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我曾经觉得自己是一个很空虚的人。在我的生命里,我一直觉得人生就是一场悲剧,一场痛苦和烦恼多于快乐的悲剧。我经常陷入抑郁之中,对人世充满悲观的想法。我不怕孤独,因为我自己经常处在孤独之中。但是我怕麻木,怕一种麻木的没有意义的生活。我喜欢抽烟,喜欢在酒吧里喝酒,因为那样可以让我呼出我的空虚感。我需要爱一个人,用爱来解脱我,释放我,也需要有一个人来爱我,让我感到爱的快乐,让爱来带我走出迷惘和空虚的生活。直子的出现让我忘记了这种巨大的空虚感,让我忘掉了生命里的痛苦和烦恼。跟直子在一起所带来的快乐,是我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快乐。我看着直子的眼睛,会忘掉世上的一切,掉在她的温柔的目光之中。只有在做爱的时候我才能真切地感觉到直子是爱我的,才能听见直子亲口对我说爱我。我像是得了一场热病一样,浑身颤抖着,渴望着占有直子的灵魂和身体,身不由己地掉入爱的漩涡。
半夜里醒来,我看到一串蓝色的月光透过窗户上面的半圆形的玻璃,静静地铺撒到我的身上,像是宇宙里的一道神秘的光,把我的胳膊和身上盖着的被单染成蓝色。不远处的一阵阵哗哗的涛声隔着窗户传来,遥远的海面上有一只海鸥在伤心地嘶叫,像是在寻找丢失的配偶。看着黑寂寂的屋顶,我感觉空寂和沮丧像是一个大沙发一样压在我的胸口,让我喘不过气来。我不知道为何会觉得沮丧,只是那种感觉有时会一阵一阵的袭来,每当我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都会有这种感觉。只有当我身边躺着女人的时候,我才不会感到这种沉重的压迫。我总有一种恐惧,觉得哪一天我会忍受不了这种空虚和沮丧而吞下大量的安眠药,据我所知那是最没有痛苦的死法,唯一的问题是若被人发现过早的话会被送到急救室去灌肠,给灌醒过来,那一定比死去还悲惨。
在蓝色的月光中睁着眼看了屋顶好一会儿,我才把视线移到窗户。窗外依旧是一片黑暗,远处的山岩和树木融化在夜色之中。透过窗户顶上的玻璃我能看见窗外的老枫树,茂密的枝杈之间有一颗星星在孤独地闪耀。一盏夜灯撼动着枫树的枝叶,灯光像是一个个细小的光分子,淅淅沥沥地打在树叶上和清澈透明的窗玻璃上。一片树叶像是由光组成的绿色的舞鞋,在窗棂上左右摇晃,不停地跳着重复的芭蕾舞步。我觉得身体的下部很硬,在直直地立着。它顶在内裤里面,像是要挣脱内裤的束缚,把头钻出来,呼吸新鲜的空气。我翻过身,把胳膊伸到枕头底下,脸朝下趴着,把蓬勃向上的它压到身子底下。它被压在小腹和床之间,硬硬地杵着床垫,挣扎着不肯歇息,头上带着一种很胀和痒的感觉,像是在渴望着一个温柔和湿润的归宿。我想起了直子,我想抱着直子,把它顶到她的身上,放进她的身体里去。我知道那里会是它向往的温暖儿的家,一个快乐而舒适的家。我不知道直子在哪里,昨晚因为太困先睡着了,不知道直子睡在哪间房子里。如果我知道的话,也许我会悄悄出去,找到她的房间,拧开门,掀开她的被单,跟她一起赤裸地搂抱着躺在她的床上。我想起有一次晚上从北京到南京坐火车旅行,我躺在上铺上,看见对面中铺的一个美丽的女人穿着一条银灰色的裙子在睡觉。她躬着身,脸冲着卧铺里面,腿弯曲着,被裙子箍住的臀部圆圆滚滚的,随着火车车轮的颠动在微微的颤抖。哪天晚上我一直没能睡好觉,每次睁开眼的时候,在车厢的昏暗的灯光里,我总能看见她的圆滚的臀部和弯曲的腿的轮廓。在火车开动不久的时候,我曾经跟她坐在车窗边聊过几句天,她说她是南京人,先生在北京工作,是来北京看望丈夫的,渡完探亲假自己回南京。那天晚上我在上铺上睡不着,不断的翻身,身体的下部一直硬了一晚上。就像我现在无法入眠,感到它硬硬的温热的歪着贴在小肚和床垫之间,不肯疲软,渴望着把里面的火热的液体发射出去。
