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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早已辜负了的云淡风轻》番外篇:希腊小岛

(2015-12-24 23:16:10) 下一个

金黄色小号的圆形管口的上方反射着室内吊灯垂下来的灯光,桔黄色的灯光掺杂进了一些红色,像是油漆匠在管口的上部随意地刷了一把两寸宽的扇形红色油漆。从管口正面看进去,小号像是一个凹进去的黑色的盘子,盘子的底部是一个黑漆漆的通道,只有通道侧壁有一点微弱的白中带红的反光。与扇形反光相对应,小号管口的下侧有一条窄小的圆形反光散发着红色的光,只不过这红光比上面的反光显得更深一些。小号的按键被几只胖胖的手指灵活地按着,细长的尾部通到一双鼓囊囊的憋气一样的嘴唇上。因为用力吹气的缘故,小号手的两腮像是圆形的气球一样鼓起,让原本就胖的脸颊显得愈发臃肿。穿着一身灰色西装的小号手的黑色的头发向左分着露出一个宽大的额头,油光光的额头被灯光映照得通红,鼻翼和脸颊两侧闪耀着几滴汗珠,紧皱的浓厚的眉毛下是一双像是睡多了觉一样的鼓泡眼。

陈欣茹穿着一件不起眼的米色衬衫,外面套着一件白色针织短衫,下面穿着一条蓝裙子,坐在灯光昏暗的酒吧离乐池偏远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的小圆桌边,一只手掌托着脸颊,眼光打量着四周,面前放着一杯淡黄色的马其顿葡萄酒。乐池下面有很多张小圆桌,圆桌四周坐满了摇晃着身体拍着手掌兴高采烈地看着小号手演奏的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因为客人多的缘故,不大的酒吧人头攒动,让她有时不得不伸长脖子才能看见前面乐池里的小号手的上半身。小号手卖力地吹着一只爵士乐,身体因为用力而前后摇晃着,鼓泡眼时而睁开,时而闭上。这鼓泡眼,额头和左分的头发不知怎么让她想起了电影里看见的希特勒的头像,而这种想法让她觉得很滑稽。如果希特勒当初要是能做个像小号手一样的艺术家,能找到一个地方充分发挥自己的艺术天分,这个世界也许就没有三十年代末四十年代初的那场惨绝人寰的大战和屠杀了,她想。

她端起面前的淡黄色的酒杯来,抿了一小口里面散发着醇香的酒。她喜欢这种淡黄色的马其顿葡萄酒,在略显暗淡的灯光的照射下,酒杯的四壁投射出一种琥珀色的不断闪烁的光泽。这种希腊酒的颜色,光泽和口感都很好,而且不容易醉。多年以前,她曾经来过一次这个希腊小岛,在这个酒吧里坐过。那时她和刘东正在渡蜜月,刘东和她都喜欢这种葡萄酒和一种红色的克里特玫瑰酒。他们也都喜欢这个坐落在一条条长方形灰色石板铺成的斜坡下,面临大海,挨着一个小教堂的酒吧。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时间来过这里,直到最近发生的那场变故,让她突然想隐藏到世界上的一个隐秘的角落,在那里一个人静静地待一段。

 

来到小岛之后,她很惊奇地发现,虽然多年过去,小岛依旧,像是几百年都不层发生变化一样。爵士乐早已不再流行了,而这个小岛的酒吧依然像是十几年前一样演奏着同样的爵士乐。酒吧的调酒师也像是原来的调酒师,除了年龄大了一些,容貌依旧是原来的样子:深棕色的大眼睛,黑色的浓密的头发,宽宽的颧骨,高高的鼻梁,尖尖的鼻头和小小的鼻窝,丰厚的嘴唇,小巧的下巴。即使面带微笑,调酒师也给她一种酷和冷峻的感觉,尖尖的鼻头让她想起了那个经常在电影里饰演很酷的坏人的加里西尼斯。不光酒吧的男女招待看着似曾相识,就连酒吧的装修也依然保持着当初的样子:大门是黑色橡木门,四面的窗户上装饰着彩绘的玻璃,门口左侧是一个长方形的吧台,黑色橡木吧台顶上倒挂着一只只擦得铮亮的高脚杯。中间区域和四周的边边角角是一张张坐满了面带着兴奋的神情的客人的小圆桌,最后面是一处长方形的舞池和一个菱形的不大的乐池。乐池的边上摆放着一家古旧的钢琴,背面墙壁上装饰着蓝色的霓虹灯。她的桌子左侧坐着几个看着像是当地希腊人的男人在互相热情地大声说话,其中一个穿着红色衬衫脖子上挂着一条银色项链的三十多岁的背部很宽头发卷曲的男人时不时地用眼睛瞟她一下,像是奇怪这个相貌美丽穿着朴素大方的东方女人为何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里一样。

