她专用的化妆间。从她出演《吉赛尔》女主角开始,她就有了自己单独的化妆间。她熟悉这里的一切,就像自己的家一样。她关上门,把肩上背的旅行包放在梳妆台上,从里面拿出了那条波希米亚红裙。化妆间中间有一个画着山水画的四折屏风,把化妆间隔成两个部分。她走到屏风后面,脱去身上的衣服,换上红裙。她把衣服挂在屏风后的衣裳架上,走出屏风,对着镜子看着自己。镜子里的她穿着随着时光有些褪色的红裙,依然美丽,年轻,像是一个火辣的吉普赛女郎。
这是她的最后一场演出,没有谁比她更想把《卡门》演得尽善尽美,给自己的芭蕾生涯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了。从七月初到十月初,她和秦老师带领中芭的演员们进行了四个月艰苦而紧张的排练。为了节省路上的时间,她搬回了中芭宿舍,生活重新变成了宿舍,排练厅,食堂三点一线的简单生活。过去中芭排练的舞剧,都是由导演组负责导演,有专人负责编舞,秦老师负责排练。这次因为她在纽约跟着纽约芭蕾舞团排练过《卡门》,也参加过演出,对这部舞剧的各个场景都熟悉,靳凡要她既承担这部舞剧的女主角,也承担这部舞剧的导演和编舞工作。她把全部时间都投入到排练和编舞上,白天刻苦排练,晚上到了宿舍还要设计舞蹈和动作队形,给别的芭蕾舞演员画分解动作,画舞台上的位置和琢磨舞台演出的各个环节和衔接。
纽约芭蕾舞团排练的《卡门》是法国的罗兰·佩蒂版,独幕五场。她跟秦老师商量后,决定中芭也采用这个版本。舞剧的第一幕是在烟厂做工的吉卜赛女郎卡门和烟厂女工们下班后一起来到广场,性格自由奔放的卡门和一个女工打起架来。英俊潇洒的军官唐何塞把卡门和女工分开,喜欢上卡门。第二幕是卡门在一个小酒馆里跳舞,看见唐何塞进来,开始挑逗唐何塞。唐何塞情不自禁陷入情网。第三幕是在一个房间内,唐何塞和卡门相爱,两个人表演大段的缠绵的相爱舞蹈。第四幕是在一个谷仓,与走私贩合伙的唐何塞为了卡门刺死了一个路人,抢走了路人的钱。第五幕是卡门在斗牛场喜欢上了一个彪悍骁勇的斗牛士,因嫉妒而发狂的唐何塞来到斗牛场,要把卡门带走。卡门拒绝跟唐何塞离去,两个人打起架来,唐何塞妒火衷烧一剑刺死了卡门。
在跟秦老师讨论舞台服装时,她把一直珍藏着的母亲给她留下的那条波希米亚红裙找出来,让秦老师找裁缝按照这个样式定制一批,裙子颜色要分成红绿紫黄白五色。秦老师很快就找人订做了新裙子。她把新裙子给了团里需要穿这种裙子的演员,自己打算穿着那条经历过很多岁月的红裙演出。看到这条她最钟爱的红裙,她不禁又想起了当初放学回家的路上,看见这条裙子被继母扔下了阳台,掉在了一辆卡车棚子上的场景。她还记得自己背着书包使劲儿跟着卡车跑,追着这条裙子,向着卡车司机招手。司机没有看见她,这条裙子最后还是被卡车带走了。她记起了当裙子丢掉的时候,她慢慢地走回家,心里充满的失望和对继母的愤恨,也想起了后来从明宵手里拿回这条裙子时的激动的心情。
她从梳妆镜里看着这条印着金合欢花带着百褶的红裙,心里感叹它记载了她人生经历的所有转折。母亲去世的时候,身边放着的就是这条裙子。继母把裙子扔了,裙子却落在了明宵手里,从此开始了她与明宵的初恋。第一次来到中芭小剧场,也是因为她穿着这条裙子在空空的舞台上偷偷跳舞,被靳凡看见,认出这是母亲生前穿的裙子,才认出她是他的亲生女儿,想方设法把她招进了中央芭蕾舞团。后来,她去徐泽宁当团委书记的舞蹈学院去教跳舞,也是穿着这条裙子,让徐泽宁爱上了穿着这条红裙的她。现在,她要穿着这条红裙跳最后一只舞,告别舞台了。