我掀开被单,摸索着打开床边的台灯,光着脚站起来。看了一下屋里的挂钟,上面显示是凌晨三点。我想起昨晚睡觉的时候没有来得及刷牙洗脸,于是悄悄拉开门,想下楼去到我的行李箱里拿牙刷去漱口。门外的走廊里一片黑暗,只有一点儿窗户顶上透进来的朦胧的光。我摒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门,走到楼梯口,摸着楼梯悄悄走下楼去。在楼梯口的尽头我看见了一排灯的开关,我试了几个,找到了厨房和生活室的灯,把那里的灯打开。我记得昨天把小行李箱放在生活室的一个靠着书架的角落里,于是走到生活室去,果然看见小行李箱静静地挨着书架躺着。打开行李箱里,从里面找出牙刷牙膏,还有一件干净的内裤和T恤,我抱着衣服,在厨房找到了一个玻璃杯子,拿着杯子和牙刷牙膏走到了一楼的洗手间。出乎我的意料,一楼的洗手间还有淋浴。我关上洗手间的门,拧开淋浴的开关,脱掉身上的衣服,站到莲蓬头底下,让热水从头发上淋下,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热水澡。洗完澡出来,用毛巾把身上擦干,换上了干净的内裤和T恤,刷了牙,顿时觉得浑身清爽了许多。
走出洗手间,我把脱下来的脏衣服塞回到行李箱,在里面拿出第二天要穿的黑色的衬衫,西服和黑裤子。行李箱挨着一排书架,书架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书。记得直子说过她父亲是个爱读书的人,仔细看书架上的书,几乎都是文学和哲学书,绝大部分是英文和日文小说。在书架上我找到了一本杜拉斯的随笔集,又在厨房的冰箱里找到了一瓶啤酒之后,我端着衣服,小说,啤酒悄悄地走回楼上,在楼梯口上楼的时候把楼下的灯关掉。
回到客房里,我把衣服放在书桌上,拧开啤酒瓶,喝了一口啤酒。澄黄色的啤酒冒着白泡流进了我的喉咙,冰凉的液体让我觉得很舒服。我把啤酒放在床头柜上,依着枕头半躺着,打开手里的书,一边喝啤酒一边看书。这本随笔集叫《物质生活》,我翻开一页,看见杜拉斯在说,“男人大多是同性恋者。所有的男人都可能是同性恋者,只是他们还不知道。没有遇到相附者,或遇见将之显示给他们的那种明显性而已。同性恋者对此是知道的,而且明白地讲出来。认识并且真爱这些同性恋男人的女人对此也是知道的,同样也在谈说。”看到此我不禁哑然失笑起来,杜拉斯后来的小情人是同性恋,她看见男人,也觉得男人大多是同性恋。我在想自己是不是像她所说的是一个没有意识到的同性恋,但是当我想到别的男的性器官时,和男的男的之间的性爱的时候,感到无法接受,而且没有一个男人会让我感到一种亲密的感觉,于是我想我肯定不是一个同性恋。
