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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一条波希米亚红裙(五十二)

(2015-08-27 22:17:17) 下一个

五十二

飞机在不稳定的气流里颠簸了一下,把明宵从睡眠中惊醒。他睁开眼,从舷窗里看见一层雾气笼罩着窗口,银灰色的波音七三七机翼像是一把长刀,把苍茫的雾气划开。机翼下面的云层昏暗,一望无际的太平洋在云层下面时隐时现,海面上点缀着黑色的贝壳一样的岛屿,闪烁着灰黑色的光。他带着一些困意活动了一些有些疲乏的胳膊和腿,跟坐在旁边的一个女人道了一下歉,说要去洗手间。女人站起来,立在走廊边,腾出空间来让他出来。他手扶着椅背迈过旁边的座位,谢了女人,转身向着机舱中部亮着橙色暗灯的洗手间方向走去。

机舱里静悄悄的,旅客们大多进入了梦乡,只有不多的几个人在借着座位顶上的光看杂志或者看书。靠近前舱的地方有一个身穿深蓝色短裙的空姐沿着走廊走来,脚步轻盈,面带着职业微笑。他与空姐在机舱中部侧身而过,随后拐进了无人的洗手间。

他在狭窄的洗后间里拧开水龙头,双手掬起水来洗了一把脸。冰凉的水让他的困意一下消失了。他拽了几张棕色的纸把脸擦干,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脸颊消瘦,颧骨突出,面色有些苍白。在美国寄寓在大爷家的这一年,他一边刻苦学习,一边打工,觉得长大了很多,成熟了不少,不再像是出国前的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了。这一年,他的英文突飞猛进,各科考试在学校里也取得了很好的学习成绩,平均分达到了97分。离开旧金山之前,他收到了SAT成绩,考了2300分。秋季就该开始申请大学了,他想以他的课程成绩和SAT成绩,加上平时的社团活动经验,应该可以去纽约的哥伦比亚大学读电影专业,去一步步实现他的电影梦了。

他用纸把手上的水迹擦干,把纸扔进垃圾箱里,对着镜子把头发拢整齐。他把手插进裤兜里,从里面掏出钱包,打开皮夹,隔着朔料薄膜看着皮夹层里放着的照片。靳曦的微笑如花的脸在他的眼前浮现出来。他凝视着她的照片,想起了玉渊潭公园的那个雨夜,他们坐在公园山坡上的八角亭上,四周寂静无人,只有昏黄的路灯光随着风在摇晃。银丝一样的夜雨飘进亭子里来,带着一阵阵凉意,落在了他的胳膊和背上。一串串雨珠在亭角不断地滴下,新鲜而又陌生的潮湿空气在夜幕里弥漫了八角亭。山坡下黑魆魆的树林和灌木丛掩盖的小径旁,玉渊潭水散发着粼粼的青光,黑色的岩石在岸边沉默不语地蹲着,细长的水菖蒲在风中忐忑不安地摇曳。

他走出洗手间,在飞机中部的紧急出口处停了下来。他靠近舱门,透过舱玻璃看着窗外。一轮巨大的月亮浮在云层上空,圆盘表面清澈透明,上面的纹路清晰可辨。月亮的左下侧融入了天幕,像是缺了一块一样。明媚的浅黄色光线透过舷窗射了进来,在舱内留下了明明暗暗的影子。他想起了那双温情脉脉的眼睛,还有火热的皮肤,透着红晕的脸庞,紧挨着的身子,湿润甜蜜却又笨拙的吻,颤栗的身躯,以及几乎跳出心脏的嗵嗵的心跳。他的手指在照片上抚摸着,轻轻地抚摸过了她的鼻尖,嘴角和脸颊。分别十个月,他快想不起来她说话的声音了,但是她的面容却依然能清晰地随时随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亭亭白桦/悠悠碧空/微微南来风/木兰花开山岗上/北国的春天,啊,北国的春天已来临/城里不知季节变换,不知季节已变换/妈妈犹在寄来包裹,送来寒衣御严冬/故乡啊,故乡,我的故乡/何时能回你怀中”。他不知怎么一下想起了出国前就很喜欢的这首《北国之春》,那时他只是喜欢歌的旋律和歌词,现在才真正体会到异乡漂泊和思念自己心中的人的滋味。最近一直没有收到她的信,他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再过几个小时,上午十一点飞机就会降落在北京机场。那时,他母亲会去机场接上他。他会跟着母亲回家,吃上一顿家里烧的从小就喜欢的饭菜,陪父母聊聊天,聊聊国外的生活,然后晚上去找她。他要直接去找她,带着给她买的裙子,有她母亲照片的画册和杂志,给她一个惊喜。这十个月一开始过得很慢,就好象渡日如年一样,那时他觉得都好久好久没看见她了。而后来日子又过得飞快,像是一瞬间时光就都流逝过去了一样,想起来,仿佛他和她不久前刚分离。 “分别已经十月整,我的姑娘可安宁”,他在心里默默地唱了一句。想到就要见到她了,他心里涌出了一种按捺不住的激动和期待,恨不能飞机一下就能飞到北京,让他能够一下就见到她。