她坐到梳妆台前,看着梳妆镜里年轻的面容,开始化妆,做头发,在腿上套上丝袜。多年以来,她已经习惯了这一套演出之前的流程,几乎不用动脑子就可以进行。她把一只腿放在椅子上,俯身穿上红舞鞋。舞鞋的丝带很光滑也很长。她一边把丝带绕在脚腕上,一边想起秦老师有一次感叹地说,二十二岁,对于一般的女孩子来说也就刚大学毕业,而她已经跳了包括《吉赛尔》在内的十几部芭蕾舞剧,不但成了中国最好的芭蕾舞演员之一,而且已经可以带着一个剧团的演员排练一整部芭蕾舞剧了。二十二岁,这么年轻,正是一个女人最青春最美丽最容光焕发精力最充沛的时候,也是她芭蕾演出最辉煌的时刻,而她却要告别中芭,告别天桥剧场,告别自己喜欢的芭蕾了。她问秦老师,二十二岁时,你在做什么?秦老师说那时正是文革,除了样板戏之外什么芭蕾舞剧也不能演。中芭那时排练了《红色娘子军》,他们排练得很刻苦,最后演出的时候,人们要彻夜排队才能买到票。《红色娘子军》成了文革中人们最为喜爱的舞剧,还拍成了电影,在全国上映,到现在也是中芭剧目里的经典舞剧。你想回到二十二岁吗?她问秦老师说。不想,秦老师说。谁也不想再回到那个什么都没有,只有八个样板戏的年月。她理解秦老师的感觉。她不知道等她到了秦老师的年龄,自己会怎么想,会不会想重新回到二十二岁,回到现在。
一切都准备好了。她站在舞台的一侧,一边做着热身动作,一边等待着演出的开始。她从舞台侧面的帷幕向着舞台下面看去,看见剧场里座无虚席,人们在交头接耳地说着话,剧场的空气里充满了嗡嗡的模糊不清的声音,像是数千只蜜蜂一起煽动翅膀发出的响声。她看见不仅所有的座位都坐满了人,而且剧场的两侧和后面的墙壁前都站满了人,走道上坐着一些人,就连舞台下的乐池里也站着一些不认识的陌生的面孔,就好象全北京的芭蕾爱好者都聚集到了天桥剧场来观看她的最后一场演出一样。
她知道为什么来了这么多观众。靳凡早就把她告别舞台的新闻稿给了各家媒体,各家媒体在彩排时都派来了记者采访她,电视上和报纸上连篇累牍地报道了《卡门》将是她最后的一次演出的消息。闻讯而来的老观众们在剧场售票处前排起了长龙,有人为了得到一张演出票而连夜排了两天两夜队,黄牛们把票价炒到了原价的十倍以上依然能够顺利脱手。靳凡办公室的电话不断响起,都是找靳凡要票的。靳凡最后不得不想出了站票这一招,来应付一些无论如何也要搞到一张票的请求。
她一边活动着脚腕,一边从帷幕缝隙里用目光寻找着徐泽宁。在后面的倒数第三排她找到了跟父母坐在一起的徐泽宁。徐泽宁手里拿着一份节目单,正在跟父母讲着什么。徐泽宁特意从西安飞来,带着父母来观看她的最后一场演出,让她很感动。结婚这两年来,身在西安的徐泽宁尽了自己最大的力量来关照她。凡是她演出的首场,徐泽宁无论多忙也会放下在西安的工作,专程飞来参加。这次徐泽宁不但参加了她的首场演出,而且也飞来参加了最后一场演出。
这么年轻就放弃了芭蕾,将来你会后悔的,秦老师有一次对她说。她会后悔吗?她一边看着坐在后排的徐泽宁,一边想。她不知道。她和徐泽宁都有自己的事业,也都不能离开自己的城市。事业和家庭有了矛盾,总得有人做出牺牲。徐泽宁肯定不愿做任何影响他的仕途的事情,那么只有她来做出牺牲了,她想。
《卡门》的序曲音乐开始了,剧场的灯光逐渐暗下来,人们停止了说话。伴随着一阵教堂的钟声响起,舞台帷幕向上拉开,露出了站在一束聚光灯下,身穿波希米亚红裙的她。剧场里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她有些愣住了,没有想到一开始亮相就引起了这么热烈的掌声。看着那些如痴如醉的观众们的热情的面孔,她感动得几乎热泪盈眶。观众们的掌声盖住了音乐,她听不见音乐的节拍,只好按照自己的节拍跳了下去。
整场《卡门》,她的每一段舞都引来了一阵热烈的掌声,每一幕的结束都跟随着长时间的掌声和喝彩。震耳欲聋的掌声和喝彩声从四壁传来,像是风暴一样,几乎要把天桥剧场的屋顶掀掉。她的演出从来没有这么受人欢迎过。在舞台上她看不见徐泽宁,但是她知道徐泽宁一定和父母坐在后排上,也在为她鼓掌。观众的掌声和喝彩给她注入了力量,她兴奋地跳着,几乎感觉不到疲乏。由于掌声太热烈,她经常不得不停下来向观众鞠躬致谢。每一次鞠躬致谢,都给了她一个喘息的机会,让她浑身充满了力量继续跳下去。