陈欣茹从来没想到自己会独自一个人再回到这里。那次跟刘东蜜月旅行之后,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小岛了。那次旅行给她留下了很美好的记忆。她和刘东曾经在这个酒吧里斟上淡黄色的马其顿葡萄酒和红色的克里特玫瑰酒,掰下盛放着在小篮子里的刚烤出来的冒着诱人的香气的面包,蘸着橄榄油和色香味浓的热汤,吃着堆满了羊乳酪的莴苣色拉和希腊烤肉。她也喜欢小岛上的有着细腻得像是面粉一样沙子的沙滩,还记得在晚饭后跟刘东一起在沙滩上散步,捡起干枯的树枝,点上一丛熊熊燃烧的篝火,在篝火边听刘东弹吉他和唱歌,在火光和月光的照射下躺在刘东的怀里,用胳膊吊住刘东的脖子,在噼啪作响的篝火边甜蜜地湿湿地亲吻。

小号手闭上了眼睛,两腮向外鼓鼓地凸出着,嘴唇紧贴在号嘴上,身子向后倾斜,右手的三个肥胖的手指灵活地按着小号顶端的三个键。在灯光下闪耀着铜光的键盘上下伸缩着,小号管时而向上,时而向下,圆形的号口冒出一阵阵紧促的热烈的节奏。一个穿着浅色吊带裙头上烫着卷曲的黑发脖子上挂着一串珍珠项链的个子高大的希腊女人从乐池左侧走过来,走到穿红衬衫的男人的桌边,在小号的激昂的乐曲声中用手按了红衬衫旁边坐着的一个穿黄绿色西装的小伙子一下,在小伙子转过头的一刹那俯身亲吻了小伙子。女人的左手扶着小伙子的脖颈,四个手指伸在小伙子的耳后,涂着艳红指甲油的大拇指贴在小伙子的脸颊上,把脸颊按出了一道凹进去的坑。从陈欣茹的角度看过去,俯身亲吻小伙子的女人的肩膀是倾斜的,左肩胛几乎碰上了男人的尖尖的下巴。女人的面孔窄长,额头很长很光亮,鼻梁很高,黑色头发上别着一个银色的发卡,与颌骨几乎直接相连的耳垂上贴着一个银色的圆圆的耳针。女人身子向下压,厚厚的嘴唇紧压在小伙子的嘴唇上。小伙子的右手先是抚摸着女人的赤裸的胳膊,随后手掌摊开,贴在女人的左肩的侧后。坐在椅子上的小伙子的身体被女人压得向后倒去了一下,随后像是反弹一样重新挺直起来,嘴唇拱起,手扶着女人的肩膀,身子向着女人压过去。女人的左手依然扶着小伙子的脖颈和脸颊,身子弯曲着向后仰去。红衬衫看着他们身子摇摆着亲吻,爽朗地咧嘴笑着,端着酒杯站起来,跟女人说了句什么,把自己的座位让给了女人。

 

我能坐在你边上吗?我的座位让他们给占了。红衬衫端着酒杯走到她的桌边来,俯身彬彬有礼地问她说。

她有些淬不及防地看着端着酒站在身边的红衬衫,随后扫了一眼四周挤得满满的小圆桌,觉得不好拒绝红衬衫的请求,就微笑着说:请坐。

谢谢,红衬衫拉开椅子坐下说。

红衬衫的手指抚摸着酒杯侧壁,眼睛饶有兴趣地大量着她。作为一个节目主持人,陈欣茹见惯了各种场合和陌生人,因此也并不觉得紧张。过去在主持节目时,她总是在出门前精心地化一个淡妆。台北的狗仔队很厉害,你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会冒出来偷拍一张照片。今天她什么妆也没有化,因为在这个希腊小岛上,她可以不用担心台北的无孔不入的狗仔队。这也是她来到这个小岛的主要原因之一,因为她想失踪一段,不希望任何人发现她的痕迹。虽然她并不紧张,但是在陌生人面前她有一种本能的拘谨。

我是本地人,刚才那一桌上的人都是我的好朋友,红衬衫说。你从哪里来?

台湾,她说。

噢,红衬衫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响声说。那你是中国人。

她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她本来想纠正红衬衫,说是台湾人,但是想在那些老外眼里,无论台湾人,香港人,大陆人,都是中国人。

我们这里也有一个乐手是中国人,红衬衫说。他的短号吹得很糟糕,但是吉他弹得很好。你真该听听他的演奏,他能弹能唱,把一些中国歌曲改编成爵士乐,曲调非常优美好听,虽然他唱的歌词我们都听不懂。他就住在我们岛上东头,有自己一大片宅子和私人沙滩,不像别的乐手需要表演挣钱,所以有时来有时不来,完全随自己的兴趣,高兴就来唱几首,不高兴就不来 ---- 不知道今晚会不会来。

在台北做音乐节目的主持人这些年里,陈欣茹一直关注着港台和大陆歌手的状况,对那些歌手了如指掌,对海外的歌手也了解颇多。她从来没有听说过在这样一个希腊小岛上也有一个中国歌手。一个隐居在小岛上的歌手,这倒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她想。

