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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恋季节(2)

(2011-09-21 08:20:25) 下一个

设若生命里没有寂寞,那人世间的爱恨情仇定会褪色很多。出生在衣锦人家,周围总是围绕着女人的人,他的爱的温度,注定比不上一个寂寞的人的爱的炽热。

寂寞是冬日里天空上长久笼罩着的阴云,它虽然没有让你终日生活在黑暗之中,但是却让你的生活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空落里,让你的心情怅惘,让你的生活失去光彩,让你渴望阳光。长久见不到阳光的人,见了冬日里的阳光,即使是微弱和无力的,也会感到分外温暖,也会感到欣喜若狂。

因为寂寞,所以爱得炽热。

自幼在人满为患的热闹的北京城的院子里长大,初到了这人口不多的小半年是冰天雪地的W城,我从心理上和生理上都有些不太习惯。C大的课程安排得很紧,又很枯燥,每天上课上得头晕脑胀,昏昏欲睡,有时在课堂上打起瞌睡来,不知老师在讲什么。过去在家里,因为是老小的缘故,受到哥哥姐姐们的照顾,又有母亲的偏爱,养成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吃懒做的恶习,到了国外,什么事情都要自己亲手去做,一开始总是不得要领,做饭的时候不是做咸了,就是做淡了,要不就是糊了锅,衣服也常常忘记了洗。因为自己的笨手笨脚,胸中也平添了许多郁闷出来。

其实身体累还倒是其次,而心灵上的寂寞和孤独,肉体上对女人的饥渴,蠢蠢欲动的情欲,夜晚的辗转难眠,时常涨硬起来却无处发泄的下身,频繁手淫的负疚感,给那时的我增添的苦恼更多,也更为严重的打击了我的自信心,让我的情绪常常处在萎靡不振之中。少年时的遐想,在国内时对国外生活的幻想,此时已被现实的窘迫击了个粉碎,我的心已经提前衰老了。在黑魆魆的小卧室里望着窗外总是阴沉沉的天,我不禁叹息道:

---- 什么时候我能从这窗口里看到的不是死寂的灰云,而是蔷薇色的黄昏呢?

 

好在我在这小小的寓所里遇见了她,我的精神上才有了一些寄托。我对她最初的好感,是从寓所里的一次打架开始的。

我搬来没几天,还没见过她的时候,肌肉男和猥琐男就打了一架。打架的起因是那个离家出走的男孩去厕所,发现没手纸了,他就把马桶旁边猥琐男放的几本哲学书----猥琐男一般都是爱在厕所里研习哲学大师们的著作 ---- 拿了一本下来,从里面撕了几张纸,用后仍到了马桶里,把大家公用的马桶给堵了。

晚上的时候,肌肉男上厕所发现马桶被堵住了,他以为我新来的不懂规矩,就气冲冲的来敲我的门,问是不是我把马桶给堵了。我那时刚从学校回来进屋门不久,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告诉他说我刚进门,还没用过厕所。肌肉男就去敲隔壁猥琐男的房门,让猥琐男出来。猥琐男关着门不出来,问他想干什么。肌肉男问他是不是把马桶堵了,猥琐男自然否认,肌肉男就骂骂咧咧的说,堵了马桶的纸明明是你的哲学书上的纸,你这混蛋还不承认。猥琐男就急了,说你滚一边去,你太让我恶心了。肌肉男说,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什么都不是,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干的白痴。两个人就隔着房间的门互相骂了起来,那个经常读尼采和萨特的猥琐男讲起F词儿来一点儿也不比没上过大学的肌肉男逊色,吵架中间还不时带出些尼采的名言警句,把吵架提高到人生的高度,让我在听架的过程中忍俊不住。事后,离家出走的男孩告诉我说,当时他就在他的屋里支楞着耳朵听吵架,捂着嘴偷乐,差点儿没笑晕了过去,想下次还得找个机会挑他们一架,太娱乐了。

肌肉男讲不过猥琐男,就拿手擂着猥琐男的门,怒吼道,你要是个爷们,有种就出来。猥琐男大声的回嘴说,你要再擂门我就打911报警。这时候我就听见肌肉男的女朋友踢踏着拖鞋从屋里走出来,一边细声细语劝两个人不要吵架,一边硬把肌肉男给拽了回去。过了不多久,我听见她从门里出来去了厕所,在厕所鼓捣了一阵,把马桶给修好了,然后回来告诉肌肉男说厕所可以用了。

因为我的屋子跟她的屋子不隔音的缘故,她跟肌肉男的屋里的一举一动一点声响,我都听得清清楚楚。我听见肌肉男在屋里还是怒气冲冲的嚷嚷要把猥琐男给杀了,就把耳朵贴近墙壁,去听肌肉男想干什么。我听见肌肉男在埋怨凭什么她去修厕所,她细声的劝慰着肌肉男,这样的过了一会儿,肌肉男的怒气好像平息了一些,嚷嚷的声音也没那么大了。我听见她轻声说:

不生气了,不生气了,亲爱的。。。你要不要那个一下?