演出结束时,全场观众不但起立鼓掌,而且人们如潮水一样向前涌来,涌到了舞台前,把手里的鲜花扔上了舞台,舞台上变成了一个五彩缤纷的花朵海洋。靳曦,靳曦,靳曦,人们有节奏地一边呼喊着她的名字,一边鼓着掌。记者们手里的镁光灯不断地闪光,记录下了她和这一激动人心的时刻。她站在鲜花铺成的舞台上,不断地弯腰致谢,一直谢了七次幕才能退下场。
我的天,靳凡在舞台侧幕迎接她说。我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精彩的演出,也没见过这么热烈这么痴狂的观众。你把所有的人都征服了,男女老少通杀。
所有的人都要羡慕嫉妒你了,秦老师跟在靳凡后面说。中芭的所有明星都没有这样受过这样的待遇,我敢说全世界的芭蕾舞明星也没有一位受过如此热烈的欢迎。
劳驾您把记者们给挡住吧,她对靳凡说。别让他们进后台,不想让他们再采访报道我了,采访报道得太多了。
好的,我这就去后台入口处把住门口,拦住他们,靳凡说。我早就准备好了今晚演出的新闻稿,一会儿把稿件给他们,他们刚才也照了不少照片了,不用再给你拍照了。你去后台休息一下换换衣服,有什么问题我来替你回答好了,等记者们走了我们一起去开庆祝会和告别会。
谢谢您,她说。那我先去后台化妆间了。
她走进自己的化妆间,依然还没有从兴奋中解脱出来。她的脸上带着激动的红晕,嘴里哼着《卡门》的斗牛主题曲,心里带着巨大的满足感。她关上门,正准备去屏风后换下裙子时,突然看见屏风后走出一个人来。她吓了一跳,身子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两步。她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屏风后走出来的人。是明宵!
你。。。你怎么来了?她惊讶地问明宵说。
你为什么要放弃芭蕾?!明宵把手里抱着的一大束鲜花摔在梳妆台上,脸上带着一种恼怒的神情问她说。
我愿意,她看着明宵的眼睛说。我不想跳了。
你知道你放弃的是什么吗?明宵冲她跨前一步说。你是为了芭蕾而生的,你说过你爱芭蕾要胜过你的爱情,你的生命,你为什么要放弃它?
我变了,不可以吗?她被明宵的口气激怒了,恨恨地说。你是谁,你凭什么来质问我,管我的事儿?你怎么知道我要告别芭蕾的?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我还能不知道?明宵说。前几天在旧金山拍电影外景时,有人拿着一份唐人街上的中文报纸,上面报道说的。我没有想到,我完全没有想到,你会这样。你怎么能放弃芭蕾呢?你这么好的天赋,这么努力,你完全可以创造出前所未有的辉煌,载入芭蕾史册,成为乌兰诺娃那样的传奇。你怎么能半途而废,现在就放弃芭蕾呢?你才二十二岁,二十二岁是芭蕾演员最辉煌的年龄你知道不知道?你是属于全世界的你知道不知道?你不属于你自己,你不能放弃芭蕾。我看到了这个消息之后特别伤心,给你打电话没人接,过去给你写信也一直没有回信。我从旧金山飞来,就是想告诉你,你犯了一个生命里最大的错误。你以为放弃芭蕾就会幸福吗?你以为放弃芭蕾你就会快乐吗?你不会的。我了解你,没有了芭蕾,你不会幸福的,你也不会快乐的
明宵,你知不知道徐泽宁就在剧场里,随时就会进来?她打断明宵的话说。你赶紧走吧,趁着他还没有看见你,不然他会叫人把你抓起来的。真的,你赶紧走吧 ,他知道你过去的事儿,也说过你要是回来,会把你抓起来的---
你怕了吗?明宵说。你是怕跟我见了面,徐泽宁不高兴是吧?你连电话都不敢接,信也不敢回,徐泽宁凭什么剥夺你做人的自由?。你以为徐泽宁会一直爱你吗?我告诉你,你别相信徐泽宁,他那样的人迟早会把你甩了,到时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
明宵,我是为了你好,你别不识好人心,她打断明宵说。是的,徐泽宁不让我跟你见面,不让我跟你有任何联系,我答应他了。你的信,他都要走了,我一封都没有打开看 ---
你!你怎么能把我的信交给他?!明宵生气地说。你为什么这么软弱?为什么任他欺负你?难道这就是你的幸福吗?
