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缓缓归

A scorpio with faults. Striving to be content with what I have, and what I d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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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智的悲观主义

(2007-08-05 13:12:52) 下一个
《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编者与笔者的交谈

  编者:“相爱的人从来不能相守 ”,你不觉得这太绝对了吗?

  笔者:也许,可为什么我们又说“情到深处人孤独呢”?

  编者:孤独感——在编辑你这本小说的过程中,我确实能从男女主人公李然和周蒙身上体会到现代人难以言说的孤独。李然从理论物理转到职业摄影,从一个女人转到另一个

女人,就象他后来结婚又离婚的妻子杜小彬总结的那样,“他因此选择了一种自我放逐的生活,也是最适合他的生活。”至于周蒙,她的气质似乎是漠然更胜于超然。

  笔者:谢谢您准确的感觉,在周蒙的清甜中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冷,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后现代派人物的标志。

  编者:但你花了很多笔墨渲染李然和周蒙的古典式恋爱,从初逢到相恋,从别离到思念,从背叛又到重逢,你似乎要向读者证明,他们是相爱的,深深相爱。

  笔者:对,我是想证明,他们深深相爱,爱到魂牵梦绕。

  编者:那么,让这一对深深相爱的人偏偏不能相守,你觉得你给了读者一个足够满意的解释了吗?

  笔者:您满意了吗?

  编者:老实话,不太满意。最大的破绽是你用杜小彬的怀孕造就李然和周蒙分手,亲爱的,这实在是一个老得已经起皱的桥段。虽然你尽可能地做了补救,李然有这样一个独白:“至少有一点他没看错,杜小彬不难侍候,她会是个体贴的妻子。最便当的还是,他不需要向她承诺什么。”你是希望读者明白,分手的关键不在怀孕,而在李然可以给杜小彬一个婚姻,却无力给周蒙一个爱的承诺。

  笔者:我承认怀孕是个太老的桥段,但杜小彬怀孕是我当时能想到的,对性经验丰富的李然最简洁的一击。

  编者:杜小彬这个人物其实很有戏剧性,她并不美而且危险,但是最具吸应力。

  笔者:对于年轻的李然,危险本身就是吸应力。当一个人年轻的时候,他永远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编者:这也是我第一次读你这本小说的感觉,书里的每个人物都有一个迷失尴尬的青春期。

  笔者:所以您建议我放弃原来的《心上人》,用《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这个书名。

  编者:也是你书里的一句话,“半透明的冬夜里,宁静淹没了过去以及未来,那么空灵而沉重的,如同小鸟跳动着的心脏,婴儿印下的足迹,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非常有诗意。

  笔者:谢谢。空灵而沉重,这是我眼中的青春年华。

  编者:回到李然和周蒙,撇开第一次的背叛不谈,十年后当他们重逢——小说的最后一章,我承认你的表述蕴藉而优美,但如果他们真地,象你说的那样爱到魂牵梦绕,你可没有给两个人一丁点儿机会。

  笔者:您的意思是,最起码我应该让李然周蒙一偿宿愿发生关系?

  编者:总不会是出于道德上的保守吧?周蒙已经有了丈夫有了儿子。

  笔者:李然有一句话,“只有在做了以后你才知道能不能承受,可是我告诉你人比自己想象的脆弱,道德的意义就是保护这种脆弱。”所以,与其说出于道德上的保守,不如说出于人性上的脆弱。实际上从一开始,隔离李然和周蒙的不是别的,是他们自己,是他们脆弱的人性,说得再透彻一点儿,是自私的人性。而人与人的关系越深刻,人性的自私越是暴露无遗。

  编者:所以你的理论是,爱得越深越孤独。

  笔者:我的理论是,因为无私的爱情和自私的人性永恒矛盾,所以爱情只能是一道没有谜底的谜面。

  编者:看不出,还挺深刻呵。你一定读过边淳一的《失乐园》,成熟中年男女陷入不伦之恋,在爱情的顶点两个人选择共赴死亡。

  笔者:勇气可嘉。不过很难说他们是看透了还是根本没看透。

  编者:没有人能完全看透吧?在你的小说里,周蒙的告别台词是“即使这一生她都不能再与他相见,即使他让她失望,即使最终她不跟他走,她还是会等他的。——不是为一个结果,而是一种心情。”所谓她“等”的心情是什么?不就是爱吗?

  笔者:是爱,可是她不会再往前走一步了。这就是周蒙的典型意义,这就是周蒙这个人物内在的诗意。

  编者:周蒙内在的诗意来自她深刻的孤独感吧?—-“可是,后来,在她无牵无挂的静中,李然觉出了悲伤。她不是不在意,她是不相信她不会失去。”

  笔者:“她不相信她不会失去,”我把这叫作——现代人明智的悲观主义。

  编者:吕挽,你有没有意识到,你小说里最具现代感最妙的一个人其实是周蒙的丈夫潘多。

  笔者:李然和周蒙是艺术型的现代人,而潘多是标准技术型的现代人,没有思想没有负担,非常务实,自私到了可爱的程度,他代表了现代人盲目的乐观主义。

  编者:但我的感觉是,好像明智悲观主义的所有问题到了盲目乐观主义那里就迎刃而解了。

  笔者:这是没有思想的好处。

  编者:所以我们不妨“盲目乐观地”假设一下,如果李然和周蒙都勇敢一点儿,他们是可以抛开一切在一起的。

  笔者:那是很浪漫,可惜不符合生活的逻辑。退一万步说,他们真的在一起了,就可以象童话一样“Happily Ever After”了吗?难道经过所有的一切,这一对明智的悲观主义者还不明白在他们之间,最完美的境界是相望而不是相守?

  编者:吕挽,你写得是一个爱情故事,更是一个成长的故事,十年,周蒙从少女到少妇。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你这本书对现在的年轻人非常有启发性。不过作为专业编辑,对我最有启发的是小说人物的新意,是你敏捷感性的语言,是你微妙入时的叙述风格,作为一部处女作,这很难得。

  笔者:说老实话,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认为自己是个有叙述障碍的人,可能就是在不断克服障碍的过程中我终于找到了对于当下这个时代,我自己的表达方式。

  编者:Not only write, but write in sty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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