真的吗?她说。不过没关系,我反正要在岛上住一段,总有机会遇到的。

你在台湾做什么?红衬衫问她说。

节目主持,她说。主持音乐节目,介绍歌手啊什么的。我喜欢音乐,也喜欢歌手。世界各地的著名歌手我大致都知道。

那你知道我吗?红衬衫问她说。

不知道,请问---

当然我不是著名歌手了,红衬衫笑笑说。我只是在这个小岛上唱歌,唱了好多年了,你一定不会听说过我。

 

酒吧内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小号手单手举着小号,通红的脸颊闪着汗水的反光,扬手对着乐池外的观众致意。前排的一个身穿黑蓝色长裙的姑娘站起来,咧着一口整齐的白牙笑着,两只手越过头顶,对着小号手拍着,嘴里发出兴奋的喊声。小号手涨红着脸,对着姑娘的方向挥了一下手。姑娘把右手放在鲜红的嘴唇上,嘴唇嘬起来亲了一下,随后扬起手来对着小号手的方向吹了一下。小号手伸手抚了一下脑后的头发,身子倾斜成六十度,弯腰对着姑娘和观众点头致意,引起了又一阵热烈的掌声和口哨声。红衬衫侧身对陈欣茹说了几句什么,但是酒吧里噪音太大,她听不清他说得是什么,只是礼貌地点着头。她看见红衬衫的脸上绽开了一些笑纹,笑纹在他的粗糙的皮肤上显得很深,她突然有些后悔没听懂他说什么就点头,但是已经不好意思再问他说了什么了。红衬衫的脚在桌子底下有意无意地碰了她的脚一下,她慕地警觉,把桌下的腿往回缩了缩,让腿弯曲在自己的椅子下面。

下面该开始跳舞了,红衬衫放下已经空了的酒杯说。我得上乐池去唱歌了。能不能问一下你叫什么?

欣茹,她放慢语调说。欣茹陈。

我记住了,红衬衫对她眨了一下眼说。

 

红衬衫向着乐池走去了。小号手擦了一把头上的汗,举起小号继续演奏起来。红衬衫走到乐池左边的麦克风杆前,把银色的麦克风摘下来,对着麦克唱了起来。周围桌子上的一些人站起身来,纷纷走向乐池前面的舞池,在光滑的木地板上随着歌声扭动起身体来。陈欣茹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身体更舒服地靠在椅背上,把腿从椅子下面伸出来。她很高兴红衬衫走了,自己可以放松了,不用再强打精神应付谈话了。她下午刚来到小岛,身体依然带着旅途的疲惫,心情也带着一种烦乱和焦虑。她并不是上这个小酒吧里来寻人聊天的,她只是想在一个喧闹的环境里,自己好好安静一下。她注意到旁边又有一双目光向着她的身上扫来。她控制着自己不向那双眼睛看去。她不想再有人来打搅她的平静。此趟旅行,她先去了伦敦,随后从伦敦坐火车来到雅典,再让出租车沿着狭窄和蜿蜒的海边公路开到地中海畔的这个小岛,一路的颠簸让习惯于只在台北活动的她备感疲乏。在伦敦她去了儿子读书的哈罗公学,在一幢红砖楼旁的绿色草地边上见到了个子长得快跟她一边高了的儿子。儿子沿着楼前的灰色石阶跑下来,头上戴着围着一圈深蓝丝带的英式硬草帽,上身穿着白衬衣,外面是天蓝色西装外套,显得英俊潇洒,帅气十足。见到儿子的那一刻,她面带微笑,眼睛里充满泪水,所有的委屈和烦恼都已经不见了,就像一列火车驶出了黑暗的隧道。儿子拥抱了她,她俯身亲吻了一下儿子的脸颊,觉得沉郁的心情刹那间变得阳光起来,仿佛儿子小时清晨从自己的卧室光着脚跑出来非要睡在她和先生中间只是不久前发生的事情。儿子骄傲地带着她在校园里参观,走过一幢幢颜色发旧的红砖楼房,告诉她说,在击剑上得了全年级第一名。她知道儿子不喜欢学校里开设的拉丁语课程,但是很喜欢击剑和射箭项目。她很为儿子骄傲,也毫无疑问儿子将来能上牛津或者剑桥读书,毕业后会回到台湾,接掌家族企业。