你给我出去,她再一次打断明宵的话说。别指手画脚的指责我,我的幸福和快乐跟你无关。
小曦,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最爱你,那就是我,明宵伸手抓住她的胳膊说。离开徐泽宁,跟我去国外,我们在一起,你继续跳你的芭蕾,你会更幸福和快乐的。
你赶紧走吧,徐泽宁就要来了,她用力甩开明宵的手说。他要是看见了你在这里,一定会 ---
小曦,听我一句劝,即使你不能跟我在一起,也不要放弃芭蕾,明宵又一次抓住她的胳膊说。世界上什么都靠不住,爱情也是,但是你的芭蕾是可以靠得住的。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你管好自己就行了,她把明宵推开说。你走吧,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和谈话,以后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了。
你不爱我了吗?明宵被推得身子一晃,有些愣住了地说。我以为你心里一直没有忘记我的。
不爱,一点也不爱。她转过头去,背对着明宵说。我爱得是徐泽宁,不是你。我早就不爱你了,我们的缘分早己到头了,我也早就把你忘了。所以你的电话我不接,你的信我一封都没拆开,全部交给徐泽宁了。你以后不要给我打电话,也不要写信了。你的信我都会交给徐泽宁。你走吧,别跟我再罗嗦了,我们就到此为止,请你马上离开这里。
听到靳曦的这些话,明宵怔住了。听着靳曦的这些句句刺疼他的心的话,他的目光由不解和疑惑变成伤心,变成失望,最后变成绝望。他完全不知所措地站了一会儿,看见她只是背对着他,不肯回过身来看他,也不肯再跟他说一句话,知道一切希望都灭绝了。
那好,小曦,我知道你了,也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祝你幸福。明宵说完,大踏步走出门去,把门在身后摔上。
听见明宵走出门去的脚步和摔门的声音,她转过头来,眼里溢满了泪水。她想她一定把明宵的心给伤透了,明宵这次一定不会再找她了。她坐到梳妆台前,忍不住把头埋在胳膊里,哭了起来。
门外传来了徐泽宁的脚步声。她抬起头来,匆忙抓了一张纸巾,擦了一下脸上的眼泪。
小曦,你今晚的表演棒极了,祝贺你,徐泽宁推开门说。我刚把爸妈送走,才到后台来。记者们都在外面等着你,你怎么自己在化妆间里?
我不想去见记者,她把藏在背后的纸巾悄悄扔到梳妆台底下说。已经报道了这么多,不要再报道我了。
你怎么哭了?徐泽宁走到她身边,看了一眼她脸上残留的泪痕,有些诧异地问她说。
没,没有,她本能地否认说。
怎么没有,这儿还有一颗泪珠呢,徐泽宁用手指把她脸上的泪擦了一下说。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吗?
没,没有,她站起来向屏风走去说。我要去把裙子换下来。
这是谁送的花,这么多?徐泽宁拿起梳妆台上的花疑惑地问。谁刚才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她转过身说。进来就看见这些花在梳妆台上。
徐泽宁翻着花,一眼看见上面有个小卡片,上面写着一行字。他把卡片撕下来,看了一眼上面的字。
那是什么?她伸手找徐泽宁要卡片说。
没什么,没留名字,是个匿名送花人,字写得蛮有特色的,徐泽宁把卡片揣进兜里说。走吧,你也累坏了,换上衣服我们回家吧。
我们团里一会儿还要开庆祝会呢,她望着徐泽宁说。得开完庆祝会才能回家,要不你先回去?
不,我跟你去,徐泽宁摇头说。今晚我要陪着你,一步也不离开你。最后一次演出,又这么成功,值得好好庆祝一下。
谢谢HP67。时代会变,人也会变。团委书记时的徐泽宁和身为副省长的徐泽宁会变化许多。权力使人自大和膨胀,官场也会让人变得更加无情,徐也难免不受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