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7日 – 2月21日
2月17日,周一。今天是换了药后的第7天,又要复查。挂水期间护士来抽血。通知去拍片时我的点滴已经结束,这次是出了住院楼去另一处拍片。在楼外站了几分钟等里面的护士消毒。上海的气候比较湿润,在浦东的这些天还下了几场雨。这天的太阳暖暖的柔柔的,真舒服。拍片时护士在操作室里给指令,等完了我才想起刚才拍时忘了闭住呼吸了。赶紧跟护士说明,护士说她戴着护目镜有雾气,也看不清片子是否清楚,但显而易见不准备再拍了。心中嘀咕着,从这边往住院部走,利用这一难得的机会,感受着每一寸阳光。
2月18日,星期二。例行跟医生通话。新医生是一位姓潘的女医生。询问了我的情况后,说我的肺部仍然有感染,需要继续打点滴。我问:还需要几天?医生答:再打三天吧,即使出了院,你肺部的炎症还需要继续治疗,可目前这样的形势,那个医院敢收你呀?就继续治疗三天吧。潘医生是替我想,还特别有耐心。说到我习惯性肠胃毛病,潘医生又不厌其烦地建议我找几个穴位自己按摩,还告诉我怎么找足三里、三阴交等。
老张的复诊结果先出来了。医生说他可以出院了。虽然之前我们就预计他会比我早出院,也商量过如何应对,现在既成事实,我还是感到失落和无奈。一面是想让他立刻出院,早点脱离“苦海”,另一面考虑自己一人留在医院日子会更难捱。老张此刻能体谅到我的落寂,表示他要跟医生请求多在医院几天,跟我一起出院。医院当然同意了老张留下来陪我几天。这边得到了安慰,想着不过再多呆几天就是了,但是不知什么原因,医院的WIFI从这天起不能用了,微信可以走流量但不能上网。这种平常不是什么大事,这时却增加了心中的不安,耐心也被磨灭得所剩无几,不能上网无法分散注意力,所以最后几天反而变得更难熬,真有度日如年的感觉。
2月20日。这天早上起来,感觉到脸和眼睛很不舒服,照镜子一看,肿了。当时只认为是前一夜没睡好觉,不以为然,因为前两天也有同样的感觉,没当回事。到了下午,发现脚踝处也肿了,一按一个坑,有点儿不对了。第二天早上跟医生反映了这个情况。中午医生正好来病房给别的病人采样,路过我的窗户来看我的水肿情况。这个出院后我上网查了一下泮托拉唑的不良反应,其中有:偶有头晕、失眠、嗜睡、恶心、腹泻、便秘、皮疹、肌肉疼痛等症状。个别病例可出现水肿、发热和一过性视力障碍(视物模糊)。我不幸成了个别病例, 当然这只是后知后觉。医生离开没过几个小时,有护士通知我可以出院了。
通知来得如此突然,虽然一直盼着这一天。这几天我和老张谈出院后面临的实际问题,有两点需要考量。第一,出院后去哪儿?首先我们决定继续我们的旅程回美国,不返回老家了。那出院后回美国之前就在浦东原地住旅馆是最实际且明智的选择,毕竟过去的两周多少伤了点元气,不能再折腾,需要住几天养养,以便应付十多个小时甚至更长时间的旅行。那去当地哪个旅馆?毕竟被隔离过,酒店会让我们入住吗?我提议回到隔离前住过的那家酒店。虽然半个月前我们是从那里被120 带走的,但他们知道我们的情况,那里的一位服务员还曾打过我的手机,知道我们仅仅是疑似被隔离,我们再回去不必从头解释。这就给酒店打过去电话,简单说明情况,一查有记录。痛快答应了什么时候入住都行。
第二个考量是入美国国境是否会遇到麻烦。二月美国已经发现不少病例,不过主要集中在华盛顿州。我们明白这边结束隔离出院时,医院要给一个文件,说明病人已经解除了疑似隔离,不会给他人或社会带来危害等等。但这个证明是中文的,只适用于国内。同样的文件我们也想要一份英文版的,以便在乘机、转机、过海关时用,虽然不知道是否用得着,以防万一嘛。想象到下一程还可能出现这样那样的意外和麻烦,心里不犯怵都不行。