旁边桌子上的那对刚才在亲吻的恋人已经牵着手去舞池了。年轻真是好,她有些羡慕地看着那对恋人的背影想。想起当年,她也曾这样年轻过,也曾这样毫无顾忌地爱过,在自行车后座上搂着刘东的腰,在路人羡慕的眼光中驶过北京街头。从伦敦坐火车向雅典出发,她一路上一直沉浸在对过去的回忆之中。她想起了第一次跟刘东在三里河酒吧相逢,看着刘东坐在高脚凳上,手抱吉他弹奏着从来没有听过的歌曲。她几乎是立即就被刘东的帅气和歌声打动了。金老板的那家酒吧也像是这个酒吧一样喧闹和拥挤,特别是在刘东成名以后,经常挤得水泄不通。她想起了跟刘东在秋天的街上走过,去中医医院看病,把手揣在刘东的裤兜口袋里,看着落叶在脚下纷飞。想起和刘东在一起的日子,那些在北京的日子,那些在台北的日子,那些甜蜜和分手后的伤感,她突然觉得惆怅起来。刘东去世的当天,大陆和港台的媒体就报道了刘东在医院去世的消息。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她觉得如同晴天霹雳,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活生生的刘东就这样离开世界了。她一直想去参加刘东的葬礼,但是媒体说刘东很早就立下了遗嘱,无论因为什么愿意辞世,只愿把遗体火化,不愿有任何葬礼,她也一直没能收到刘东葬礼的邀请函。随着时间的过去,她反思跟刘东的姻缘,觉得自己当时还是太年轻了,没有仔细的想,就跟刘东分手了。如果那时能够冷静一些,如果那时能够放弃台北的工作回北京去,如果那时能够多理解一些,如果那时能够给刘东一个解释的机会,那他们现在可能仍然在一起,刘东的悲剧也就不会出现了。这些年来,每当想起过去,她觉得刘东是跟她最默契的一个人,而且经历过那样美好,简朴而纯真的恋爱,这样的爱情最后怎么竟然放弃了呢?

列车一路上带着单调的车轮声在湿雨里穿行,窗外黑色的云层压迫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沿途的一盏盏灯火在雨水中变得朦胧,不知疲倦地照着一幢幢欧式房屋。空旷的原野一片漆黑,远方是一片什么也分辨不出来的模糊的黑色,近处树林像是一堵堵形象模糊的高墙,偶尔一点桔黄色的灯火自路边农舍的窗口上流出,带着一种异乡的温暖。月台站牌上写着熟悉的名字的欧洲的一座座名城在窗外向后移去,就像世界在身后倒退,退进遥远的模糊的远方。

 

如果一切要是都能退到模糊的远方随后不留痕迹地消失就好了,陈欣茹在火车上忍不住想。当结婚十五年的先生跟旗下的一个妖艳的女影星偷情,并在台中给女影星买了一幢豪宅,让女影星在里面生下了一个男孩的绯闻在小报上炒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她已经麻木得不想跟先生进行任何形式的争吵了。结婚十五年以来,她早已了解到先生虽然在美国受的教育,耶鲁毕的业,但是骨子里依然是个豪门世家子弟,血液里流淌着雄性动物想把精子留在尽可能多的雌性动物体内的本能。她早就知道先生跟那个女人的事。她只是假装不知道,从来没在先生面前提起过。她一直希望,在新鲜劲儿消失之后,先生会离开那个女人,重新回到她身边来。她一直想,如果别人不知道,她也会一直假装不知道,把这个家庭就这样维持下去。她已经离过一次婚了,不想再一次离婚了。但是显然那个女人是个很有手腕的女人,既然钓到了一条大鱼,就不会轻易让鱼脱钩。

跟刘东的六年的婚姻结束的时候,陈欣茹经常半夜里一个人醒来,悄悄地哭一场。自那之后,她觉得所有的眼泪都流干了,再也哭不出来了。虽然知道了先生外面有女人,她也打算就这样认了,不想再离婚了。在小报上登出了先生的绯闻之后,她虽然难受,却已经流不出眼泪来了。即使先生的这件绯闻让她感到羞辱难当和很屈辱,但是她依然没有想离婚。她拒绝了媒体的一切采访要求,也没有对先生发火,希望先生自己能够把这件事冷静地处理掉。

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在小报上登出先生的绯闻之后,先生对她提出了离婚。先生说,他没有办法。他已经许诺了那个女人。他不能让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没有爸爸。听见先生这样对她说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先生一下变得矮小了许多。这个平素刚愎自用说一不二的男人此刻像是一个被人捏住了命脉的可怜的软弱的男人。她突然想到,也许这一切是那个女人故意捅出去的,目的就是要逼她离婚,好自己上位。那个女人打来电话,想跟她直接谈谈,她直接把电话挂了。她没有什么跟那个女人好谈的。她不想这件事再继续炒作下去。她跟先生说,同意协议离婚。为了儿子将来的前途,在先生的恳请之下,她也同意了把儿子判给先生。先生如释重负,在媒体上和私下里都对她道了歉,在离婚协议上也比较绅士,不但把她该得的财产都给了她,而且还额外给了她一笔钱作为补偿。让自己的律师审查了先生的律师起草的离婚协议之后,她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她自由了。只是这个自由的代价很沉重,十五年的年轻岁月,换来的是一张离婚协议。她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了。二十二岁时,她在北京广播电台做《失眠之夜》的主持人,经常在半夜开导打电话来的失恋的听众。那时她觉得自己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给出自己的答案。现在,她觉得连自己的婚姻都搞不懂。先生当初也对她很好,对她许下了无数的诺言,她都不想再跟先生提起当初的那些许诺。当一个人不爱另外一个人的时候,重提那些诺言有什么意思呢?他们不缺钱。他们都是台北的名人。他们是人人羡慕的一家子。而到底为了什么,他们最初的强烈的爱情会随着岁月消逝了呢?