 

早上醒来的时候,她突然感到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她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像是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一种没有来由的焦躁,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烦。

夜里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她在一个巨大的舞台上跳着舞,舞台顶上闪烁的璀璨夺目的焰火,一侧是夕阳照射的金色的沙漠,一侧是一眼看不见头的群山和望不到边的林间公路。舞台的背景不断地变幻着,一会儿是蓝色的月光照耀的静谧的湖水,一会儿是岸边岩石上隐现着磷光,一会儿是湖水中闪烁着萤火虫的轨迹,一会儿是水中的潜流在不断地流动。她梦见自己在台上跳着跳着,音乐不知为什么突然停止了。她停下舞步,疑惑地看着舞台下面的乐队指挥。乐队指挥两臂交叉抱着,指挥棒向下,眼睛看着一个五十来岁的穿着蓝制服的男人。她梦见男人迈着稳重的步伐从侧面沿着台阶走上舞台。她看着男人的有些稀疏的头发,认出来是芭蕾舞团的张书记。她的心突然收紧了一下。上次张书记来就是叫停《吉赛尔》的,听说张书记一直就反对演出《吉赛尔》,不会是又出了什么变故了吧?她梦见舞团的演员们听见音乐停了,都从舞台侧面的帷幕后面走了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梦见张书记在众人的窃窃私语声和目光下,从容不迫地走到舞台中央,宣布取消《吉赛尔.》的演出,同时撤掉靳凡的副团长职务。她梦见靳凡让她赶紧去找徐泽宁来帮忙,而她怎么也打不通徐泽宁的电话。

 

《吉赛尔》没停演吧?她揉了一下眼睛问躺在床上看书的齐静说。

没有啊?怎么了?齐静问她说。谁说让停演?

哦,做了一个噩梦,她挠了一下头皮说。梦见《吉赛尔》不让演了,吓死我了,然后怎么也找不到徐泽宁。幸亏只是一个梦。

别担心,梦一般都是反梦,齐静打了一个哈欠说。你今天下午不是该去徐泽宁家里了吗?

嗯,她点头说。下午他母亲会派车来接我。要不,你跟我去吧,我一个人去了怪害怕的。

丑媳妇才怕见公婆,你这么漂亮,怕什么啊?齐静逗她说。姐不能跟你去,我跟你去了算什么啊?人家要看的是你,不是我。

什么媳妇媳妇的,真难听,我还不是他媳妇呢,她掀开被单从床上坐起来说。

迟早的,齐静把书放下说。对了,明宵那里你准备怎么办啊?

我正发愁呢,她叹了一口气说。唉,明宵该快回来了,见了他我可怎么说啊?

车到山前必有路,齐静坐起来说。反正到时自然会过去。别操心了,也别瞎想了,一会儿咱们一起去吃早点,然后你好好准备准备下午去徐泽宁家吧。

 

她下了床,穿着拖鞋去翻柜子里的衣服,想找出一条合适的裙子去徐泽宁家里穿。在柜子底部,她摸到了那条波希米亚红裙。她把裙子从柜子里拽出来,抖开来看了一下。每当她看到这条红裙的时候,她就会想起母亲穿着红裙跳舞的样子,想起明宵把红裙还给她,想起一些往事来。她有些出神地看了一会儿红裙,听见齐静在背后叫她赶紧去漱口刷牙好去吃早点,就把红裙折起来,依旧放回柜底。

她的手伸进柜子底部的时候,碰到了里面的一根毛衣针和一束毛线。毛衣针扎了她的手指一下。她拿出银灰色的毛衣针来,看着毛衣针和柜子里的一团剩下的毛线,心里怔了一下。她想起来冬天的时候曾经给明宵织了一个大围脖给他寄去,自那之后本来还想给明宵织一件毛衣来的,但是后来怎么就忘了没有去织呢?当初跟明宵那么好过,现在怎么都快把明宵给忘记了呢?