我翻开随笔集里面的《披巾的那种蓝色》,《拉幸森林》和《波尔多开出的列车》,看得津津有味,困意全部消失了,一点儿也不想熄灯睡觉。1930年,一个夏季的夜晚,在波尔多向巴黎开出的列车上,十六岁的杜拉斯穿着一条浅色的裙裾,光着脚跟坐在对面的一个陌生男人聊着天。那时她已经离开了西贡,在回法国。车厢里的人都睡着了,只有那个男人和她醒着。然后,“就这样,突然一下,开始了,就在同一时刻,转眼之间,千真万确,而且方式粗野。在这个时候,这类事是绝对不说的,特别是在这种场合,这一来我们也就不可能继续谈话了。彼此也不可能再看谁。一点力气也没有了。被击倒了。” 半夜里的车厢有些凉,十六岁了但是还像个孩子的杜拉斯躺在长椅上假寐,男人关了灯,出门给她拿回来了一条盖被,盖在她的身上。男人开始抚摸她的身子。她把脚抵到男人的身上,把脚给他,让他抓住,男人大概是用她的脚来摩擦自己的硬起的部位,并且射了。“他抓住我的脚,我闭着眼睛顺应他的动作。开始动的很慢,后来越来越慢,始终克制着,最后达到了快感,不动了,要是他叫出声来,那就无非忍受了。”之后有很长时间,男人的手躲开了她的身子。她睡着了。下车之前,男人的手又来了。“它抚摩我的全身,抚摩乳房,腹,腰下,带着欲望再升温情激起哪种情味。有时它突然又停下来。它摸到那个地方,在发抖,像是要啮咬,滚烫滚烫。然后,又开始移动。它给自己设置一种理智,又温柔又知理,让自己亲切可爱地像这个孩子告别。在手的周围,是火车的喧闹声。在火车四周,一片黑夜。在火车的喧声之中,是车上通道中的沉寂。”
我听见门外的走廊上有轻微的脚步声,脚步声像是走进了客房斜对面的洗手间。洗手间的门关上时响起了一声轻微的咔嚓声。过了一会儿,洗手间的马桶的水在哗哗地响,随后是水龙头流水的响声。水龙头的响声停止了,洗手间的门响了一声,我听见轻轻的脚步声从走廊里走过,似乎是向着客房走来。客房的门被悄悄地推开了,直子穿着一条蓝色的吊带衫内衣和黄色的三角短裤,像是一条水蛇一样从门口悄无声息地溜进来,关上门。
睡醒了?直子站在我的床前问。出来上洗手间,从门底下的缝里看见你的屋子还亮着灯。
刚醒,有些睡不着了,我举起手里的书让她看说。从楼下找了一本杜拉斯的书看,你家里的藏书真多啊。
你还挺滋润的,直子看着床头柜上的啤酒说。从哪里偷的啤酒?
冰箱里的,我悄声说。我下楼再给你拿一瓶去吧,我看见那里还有好几瓶呢。
不用了,直子摇头说。大晚上的别上楼下楼的再把别人吵醒了,我就喝你这瓶吧。
直子背对着我坐在床边,拿起啤酒来喝了几口。我把那本随笔集放在床头柜上,让没读完的《波尔多开出的列车》的页面盖在木质桌面上,伸出手去从后面搂住直子的腰,手抚摸到了她的柔软的小肚。直子的手扶着我的手,扭过头,眼里射出一种兴奋和期待的光彩来。我把直子抱在怀里,一只手伸进她的蓝色的吊带衫里去抚摸她的乳房。里面没有乳罩,乳房饱满,光滑而细腻。直子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把头依靠在我的身上,任我的手抚摸着她,不时地亲吻我一下。她的手背在我的唇上掠过,有些冰凉的手指轻触着我的嘴唇。我咬住直子的中指,像是亲吻一样吮吸着她的手指,我喜欢接触她的身体的感觉,触摸着她的肌肤,我的心里不再觉得空寂和沮丧。我把手隔着直子的三角裤在她的大腿之间抚摸起来,感觉她的两腿之间一片潮气。直子搂住我,把舌头伸到我的嘴里来。我亲吻着直子,把手伸进了她的三角裤里面,向下移动,在她的两腿之间蠕动起来。直子的身体渐渐的有了反应,脸,脖子和胸膛开始绯红了起来。我掀开被单,让直子躺进来。她放下啤酒瓶,蜷缩着靠着我的身子躺下,把头靠在我的胸膛上。我用手指抚摸着她的头发,手指走过她的脸颊,鼻子,眼睛和嘴唇,像是一个盲人在用手识别她的面孔。直子掀开我的T恤,细长的手指在我胸膛上游走,把身子贴近我。我把两只手从下面伸进她的吊带衫里,抓住了柔软的乳峰,挤捏起来。
不行,直子把我的手从吊带衫里拿出来说。今天可是我妈的葬礼,这样不太合适吧?