很快护士送来了两份文件,一份是“出院小结”(见图16),其中包括病人个人信息,住院后的检查,治疗等以及出院后的建议。另一份是“健康观察解除告知书”(见图17)。护士特别嘱咐要保存好“告知书”,否则连这医院的大门也出不了。我们立刻向护士提出解除隔离告知书英文版的请求,护士随即报告了医生。医生说需要请示领导,让我们等回话。这里要说明一下,从入院第一天起,医生和护士就了解到我们是属于外籍,其中一位医生还提到“外事办”也关心并过问过我们的情况。应该是指卫健委的外事办,因为疫情期间所有的隔离区均属卫健委直接掌控,当地医院只是配合治疗而已。在和护士沟通同时,我还专门问了我们住院治疗收费的问题。护士的答复是,如果病人被确诊为新冠肺炎,那有关的治疗等都是免费的,至于我们这种情况她也不清楚。晚饭时间到了。吃了晚饭还没得到答复,估计潘医生和她的领导已经下班,我们只好等到明天了。
图16: 出院小结
图17: 健康观察解除告知书
2月21日。吃了早饭还是没有得到回音。护士来问我们是否会很快出院,因为需要给我们订午饭和晚饭。因为不知道还得等多久,我们还是请护士订当天的午餐和晚餐。依我们看,之所以没有回应估计有两个可能,一是这个非常时期“外事办”事务多,无法顾及我们这种小众的请求。二是我们毕竟是个别情况,目前在国内可能是有数的几个,“外事办”或许没有经手过这种案例,也就没有这种文件的英文模版供下属各个医院使用。考虑到我们不能“赖”在医院光为了等这个,我跟老张商量,我们自己根据告知书的内容做一个翻译件。如果医院以及上级可以接受,那就盖上公章,我们立刻出院。向护士提出这个建议,她立即请示医生,然后我们继续等回话。
下午四时许,潘医生跟老张通话,说她也在等领导回话。一有消息就通知我们,并让老张加了她的微信。五点许,潘医生发来一条很长的微信,解释说针对类似的情况,上级单位(应该是卫健委)关于“健康观察解除告知书”有统一的英文模版,他们会根据我们的案例准备好,给医院发过来,但得等到明天,但没说具体什么时间。
晚饭过后我们收拾好东西告诉护士我们要出院。护士领我们到一楼,打开门送我们出去。我们向她道了辛苦,谢谢她们这些天来对我们的照顾。门房的师傅看到我们,拿着大号手电筒一边检查我们的出院文件,一边还解释说这是我的工作,毕竟是特殊时期嘛,我们表示理解。谢了师傅,按照他指的方向,拉着行李箱走了大概100 米,上了一条主要大街等出租车。街上几乎没有行人,车辆也很少,偶尔会看到公交车经过,大约半小时后我们拦了一辆出租车。路上跟师傅聊了几句,知道这些天出门的人很少,开出租车收入锐减。这会儿天已经渐黑了,师傅还没有赚够今天的“指标”300 元,听了让人唏嘘无奈。我们到酒店的路途较远,希望借此能帮到他。
到了酒店前台登记。一说名字立刻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得测体温、填表,还要看医院给我们的解除隔离告知书。期间又有两位小伙子要登记入住。一问是湖北来的,再一问没有被隔离过,当然没有类似解除隔离的证明,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办这种证明。听了工作人员的解释,小伙子没办法只好无奈离去。原以为我们被隔离成了一个“污点”,住旅馆时会被歧视(回到这家酒店就是避免被其他酒店歧视),结果被隔离过却成了优势,那一纸告知书倒成了“通行证”了。
无论如何,离开医院住进酒店了,告慰自己这下心里应该踏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