 

您还想再添点儿什么?一个女招待走过来把红衬衫留在桌上的空酒杯放到自己端着的一个咖啡色的托盘里,用手中的抹布擦了一下桌面,问她说。

她从思索中惊醒,有些发呆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女招待,随后看了一眼面前的酒杯,酒杯里面还有小半杯淡黄色的酒,在灯光下散发着半透明的光泽。

不用了,谢谢,她微笑着摇头说。

需要什么就叫我,女招待回了她一个微笑说。

女招待把桌子上的一个小圆碟子里的快烧尽的红蜡烛用一个小铁片按灭了,换了一只新蜡烛,重新点上之后走了。她抬起头来,看见红衬衫在乐池上嗓音低沉地唱着歌,小号手的号推着舞池里的人旋转,刚才那个站在前排给了小号手一个飞吻的姑娘跳到乐池里,站在红衬衫右边跟红衬衫一起唱着。她听出红衬衫唱得是一首爵士歌曲《Look What You've Done》。她知道这首歌,在台视她曾经向观众介绍过这首歌:

Take my photo off the wall

If it just won't sing for you

'Cause all that's left has gone away

And there's nothing there for you to prove

 

Oh, look what you've done

You've made a fool of everyone

Oh well, it seems like such fun

Until you lose what you had won。。。

 

乐池顶上的一盏球形转灯不断地旋转着,灯上的一块块小玻璃把红色蓝色和黄色的光打在天花板上,墙壁上和舞池上旋转的人群里。她看了一眼窗外,不远处的小教堂的玻璃窗上透着一股橘红色的光,教堂的尖顶和背后的树梢一起消失在夜幕之中。她喝了一口酒,继续回到刚才的思路中。作为嫁入豪门的前台视美女主持人,这些年她来风光无限,出尽风头,早已成了一些传媒同行们的羡慕嫉妒恨的对象,她能够想象那些人一定在私下的场合幸灾乐祸添油加醋地谈论和传播着她先生的绯闻和他们的离婚,对她射过来一只只冷箭。而她应对冷箭的办法,就是远离冷箭能够射中她的区域,飞离台北,来到这个地中海上的美丽的希腊小岛 --- 这个有着蔚蓝的地中海波涛,有着清澈得能看见水底的鱼儿的海水,有着金色的细细的沙滩,有着油漆成各种颜色的渔民住宅,有着石头砌成的层层小径,有着高耸的黑色的岩石,有着拍打着岩石的泛着白色泡沫的海浪,有着白色的帆船,有着湛蓝湛蓝的天,有着一朵朵白色的云,有着明亮的月光,有着耀眼的星星,有着温柔的海风,有着冰激凌店,有着咖啡馆,有着一个小书店和一个小酒吧的小岛。这是一个她一直憧憬着和向往着老了能够安安静静地安渡余生的小岛。一个她和刘东渡蜜月时曾经来过一次的小岛。她想在这里一个人安安静静地住上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等风暴平息了再回台北。

欣茹!她听见有人在前面叫她的名字。她抬起头来,看见红衬衫正一边唱着,一边向她招着手,示意她到乐池上去一起唱。她慌窘地举起手臂来摆摆手,表示自己不会唱。在国外上学和生活的这些年,她虽然英文很流利,也会唱一些喜爱的英文老歌,但是从来没敢在公共场合唱过英文歌。欣茹,来吧,红衬衫对着麦克风继续大声邀请她说。周围的人都在看着她,对她鼓着掌,目光鼓励着她,让她觉得不上去有些对不起热情的邀请。好在她以前听过这首歌,也大概知道歌词,于是她站起来,用手抚了一下蓝色的长裙,拢了一下垂在耳鬓的头发,向着乐池走去。乐池在一个木台子上,比地面高出半尺,红衬衫伸出手来拽了她一下,帮着她登上乐池。她站在红衬衫的左边,随着音乐的节律扭动着身子,拍打着手掌。红衬衫把银色的麦克风移到他和她之间,让她的嘴对着麦克风,跟她一起唱着:

Give me back my point of view

'Cause I just can't think for you

I can hardly hear you say

What should I do, well you choose

 