我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搂着直子的肩膀,寻找着她的嘴唇,跟她亲吻了起来。直子的嘴唇依旧湿润而温暖,嘴里带着刚刷完牙的清新味道。她的舌头有一股微微的甜味儿,这股甜味儿让我着迷,想不断地吸她的舌尖。我亲吻着直子,抚摸着她光滑而有弹性的肌肤,觉得快感不断地涌上来。我侧过身来一边亲吻直子的嘴唇,脖子和耳朵,一边把她的吊带衫向上推到了肩胛,让她的双乳和肚脐露了出来。我有一种冲动想狠狠的咬她一口,在她身上留下个亲热的痕迹,但是我不想在直子的脖子上或者肩膀上留下痕迹,于是我的嘴唇往下移,噙住了她的一个乳头。她的乳头含在嘴里像是含了一粒青涩的带皮的葡萄珠子,没有什么味道,但是带着弹性膨胀着,在我的舌头的推动之下在嘴里上下左右移动着。我咬着她的乳尖,像是要把葡萄珠咬破,让里面的汁水流出来。
轻点儿好吗?直子身子触电一样地哆嗦了一下,伸手托住我的头说。有点儿疼,那个地方很敏感哦。
我把嘴唇移到了直子的另外一只乳房上轻轻吮吸着,一只手抚弄着刚才含过的依然湿润的乳尖,另一只手顺着她的瘦瘦的腰身伸到了三角裤里面,在她的两腿之间的草丛里抚弄着,触摸着正在向外翻开的膨大的花瓣。溪水已经从花瓣之间涓涓不断地流了出来,不久草丛就变成了一片泛滥的沼泽地带。直子的身体发烫,脸上出现红晕,身体绷紧着。我脱下了自己的内裤,又把她的三角裤从腿上褪了下来,扔到地板上,然后压到她的身上,把她的腿向两边分开,让她的腿弯曲起来。我把挺立起来的东西放在她的花溪口蹭着,感受着温热的溪口里散发出来的热量和膨胀的渴望。
真没有办法,直子扭动着身子在我底下挣扎着说。你一碰我,就把我的身子打开了。你快点儿进去吧,小点儿声,别让隔壁的姑姑听见。
我们汗津津地躺在床上,身体叠压在一起。直子的肚子上沾着我的汗,身上带着我射出的精液的味道。我大汗淋漓地喘息着,身子依然压在她的身上,身体的一部分还依依不舍里留在她的体内,不想出来。直子的刚才弯曲着绷紧的腿现在已经松弛地平伸在床上,手随意地搭在我的背上,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
你第一次做爱的时候是什么感觉?直子问我说。
第一次吗?简直糟透了,我不好意思地说。特别紧张,差点儿进错了地方。我们都没有经验,谁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只是摸索着做,还很快就泻了。连保险套都买错了,号码不合适。
那里只有一个门,怎么会进错呢?直子疑惑地说。不会是。。。进到后面去了吧。
倒没那么严重,我抚摸着她的乳房说,只是一开始顶到撒尿的地方去了。我说怎么那么细小呢,针眼儿似的,怎么费力都进不去,急出一身汗来。
哈哈哈。直子忍不住大声的笑了起来,身子笑得抽慉了起来。
嘘。。。。别让姑姑听见。我用手指头压住了她的嘴唇。还笑,太没同情心了。
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直子抬头问我说。
不知道,我尴尬地承认说。
第一喜欢你的直率的性格,不怕难堪,就像你刚才讲的这件丑事一样,你笑的时候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大笑,看着特别开心。直子抚摸着我胸膛上的汗说。第二喜欢你画画。我舅舅说对了,从小我就是一个漫画迷,特崇拜那些会画画的人。那次我去画廊看见你的画,后来在你的住处,看见那么多张画,就被你迷住了。我觉得你有天分,你只要好好画下去,今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好的画家的。
我也觉得是,哪天我一定会画出一些很好的画来。
一定的。直子亲了我一下说。
当你坠入爱河的时候,你会觉得无论对方怎样你都会去爱她/他。在爱的里面智商下降的一个特征就是你对对方的什么缺点都视而不见,觉得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两个人相爱就行。这就是当我看到直子的胳膊的肘窝上那些淤积着青点儿的针眼时,我对她的感觉。我知道她一定是在打海洛因,但是这丝毫没有改变我对直子的爱。
一直想问你一句话,我抚摸着直子手臂肘窝里的针眼说。这些针眼是怎么回事儿?你是在打海洛因吗?