 

 

下午不到两点,她穿着那条在东风市场新买的浅蓝色的裙子,肩膀上挎着一个小手包,手里提着一个礼品袋,站在中芭大门外一颗遮荫的老树下,等着徐泽宁母亲派来的车接她。虽然才七月初,夏日的火辣的骄阳已经明晃晃地照在街上,把街头照得像是蒸笼一样。澄净的天上几乎没有一丝云彩,燥热的空气里流动着一种混杂着汽油和汗水的味道儿。她用一块白手绢擦了一下额头上冒出来的汗珠,又用手绢当作扇子扇了扇风,皱着眉头看着汽车从街上驶过卷起的干燥的尘土。尘土的微粒在阳光照射下四散飞扬着,带着一股呛人的味道。一辆辆自行车从她面前驶过,车上的人一个个汗流浃背地骑着,几乎每个人后背上都塌湿了一大块。

她只站了一小会儿,就看见一辆黑色的大红旗轿车从南横街方向向着中芭拐来。她从树下走出来,站在中芭大门前的显眼处。红旗轿车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减慢了车速,缓缓地停在了她面前。中芭大门内,传达室大爷眯着眼把头探出窗外,好奇地看着她和红旗轿车。中芭门口进出的几个人也停下了脚步,跟传达室大爷一起看着红旗轿车。几个小孩嚷嚷着从街头跑过,跑到轿车前用小手指点着轿车,说着什么。路边的行人和一些自行车也都停了下来,好奇地观看着红旗轿车。轿车的前窗缓缓降下,司机老杨从车内向她坐了一个手势,让她上车。她拉开轿车的后车门,弯腰把头低下,提着礼品袋,钻进了轿车。

她坐进车内,关上车门,靠在凉爽的皮座椅上,觉得自己像是在享受公主一样的待遇。鲜花,掌声,高级轿车,这一切几乎都像是梦幻一样接踵而来。要是倒退回一年以前的七月份,那个跟明宵在一起的暑假,她都不敢想像这一切会发生。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命运的宠儿,几乎没有费多少力气就得到人人羡慕的一切。

 

杨师傅,您开车有多少年了?车开出太平街后,她从后座上欠身向前问老杨说。

有二十多年了,老杨目视前方说。我一直给小宁爸爸开车,最早是开一辆苏联的吉姆,后来才换了红旗。

哦,这么多年您都一直给他们家开车啊?

就是啊,老杨点头说。我是从小看着小宁长大的。小宁从小就是孩子头儿,人都说三岁看老,他将来肯定会非常有出息。小宁上小学当班长,到了中学去了四中,继续当班长,插队的时候也是知青的头儿。他踏实肯干,领导能力强,聪明勤奋,谦虚上进,对上对下对家里人都非常好。他也特别喜欢你。

您怎么知道呢?她好奇地问老杨。

因为他跟我说过,老杨说。他去西藏前,我每天开车送他去中芭,一路上他就跟我说你怎么怎么好。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他对任何女孩这样感兴趣这样好过。我说姑娘,你真是找对人了,要我是你,就赶紧跟他结婚了。他老大不小的了,早就该结婚了,他的同学很多都有孩子了,就他自己还单着。为了这,他妈没少操心,给他介绍好几个对象,他都给回绝了不去见,非说要自己找。他这样的条件,找什么样的不行啊,那么多好姑娘,他都看不上,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他领过一个姑娘回家。这回,他一跟家里人说,把他妈就给高兴坏了。上次小宁爸妈去看你的芭蕾,回来后一路上都在夸你,说小宁眼光不错。

您太能夸我了,她不好意思地说。今天还有别的客人在他家吗?

好像没有,只有你一个人,老杨说。紧张不?

有些,她点头说。我小时是一个特别认生的人,后来好些了,可是去陌生人家里还是有些怵。

姑娘,不用担心,小宁爸妈都是很随和的人,老杨说。他们对你很中意,就是想跟你随便聊聊,多了解一些。你到时嘴甜一点儿,手勤快一点儿就行了。

有您这么说我还踏实一点儿,她把背靠回椅背上说。谢谢您。

 

红旗轿车在长安街上一路绿灯驶过,开到南长街上的一家大院门前。院门口的大铁门被一个穿着绿色军装的警卫拉开,老杨跟警卫点了一下头,把轿车直接驶入院内。铁门在后面关上了,老杨把车停在院子一角,把车熄了火。

别害怕,也别紧张,他们也跟你爸妈一样,你就当是在自己家,老杨叮嘱她说。

谢谢杨师傅,她感激地说。

她提着礼品袋欠身走下车来,刚在院子里站定,就看见院子正中的一间房门开了,徐泽宁母亲穿着一件简朴的素色裙子,从门口迈出来,对她热情地招呼说:

小曦来了,快进来吧,刚才我跟他爸还在念叨你该到了。

伯母好!她紧走几步,迈上门前的青石台阶说。

 

她跟着徐泽宁母亲走进屋子,看见是一间窗明几净宽敞的客厅。客厅窗户上挂着白色针织窗帘,细碎的阳光透过窗帘射进室内。客厅的一头摆放着罩着蓝色罩子的一台大电视,中央是一个四方的硬木大茶几,旁边摆着一长溜黑色皮沙发。客厅正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裱好的横幅,上面墨笔大字写着“公正清廉心无愧,光明磊落梦不惊”,横幅下是一篇小楷撰写的范仲淹的《岳阳楼记》。一排排摆满各种各样书的架子贴着墙壁,书架边上摆放着几个文件柜一样的柜子,柜子上摆放着绿色的水仙花,墙角的顶上挂着几盆吊兰。

徐泽宁母亲把她让到沙发上,把茶几上摆放的一盘鲜荔枝里放到她面前说:

这是他爸的一个老部早上从广东来北京出茶,带来的新鲜荔枝。快吃吧,又凉爽又好吃。你喝点儿什么?汽水,可乐还是橘子汁?

谢谢伯母,她点头致谢说。我们演员最怕胖,不敢喝甜饮料,只能喝白开水。您茶几上壶里的是白开吧,我自己来。

今天晚上没演出吧?徐泽宁母亲坐在沙发上问说。

没有,每周二到周日晚上都演《吉赛尔》,就是星期一晚上没有,团里让我们休息一天。

这样好,就怕影响你的演出,徐泽宁母亲说。早就想请你到家里来坐坐,可是知道你平时演出忙,也不好去打搅你,正好这次借生日的机会请你来家里看看。

一直就盼着来给您过生日,祝伯母生日快乐,她把礼品袋里包装好的丝巾拿出来说。给您买了一条丝巾,也不知道颜色式样您喜欢不喜欢,是在东风市场买的,您看看。

徐泽宁母亲接过丝巾,把包装打开,用手抚摸了一下丝巾的面,高兴地说:

不错,样式和颜色都是我喜欢的,我去叫他爸来看看。他爸在书房,刚才在忙工作,现在该忙完了。

 

小曦来了,见到你真高兴。徐泽宁父亲走进客厅,声音宏亮地说。

伯父好,她站起来有些羞怯地打招呼说。

坐下坐下,徐泽宁父亲笑着坐到她对面的沙发上说。以后到家里来,就当自己是家里人,什么都别客气,我这里也没规矩。

你看这孩子多好啊,徐泽宁母亲说。模样俊,脾气也好,人也灵气。我天天看报纸上的评论,看见都是夸她演得好的。她还给我买了一条丝巾,你看好看不好看?

好看,非常好看,徐泽宁父亲看了一眼丝巾说。颜色和样式都适合你。

伯父,我给您也买了一个小礼物,她把礼品袋里的防风打火机拿出来说。泽宁说您爱抽烟,平时老是用火柴点烟。给伯母去买丝巾的时候,顺道儿给您买了个小打火机。

太好了。徐泽宁父亲接过打火机,玩了一下说。我喜欢,谢谢你。小曦啊,今天是生日例外,以后再来玩,千万不要买东西。你能来家里玩玩,我们就都很高兴。

你看这孩子多懂礼貌,徐泽宁母亲说。咱家小宁真有福气。小曦,我这当妈的,最爱为孩子操心。小宁什么都好,从小就学习认真努力,长大后各方面都不错,从来没让我们操心过。可是就是在找对象上不着急,这都三十出头了,还不赶紧找个对象。他去西藏前才把跟你好的情况告诉我们,我和他爸都很高兴。去看了你的演出之后,觉得更高兴了,这下我们可放心了。等过几年,你到了结婚年龄,你们就赶紧领证结婚,到时我也好早些抱孙子---

伯母---

你别给孩子增加压力好不好?徐泽宁父亲说。他们都年轻,先事业为重---

咱们小宁可不年轻了,徐泽宁母亲说。

小曦还小,事业又在起步阶段,婚姻大事,我们还是听孩子们自己的决定吧,徐泽宁父亲说。早点儿晚点儿都没关系。小曦,你别有压力,你们无论怎样我都支持。

晚上我们一起包饺子吧,徐泽宁母亲说。我跟他父亲从结婚那时起,每到生日都是包饺子吃,几十年的老习惯了。小宁生日我们也给他包饺子吃,而且是自己活馅自己包,不用阿姨帮着。中午阿姨已经把肉馅买好了,也把面给活上了,一会儿我们三个人包饺子好不好?