Oh, look what you've done

You've made a fool of everyone

Oh well, it seems like such fun

Until you lose what you had won。。。

她唱着唱着突然停住了演唱,因为她看见酒吧的门口打开了,一个背着吉他的人站在门口。从敞开的门口,她可以看见门外挂在树梢上的月亮很小很圆,月亮朦朦胧胧的,四周笼罩着半径有一尺多的光晕。一片薄云被风驱动,正在月亮上飘过。背吉他的人背对着月亮站着,像是一个黑色剪影。黑色剪影从门口向着乐池走来,步履缓慢,身影像是她熟悉的一个人。她凝神看着越来越近的黑色剪影,直到黑色剪影的面孔走出门口的阴影,显露在酒吧内垂下来的橘红色吊灯下。他有着一副深沉的面孔,面颊沧桑而消瘦,长头发垂下来,遮住了一半前额。他上身穿一件熨得平整贴身的黑色的衬衣,袖口挽在小臂上,两条长长的腿上是一条整洁的牛仔裤,头上戴着一顶印着鹰徽的深灰色垒球帽。她熟悉这一身打扮,从她第一次看见他时,他就是这一身打扮。

刘东!她忍不住对着黑色剪影大声叫了起来。

 

 

 

刘东沿着桌椅之间狭窄而又弯弯曲曲的通道走到乐池来,在经过她面前的时候,看了她一眼。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略显迟钝,黑色深邃的眼瞳里带着一种陌生的眼神,就像是一点也没有认出她一样。

刘东,她忍不住叫了他一声,伸出手去拽他的胳膊。

刘东身子本能地一躲,躲开了她的手臂。他径直走向舞台右侧的一把高脚凳,一抬腿坐在了高脚凳上。他的脚踩在高脚凳的横木上,一条腿成直角状弯曲着,另外一条腿成锐角靠在后面,把一把旧了的红木吉他像是盾牌一样横在身前,全神贯注地用右手抚摸着吉他,好像吉他就是他的全部的世界。在舞台明亮的灯光下,她看见刘东的面容已经是中年人的面容,表情有些疲惫,身体没有发胖,但是比过去更加魁梧。他穿着白色耐克鞋的脚无意识地在高脚凳上移动了一下,让身子更舒服地坐在高脚凳上。刘东把吉他的尾部夹在他的右胳膊和腋窝之间,左手按住吉他顶部的银色的弦,右手长长的手指快速地拨动了一下反射着铮亮的蓝光的琴弦。

刘东!她站在原地,忍不住又叫了他一声。

你认识他?红衬衫好奇地看着毫无反应的刘东问她说。

当然,她眼睛看着坐在高脚凳上的刘东说。他叫刘东,曾经是中国最好的歌手之一,我以为他---他早已经死去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家伙是个奇迹,红衬衫低声对她说。据说他死过一次,在太平间的冷冻室里躺了三天,等医院的人要去火化他时,把他的尸体从冷柜里拉出来,发现他还有一丝微弱的心跳。他们把他救了过来,但是他的脑子在冰库里受了损伤,醒来之后什么都记不得了,连他父母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这个小岛。

所以他就来了这个小岛?她焦急地问红衬衫说。

据说他父母把他在北京的房子卖了,红衬衫说。好像值很多钱,把他带到了这个小岛,买了一处很大的宅子,希望他能在岛上逐渐恢复记忆。

我简直不能相信,她说。

可怜的家伙,红衬衫看了依旧在调试吉他的刘东一眼说。这么多年来,到现在他还是认不出父母来,他唯一能够记得住的就是他的音乐。他是一个天才,一个伟大的歌手,唱得很好,也能写很棒的歌。。。你不是音乐节目的主持人吗?而且你也认识他,也许你可以在这里帮他做个介绍?介绍介绍他的过去?你愿意吗?

我愿意,她点头说。

 

东,你需要个主持人帮你介绍演唱一下吗?红衬衫带着她走到刘东面前,问刘东说。

不,我不需要。刘东看了他们一眼,摇头说。

你确定? 红衬衫继续问他说。这位美丽的女士也是从中国来的,她说以前认识你。

看着眼前的刘东,她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几乎冒了出来。她伸出右手,四指张开,抚摸着刘东的脸颊,就像是过去抚摸他的脸颊和脖颈后面的头发一样。

是我,她忍住眼泪说。是我,我是欣茹,你----你认不出我来了吗?

刘东摇了摇头,眼里依旧是一种陌生的眼光。他把她的手轻轻推开,低下头继续弹了一下吉他。

你真的认不出我来了吗?她的眼泪一下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我是欣茹。我是欣茹啊!!!你怎么连我也认不出来了?你还记得这个名字吗?你还记得,我们,我们---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她闭了一下眼睛,让两行泪水扑扑地从脸颊上落了下来。刘东怎么会变成这样,连她,这个曾经是他最亲近的人,也认不出来了呢?!她只觉得想哭,干枯了许久的眼泪,现在又像是泉水一样,源源不断地从闭着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站在一边的红衬衫看呆了,酒吧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小号手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手中的小号也垂了下来。舞池里跳舞的人们停住了脚步,屏住呼吸看着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在他们身上,有人在窃窃私语,像是猜到了发生了什么。过了一小会儿,她感觉一只手指抚摸着她的脸颊,轻轻地把她脸颊上的泪水拭去。