是哦,直子坐起来眼睛看着我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是个很不好的女人?一个很坏的女人?
你很好,我看着直子说。只是我不愿意你打海洛因,它会毁了你。所有的人都说海洛因不能沾,我不想让你也被它毁掉。他们说长期打海洛因以后就无法生孩子,生了孩子也容易是畸形的,你以后不想要几个可爱的孩子吗?
我知道,直子叹口气说。这一切我都知道。你打过吗?
没有,我摇头说。我对海洛因有一种恐怖,另外从小也怕打针。你以后不要再打了好吗?听说打得太多了还会死掉,多可怕啊。现在能戒就戒了吧,如果你需要去戒毒所,我会陪你去的。你家里知道这些吗?
他们不知道,我也不想让他们知道。
我可以去打工,挣钱,有了钱你就可以去戒毒所戒毒了,我继续抚摸着直子的胳膊上的针眼说。我知道你一开始可能不当一回事儿,打了,就上瘾了,那也没有什么,只要以后不要再打了,能够戒了就好。
不用去戒毒所,我可以自己戒掉的哦,直子说。真的。以后我不打海洛因了就是了。这次回来,看见爸爸的身体比以前虚弱了很多,也比以前老了很多,可能妈妈去世,对父亲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以前有爸妈在,我一直觉得在他们面前是一个孩子,一个逆反而没有责任感的孩子,一个想怎样就怎样的孩子。现在我感觉不一样了,觉得自己长大了,该负起一些家里的责任来了。即使你不说,我也想戒海洛因呢。姑姑昨天晚上跟我说,爸爸总是坐在妈妈的遗像前发呆,她都怕爸爸神经出什么问题,问我能不能在这里多陪爸爸住一段时间,照顾照顾他的生活,在精神上也给他一些安慰。我想在这里陪着他一直住到开学再回去,你能跟我在这里一起,等到开学再回去吗?
当然可以,我点头说。我愿意在这里,不想离开你,你什么时候回去,我就什么时候回去。
我现在也跟你离不开了,直子重新躺到我身边说。
等我们回到W城,你把房子退了,住到我那里去吧,我抚摸着直子的乳房说。我想天天睡觉的时候能摸着你的乳房睡,还想天天吃你,嘬你,想天天进你里面去,压着你,占有你,把你里面塞得满满的,插在里面跟你说话。等我们毕业了,找到工作,我们就攒钱买个房子,以后生三个孩子,让他们都进好学校。到时把你爸爸也接来,让他跟我们住在一起。
真能这样吗?直子看着我,眼里闪着泪花说。我过去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没救的人,一个在海洛因里不能自拔的人,一个没用的人。我都快对自己放弃希望了。我以后再也不打海洛因了,我们好好在一起相爱吧。
直子像是一只可爱的小猫一样蜷缩着躺在我的怀里睡着了,呼吸平稳,面容安详,身上带着一股芳香。她的一只手放在我的胸膛上,手指细细的,像是小猫的可怜的爪子。我觉得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眷恋着她,心里充满了对她的爱意。我想起人们总是说女人因爱而性,男人因性而爱,也许真的有些道理。如果说过去我对直子是一种crush(心动或者迷恋)的话,现在这种crush变成了一种更深层的爱恋。如果说爱是一种感觉,此刻,我觉得自己很爱直子。我看着直子天使一样的睡眠的面孔,把一只手掌覆盖在她的手上,把她的手拉近我的心脏的部位,让她的手感受我的心的跳动。直子睡着时候的头变得很沉,而身体的重量却显得既柔软又轻。她的体温比我略低一点儿,我能感觉到她的肌肤上传来的一丝惬意的凉意。直子的嘴唇微启,偶尔在梦里呢喃一声,头发散乱在我的肩膀上。她的身体侧着依偎着我,乳房随着呼吸起伏着,散发出迷人的诱惑力。触摸着她的皮肤,总是有一种被微弱的电流电着了的酥麻的感觉。