好,她说。我来擀皮儿,我擀皮可快了。

不用那么快,快了太累,我们也跟不上,徐泽宁父亲说。我们就慢慢来,一边包一边聊天看电视。

 

她在徐泽宁家里包完和吃完饺子,收拾完,又看了一会儿电视聊了一会儿天,已经八点多了。徐泽宁的母亲给她讲了许多徐泽宁小时候的淘气的故事,又拿出家里的影集来给她看,一张一张地告诉她是在什么时候照的,在哪里。她很喜欢看徐泽宁小时的照片,照片上的徐泽宁透着一股灵气和淘气劲儿,一点儿也不像现在老成持重的样子。她觉得三十一岁的徐泽宁,老成得像是有四十岁。她更喜欢看徐泽宁少年时的那种天真活泼。

徐泽宁母亲还带她去看了徐泽宁的卧室。她看见徐泽宁卧室的写字台上放着一个镜框,里面是她的一张彩排的照片,才记起有一次徐泽宁拿着相机在台下给她照相来的。徐泽宁的卧室收拾得很整洁,枕边放着一摞书和读书笔记。她翻开一本笔记,看见上面的钢笔字柔中有钢,猛一看棱角圆滑,但是仔细看,每个勾点都带着一股隐忍不露的霸气。字如其人,她突然想起这句老话。相比起来,明宵的字很潇洒,是那种一眼可以看穿的人写出来的,字里透着一股坦诚。

参观完徐泽宁的卧室后回到客厅,徐泽宁母亲说也要送给她一件礼物。徐泽宁母亲从书架上拿下了一个小木盒子,把木盒子交给她。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金灿灿的戒指。戒指不厚也不重,但是显得很有年份了。徐泽宁母亲说,这是一枚祖传的戒指,是留着给儿媳妇的,虽然没有外面卖的戒指贵重,但是属于家传。她有些惶恐,极力推辞不敢收。徐泽宁的母亲看她有些为难,也没有再坚持,说那以后让小宁给你好了。

 

她离开徐泽宁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晚上她过得很愉快,跟徐泽宁的父母都很谈得来,包的三鲜馅儿的饺子也很好吃。她觉得去了徐泽宁家里之后,对徐泽宁更了解了,也对他的父母充满了敬佩和好感。平时需要仰视的那么大的大人物,跟她在一起却很随意和亲切,让她一点儿也没有觉得紧张和拘谨,而就像是跟自己的家人聊天做事一样。她走的时候,徐泽宁母亲把一盒饺子装在一个饭盒里塞给她,让她带回宿舍吃去。

老杨依旧开着红旗轿车把她送到中央芭蕾舞团院门前。她挎着手包,提着饺子饭盒在院门口跟老杨挥手再见,高高兴兴地走回了宿舍。她走到自己宿舍门口的时候,听见里面有说话声,想一定是志宏来了。她推开门,果然看见志宏和齐静一起坐在床上,正在跟一个坐在靠窗的桌子边的人说话。她刚想跟志宏打个招呼,就看见那人站了起来,看着她。她一下也愣了。屋子里突然一下安静了下来,志宏,齐静都不说话了。

小曦!那个人叫着她,向她走过来说。

明宵哥,你回来了?!她身不由己地惊喜地向着明宵扑去,手中提着的饭盒一下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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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拥抱哥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bluespirit' 的评论 :
我知道,现在事情忙完了,回到正轨了,我可以继续码字了。
bluespirit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拥抱哥' 的评论 : 不用道歉啊。你免费让我们读你的作品就已经很感激了。就是你停在关键时刻让人有点着急。:)
拥抱哥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bluespirit' 的评论 :
实在对不起,最近几天在忙一件很重要的事儿,刚忙完。
我属于那种只能专心干一件事儿的人,现在那件事儿忙完了,可以塌心接着写《红裙》了。
bluespirit 回复 悄悄话 yard sale 还顺利吧?我进来看了几次,都没有更新。你一定很忙。不催了,你慢慢写吧。:)
拥抱哥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bluespirit' 的评论 :
谢谢蓝灵。今天有些事情没来得及写,明天要做yard sale,恐怕得星期日才能更了。
bluespirit 回复 悄悄话 第一次催你,快写哈。细节描写真的是好,读着读着就仿佛看到人物在眼前活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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