她睁开眼,看见刘东黑黑的眼瞳正在仔细地端详她。刘东皱着眉头,像是在用力思索着,好像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去了另外一个世界。虽然只过了几秒钟,但是她觉得像是一个世纪那样长,那样难捱。她用手抚摸着刘东的脸颊,随后把手伸到他的脖颈后面,抚摸着他的长头发和脖子。刘东凝视着她的眼球转动了一下,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好像从遥远的世界回到酒吧里来,眼睛里露出了一种温柔而熟悉的眼神。

我知道欣茹,刘东点头说。欣茹是我的爱人。

我就是欣茹。她泪眼模糊地说。你还记得我吗?告诉我你还记得我----

我记得,刘东一字一句地说。我记得。我想起来了,你是我最爱的人。我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给你做报幕人,她说。就像过去一样,你还记得吗?在三里屯的酒吧,我报幕,你唱歌,金老板,鼓手 ---

不记得了,刘东说。但是我记得我有个爱人,叫欣茹。

 

她的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这次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欣喜。毕竟,她没有想到刘东还活着,而且还能记得她。这就够了。

今晚你想唱什么歌?她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破泣为笑地问他说。

刘东眯着眼想了一下说:《七夕的晚上》。

《七夕的晚上》。对了。这是那年七夕时,她请刘东去北京电台演唱的第一首歌。站在一边看呆了的红衬衫高兴地把手中的银色的麦克风递给她。她抽了一下鼻子,把话筒举到嘴边,清了一下嗓子,面对台下黑压压的观众,缓缓地说到:

各位朋友们,晚上好,我叫陈欣茹,来自台湾。你们面前的这位歌手刘东,曾经在中国最好的音乐学院受教育,后来成为中国最好的歌手之一。因为一场事故,他失去了几乎全部的记忆力,但是他没有忘记他的音乐。在西方有情人节,在中国,也有一个情人们特殊的日子,叫七夕。花开花落,人世沧桑,世事难料。无论你有长久的爱情,还是有短暂的爱情,都希望你们能够珍惜它,把你们在一起的每一个日子,都当作情人节,都当作七夕来过。用我们中国的一句古话说,愿君心似乎我心,永不负相思意。朋友们,下面我们请刘东为我们演唱一首中国歌曲:《七夕的晚上》!

酒吧里想起了一片热烈而持久的掌声。刘东看了她一眼,微笑了一下,仰头甩了一下长头发,伸出左手,娴熟地拨动了一下吉他弦,用略带沙哑的嗓音唱了起来:

昨夜打开记忆的小木箱,细细数着发黄的时光

一片片红叶沾满蛛网,水晶上结着灰色的沧桑

轻轻翻开落花的街巷,走过百合沁肺的清香

拉出一条淋湿的长凳,衣袖拂去留不住的怅望

 

七夕的晚上 不是流泪的时光

要杯绿茶Latte,看看咖啡红墙

翻翻手里的书本,想想冬日的阳光

没有你的日子还不是都一样,都一样

 

昨夜推开记忆的百叶窗,向着喑哑的夜空眺望

一轮明晃晃的月亮,它孤独地悬挂在天上

夜风带着回响,吹动花季的丁香

寂静的青石板上,是谁踏着蓝色的光

 

七夕的晚上,不是悲伤的时光

穿过记忆的长廊,藏起流泪的忧伤

看看电影穿个洋装,告诉自己说别太失望

缺了谁的日子还不是都一样,都一样

 

昨夜听见铮琮的雨响,声声敲打半开的蓝窗

一只候鸟向着远方飞翔,它在雨雾中失去方向

穿过旷野的迷茫,拍打坚韧的翅膀

湖边的一盏盏灯光,是永不放弃的希望

 

七夕的晚上 是微笑的时光

数数珍藏的阳光,掸去尘封的惆怅

光阴它会缄默,留下温馨的回想

没有你的七夕还不是都一样,都一样

 

我想要迎风飞扬,像跨越湖泊的野鸟一样

我想要煽动翅膀,奔向遥远的前方

我想要飞进夕阳,穿越灿烂的金黄

理想它不是陪葬,它会在最黑的夜晚绽放

只是没有你的日子,总是不一样

没有你的日子,怎么能一样

 

七夕的晚上 我不再悲伤

七夕的晚上 我藏起泪光

七夕的晚上 我骑过人潮汹涌的广场

七夕的晚上 我看见一只灰鸟在夜空飞翔

只是没有你的七夕,总是不一样

没有你的七夕,怎么能一样

怎么能一样,怎么能一样

 