然后听见肌肉男说:

来罢,我也想要你了。

她娇声的说:

这次我先吃你好了。

然后听见她好像蹲在地上解肌肉男裤子拉链的声音,我的脸就通红了起来,自己骂自己说:

你怎么这么下贱,偷听别人的房事。。。你去撞墙死了去罢

这样的骂着自己,但是耳朵还是支楞着离不开墙壁。我听见她吃吃的笑着,听见系系索索的掏东西的声音,听见她夸肌肉男的东西大,然后听见她把那东西亲了几下,又砸吧砸吧的吸吮了一回,然后拉着肌肉男上床做了一次,让肌肉男彻底高潮了一下,把他的火气都给泻了出去。肌肉男就再也不发火了。

 

从那之后,我对她不觉多了一些敬意和爱慕,觉得她是个很懂事,通情达理,性格很温柔又很性感的女子,不由得心里暗暗羡慕肌肉男的本事和福气。

那次吵架之后不久,我就在客厅里遇见了她。

记得那天晚上大雪纷飞,我从C踏着一尺厚的积雪回到住处,觉得浑身发冷。那时我还没有看够窗外的飞雪,进了屋门之后,就放下书包,下楼跑到客厅的窗户前,拉开窗帘,一边在窗户下的暖气通道口上暖着脚,一边斜倚着窗口看外面的雪。街道上只有寥寥几个穿着厚厚的外衣,竖着衣领的人在顶着风雪踯躅前行,马路上不断有汽车闪着晃眼的车灯驶过,黑色的车轮把落在地上的白雪碾成灰泥。路边的一盏盏旧木头电灯杆下,昏黄的灯光形成一个伞形的光柱,一片片洁白的雪片在光柱里飞舞;间或有一阵风吹来,雪片被风吹得旋转起来,向上飘起,像是要重新飞回阴沉的天幕一般。路边的树上挂满了厚厚的雪和结成的冰,弱小的树杈几乎承受不住雪和冰的分量,要坠到地上去了。

看了一阵雪后,我觉得肚子饿将上来,就下到楼下的厨房里,找到半锅已经发硬的剩米饭。闻了闻,觉得还没有馊,就从冰箱里找出两个鸡蛋,放上锅,做了一个鸡蛋炒饭。用猥琐男的咖啡机煮了一杯咖啡后,我端着炒饭和咖啡到了客厅,一边吃一边看电视。客厅里没有人,那几个无业游民小子们不知游逛到哪里去了。

把碗里的饭吃了一多半的时候,我把碗放下,回屋里拿了一盒烟出来,从中抽出一根,闻了闻烟丝的香气,把它叼在嘴唇之间,掏出打火机点着火,在电视机前面喷云吐雾。长长的吸了一口烟,把烟咽进胃里,一股辣味充满了我的胸膛,觉得真过瘾。拿过一个烟灰缸来放在沙发旁边的茶几上,我自己蜷缩在破旧的沙发上,围着一个毛毯,一边吸烟,一边看我们W城的冰球队和另外一只球队打联赛。

我正在看电视上那些魁梧的冰球队员互相厮打的时候,忽而听见门口上起了响动,好像有人在门外跺脚和拍打身上的雪。随后听见有人在拿钥匙开门,吱呀一声门响后,一阵寒冷的空气就从门口袭进客厅里来。

我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棕色皮夹克,脖子上围着一条蓝白花格围巾的女人正在门口弯腰脱她的长到膝盖的棕色高跟靴子。她低着头,先把一只脚上的靴子使劲儿拔了下来----看得出靴子是很紧的套在她的瘦瘦的腿上 --- 然后又弓着腿把另外一只靴子脱下来。她背向着我躬着身子脱靴子的时候,她的长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脸,我看到她穿一条发白的牛仔裤,有着修长的双腿和一个翘起的圆圆的臀部。她换了一双拖鞋,站起身来,甩了一下头发上的雪和水,用双手揉搓了一下脸,两只大大的黑眼睛向客厅扫过来,一下就看到了我。

等她走进客厅来,我放下手里的烟,从沙发上站起来,向她点了点头说:

你好,我是前些日子才搬到这里来的,以前只听见你的声音但是没有见过你,以后要请你多关照。

她听了我这番话,就很热情的走过来,摘下手上戴的橄榄绿的手套,伸出一只细长的软软的白手来,跟我轻轻的握了一下说:

你就是新来的那个柬埔寨人罢,我听我的男朋友说过你。

我不是柬埔寨人,我是从中国来的。

真的啊?那他们怎么管你叫柬埔寨人呢?她的两只黑眼睛迷惑的看着我。

可能是看我太黑太瘦,像个船民罢。

哦,他们就会瞎猜。这回我知道你是哪里的人了。你是学生吗?

是啊是啊。

猜着你就是,这里除了学生和吃政府福利的,没人住这鬼地方。以后有功夫到我们的房间里来玩罢。

她说完这句,上下仔细的打量了我一眼,把手套塞进皮夹克兜里,就沿着木楼梯咯吱咯吱的走上楼去了。我从客厅偷看她的背影过去,看不到她的头部,只看见她的皮夹克底下露出的臀部很圆很翘,紧紧的绷在牛仔裤里,显得很诱人。她的裹在发白的牛仔裤里的腿很长,脚上穿了一双粉色的袜子。我听见她的脚步声走到了肌肉男的门口,掏出钥匙来开了锁,走进房去了。 

我呆呆的坐在沙发上,心里在想:

肌肉男真实有福气,有这么好的一个女朋友。

她不仅性格这么温柔,还长得这么漂亮,对肌肉男还这么好。

啊啊,倘若真有一个《浮士德>里面的魔鬼,能够用他的法力让我有这样的一个女人,让跟这样的一个女人厮守在一起,就是把我的灵魂卖给魔鬼,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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