我把被单拉上来,盖住直子的赤裸的身体,凝视着她的面孔,无法入睡。我在心里感激着直子。与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做爱,搂抱着睡在一起,在入睡的时候还能触摸到她,对我来说幸福就这么简单。我想对直子说,我爱你,真的很爱你。我甚至想跟直子说,我们一起生个孩子吧。这种爱恋让我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但是我想还是让她好好睡觉吧,因为经过一天的奔波,我们都累坏了,而且再过几个小时她母亲的葬礼就要开始了。
晨曦透过窗帘上的缝隙撒进屋内。早上醒来,我看见身边空空的,直子已经悄然离开,回自己的房间去了。我揉揉眼,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过杜拉斯的随笔集,翻开昨晚没读完的《波尔多开出的列车》,继续读着这本很短的小说。小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火车停站,把人吵醒,他在夜里下车。到了巴黎,我张开眼睛一看,他的位置空在那里。”我看了一眼直子的后脑在枕头上留下的凹痕,心里流过一阵惆怅。海上刮起了风,阵阵涛声在我心里搅起回声。我听见楼下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那是直子的姑姑在一边做早餐,一边在跟直子爸爸商量着葬礼的事情。我知道我该起床,准备去参加我从没有见过面的直子母亲的葬礼去了。
当穿着黑袍的牧师拿着一本书,在葬礼上假装沉痛地压着嗓音念他的那段给每个死人都念的话时,我穿着带来的黑色的衬衫,黑色的西服,黑色的皮鞋,系着黑色的领带,站在直子身边,心里还在想着昨晚跟直子在一起的情景,想着直子说过的她会戒毒的话。她一定会把海洛因戒掉的,我想。我的左手站着的是直子的父亲和姑姑舅舅,他们面容严肃地看着前面,神情悲恸;右手是直子的弟弟,沉默不语地站着。在我们的身后,是她家的一些亲戚,朋友和邻居。牧师在前面讲完了之后,大家在一起唱颂歌,我不会唱,只是滥竽充数的张着嘴跟着哼了几句。直子的母亲躺在前面的一个漆成黑色的厚重的棺木里。在葬礼之前,棺木的盖子是打开的,我跟在直子后面从她母亲的尸体旁边走过的时候,直子突然俯下身,抱着母亲的尸体凄厉地大哭了起来。直子的哭声让所有在场的人都感到悲伤,她的父亲和姑姑也开始跟着抹眼泪。我不知所措地看着直子,在她哭完了之后拥抱着她,搂着她,用手背替她抹去脸上流淌的眼泪。颂歌唱完之后,棺木在一阵轰隆隆的机械响动中沉入地板下,直子摇晃了一下,趴在我的肩头上又哭了起来,热热的眼泪浸湿了我的黑衬衫。周围的人都在真真假假的哭泣,我想陪着直子哭几声,但是我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挤不出一滴眼泪来。我只在棺木里见到直子的母亲一面,对她的母亲毫无了解,无法引起心里的悲痛。于是我假想直子要是死了我会怎样,这样一想我突然开始泪流满面,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他们家里人都很诧异的看着我,直子父亲和姑姑走过来安慰我,说难得我对她们家人这么有真感情;直子的弟弟很钦佩地看着我,好像我是个技艺高超的演员一样;在现场没能挤出眼泪的直子舅舅对我一脸的鄙视和羡慕嫉妒恨。只有直子,当她看着我的时候,眼睛也湿润了。她猜到了我的泪水是为谁而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