听着刘东的熟悉的嗓音和熟悉的歌词,她的眼眶里又一次溢满了泪水。红衬衫把一张纸巾递给了她,她感激地点了一下头向红衬衫致谢,一边用纸巾擦去脸颊上和眼角残余的泪痕,一边走下了乐池,向着后面的小圆桌走去。窗外的月亮已经爬到了教堂的尖顶上,云雾散去,明亮的月光流水一样照进酒吧来,与酒吧的灯光混合在一起,洒在她的白色的针织衫和蓝裙子上。她手里捏着折叠起来的带着泪水的纸巾,走着走着突然微笑了起来,眼睛放射出了光彩。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她找到了刘东,再也不会离开他了。她会细心地照顾他,帮助他恢复记忆,等他恢复好了,带他回台北,或者回北京,或者去欧洲,或者就在这个小岛上住下去,再也不分开,一直到地老天荒,一直到世界的尽头,一直到离开人世的时候。他已经认出了她。他会想起过去的那些美好的时光的。更重要的,他们还有更美好更幸福的时光在一起,许多许多。她的脸上闪烁出夺目的光彩,人也觉得精神和欢愉多了,心情也变得好了。一切的烦恼都好像被一阵风吹走了,一切都变得如此美好,连四周坐着的陌生的游客,一个个都变得十分可爱和面容慈祥。

她突然想起了逝去的堂姐,如果堂姐还在就好了,她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打电话把找到刘东的消息立刻告诉堂姐,跟堂姐一起分享她的快乐。她和刘东现在什么都不缺少,不用为了挣钱去奔波,不用再分隔两地,可以时间充足地朝夕相伴。他们会回到过去的样子,他写歌,唱给她听,她会认真地倾听,提出自己的意见,而且他们没有需要成名和迎合听众的压力,可以写出真正的好歌。

过去的一切烦恼和不幸好像都已经被一把抹布抹去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婚后的六年她因为身体有病,一直没有能跟刘东做爱,现在她的身体好了,她要补偿他,把过去缺失的爱都补回来。她想象着跟他的亲吻和拥抱,脸上不禁显现出一阵红潮来。她要把一切都补偿回来。她渴望着,她期待着。她觉得自己重新变得年轻了起来,就好象是重新回到了二十八岁,浑身充满活力和自信,迷醉在重新找到的爱情里,连步伐都变得有些轻飘飘的,像是喝多了酒,踩在了云彩上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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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拥抱哥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Cyprus123' 的评论 :
谢谢Cyprus123。我也曾经想过,如果刘东没在医院死去,出院了,那么后来会怎样。我觉得欣茹如果自己的婚姻没有出大问题,是不会再跟刘东怎样的。刘东出狱之后,演艺生涯肯定是砸了,那么可能会低调地过着隐居的生活,但是他不会放弃音乐。金老板还会再开酒吧,刘东很可能会和鼓手一起再到金老板的酒吧唱歌,回到原来的状态。这样的话,多年以后,欣茹还是会有机会在金老板的酒吧里看到刘东,但是我想他们都会和很克制,会把过去的感情埋起来,然后各自走自己的路。
拥抱哥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树荫满地' 的评论 :
谢谢树荫满地,过节了,让刘东和欣茹也团聚一下
Cyprus123 回复 悄悄话 哈哈,谢谢拥抱哥给我们的圣诞礼物!很神奇的悲喜转换。:)原来的结局我也喜欢,觉得刘东死了其实是比活着受内心煎熬也许好受些,而且欣茹也少些内心煎熬。这个也好,童话一样的爱值得一个童话一样的美好结局!
树荫满地 回复 悄悄话 圣诞夜读到一个圆满的故事,谢谢拥抱哥!
拥抱哥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思念青荷' 的评论 :
谢谢青荷,圣诞快乐!我也觉得这个结局好一些,但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思念青荷 回复 悄悄话 抱哥圣诞快乐!
这个结局好,以前的那个觉得刘东好可怜,心如好无情`````
拥抱哥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香草儿' 的评论 :
谢谢香草儿。刘东和欣茹的爱情故事,我觉得自己下了很大的力气写。过去也写过一些爱情故事,但是都没有刘东和欣茹的纯洁和真挚。因为刘东是歌手,不能光说不练,还熬夜给刘东写了一些歌词。唯一遗憾的是嘎然而止的结尾,也许那时我写累了,想结尾,就匆匆结尾了,给全篇留下了一些遗憾,几乎受到了所有人的反对,自己也觉得比较歉疚。这次利用圣诞假期,写这一篇番外,也算略微补救一下我的过失,并表达自己的歉疚之意。刘东和欣茹的爱情,值得有个长相守的结局。
拥抱哥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一滴翠' 的评论 :
谢谢一滴翠。我也觉得原来的结尾太匆忙,对人物安排也太狠心了。一年来一直想写个不同的结局,但是觉得写个不同的结局也不好,一个小说两个结局不好。所以想来想去,写个番外吧,给刘东和欣茹一个机会重逢,让他们再遇到一起,就像第一次相逢一样,在一个小酒吧里。
香草儿 回复 悄悄话 谢谢抱哥给了欣茹和刘东这样一个美好结局! 他们曾经有过那么美好的爱情,正篇里的结果太悲惨了。
一滴翠 回复 悄悄话 赞,一直期待着这样的en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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