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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过年

(2013-03-01 06:51:13) 下一个
年前母亲生病,临时决定回家。去国二十余载,头一次回去过年。心里想着要好好吃顿年夜饭,要放鞭,还要从头到尾看春晚。

年夜饭姐弟分工,我负责荤的那一半。新请的护工做菜不合我父母口味,所以我的几样菜就说了是和护工合做。说是我帮她,其实是要把我会的有限几招传授给她,帮助她尽快能做出我父母爱吃的饭菜。

护工是河南人,比我小十岁。在家当媳妇当妈妈,也是做惯了厨房的。我开始没留神,解释我的做菜方式过于简洁,结果被她看不起。从那以后再教她什么,她就每每拿“我们那里不是这样做的”来和我对抗。

还是从头说起吧。第一道菜我们准备三杯鸡。先碰到的问题是要不要等鸡解好冻再下锅。我做饭的习惯,这些小地方从来马虎。和她说姜切几片,铺在锅子底。也别爆锅不爆锅,没全解冻的鸡翅一股脑倒进去。大量加酒和酱油,煮开后改小火烧就好。所谓的三杯鸡其实只是两杯,临出锅滴些香油就很不错了。加一杯香油想也不要去想它。

“这能好吃吗?”看我第一道年菜这么简单,护工开始对老师的手艺表示怀疑。

下面第二道菜东坡肉。她看我又要直接下锅煮有些着急,说我们那里都要先煮一道去血沫。然后要炒它上糖色儿。最后才能上锅炖的。我说今天你就听我的。我这是江西口味。其实我吹牛,我哪来什么江西口味?说“胡做非为”倒更贴切。我叫她锅底铺了层葱丝,方块五花肉直接肉皮朝下放进去。放酒,放酱油,再放老抽。相当多的糖--加到她都看不下去我又加了两小勺。然后最小火,慢慢炖。

“好了,两个菜好了.”摊摊手我对她说。她那时的表情,真是不服加不屑。好像在说“这要是在我家早把你赶出厨房,还轮到你来教我”的样子。

下一个四喜丸,我要求她多一点。主要是搅和。她搅累了我来搅。丸子好不好吃,搅和是关键。搅得不够的丸子全都会柴。咬起来发干,没有味道。加酱油料酒淀粉鸡蛋胡椒粉之后,我俩加起来搅了估计有几千下。那时候我老经验地过去闻一闻,对她说嗯,差不多可以了。其实我啥也没闻出来。搅这么多下本来就好了。看前两道菜我权威损失太厉害,这道菜玩虚头也得找补点儿回来,才能把这老师的角色继续扮演下去。

丸子搅好,略炸成型。上下裹满白菜,一点盐再加点儿水,上火慢慢去熬。

八宝饭比上面三道还要简单。基本就是煮好糯米饭加上豆沙一层一层铺在干果上面,最后上锅去蒸。麻烦的是那些干果脯要排出规律来。这玩意麻烦而需要耐心,过分难为别人心里也过意不去。我干脆自己抢过来把碗底排满。

待八宝饭上了蒸锅我手里就只剩最后一道酸菜鱼了。连做了四道简单菜,最后这一盘,我想无论如何要显点手艺出来。让美国顾问团,不对,让河南顾问团的朋友们看看。

可是争强好胜挡不住天不作美。首先鱼肚里是一整块冰,我嫌手冷没清仔细,贴肉一层黑衣没清干净先就被她挑刺,说会腥。后来炸多久,翻不翻身,放不放水,她是一路质疑。到最后竟至于直接怀疑到我的设计思想,说这白白的酸菜搁里面能好吃吗?我真是气狠了,舀起满满一勺辣椒面撒在鱼身上,对她说我让你看看江西风格的干辣香和东北酸菜配在一起是什么味道。豆腐放下去,醋放下去。都不管她看没看清楚,盖盖闷汤,然后装盘起锅。

到这会儿白菜丸子熬好了,八宝饭也蒸得了,我转过身照顾东坡肉和鸡翅。该酥烂的酥烂该出油的出了油。没啥悬念全部出锅。热腾腾端上桌,我爸爸妈妈姐姐外甥吃一样赞一样。鸡翅,炖肉两盘最受好评。护工一样一样尝过来,说味道还真是不错,脸上是好像出了什么奇迹一样的表情。她最爱那盘鱼,河南人能吃辣,以前真是不知道。对老人来说鱼太辣了些儿,他们吃不了。别的菜软嫩酥烂,不咸不腻,全是很正路的味道。病人好人,老的小的,每一个人都吃得畅快淋漓。

吃完饭闲聊天,然后放鞭炮,看春晚。想好了春晚要从头看到尾的,真的一个节目不落地看了下来。没啥好抱怨的,就该是这样的一台节目吧。郭德刚有些紧张,没有说太好。作为钢丝我为他感到惋惜。

还有一个有感想的节目就是于魁智和加拿大白人合作演唱的一段京剧。怎么说呢,像相扑节目里横纲对阵学童的表演。一晚上一共就那么一段京剧,为什么不能让这位有中国第一老生称号的超级大腕儿好好地唱上一会儿呢?看他努力试着在那白人的两句唱词间去把自己的那一句唱出味道,我心里真的不是滋味。也算是戏剧在当前艺术市场上的地位的真实写照吧。伤心之余惟有摇头叹息。

窗外砰砰乱响,过去看是别人在放花。有多少人放花呢?我们住在十四楼。旁边是四环,再远是颐和园。一眼望出去,只要你能看得见的地方就会不断有烟花升起。不是一小会儿,几乎一晚上都是那样。真是火树银花,把半边天都染红了,仿佛整个北京城都在燃烧着。我看过烟花,但没看过这样的烟花。一整晚。没人设计,没人指挥,就是一个一个的普通老百姓,各人守在他自己的角落,把他最漂亮的花儿,打上那满是硝烟的夜空。

我觉得每朵烟花下都是一家欢乐的人,而我的欢乐追随着烟花前去,和他们的欢乐融合在一起。元旦,七四,感恩,圣诞,哪个节我也不曾觉出如此一份热烈。加东,欧北,美西,美南,也没哪个地方能找得到这样一种共鸣。

我对自己说,这才真是过年呢,这才真是在自己地盘上,过属于自己的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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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 ()评论 (4)
评论
步行 回复 悄悄话 回复yuanfang2012的评论:
谢谢远方。是啊,我以前记得真的就是鞭炮的硝烟味。这次伴着鞭炮看烟花,又多了新的感觉。在这里好像就会缺这一点。不是说春节,洋节我过起来也总是觉得差点劲
步行 回复 悄悄话 回复美丽风景的评论:
能回去过年的确是很让人开心的一件事。你是不是也很久没回国过过年了?希望你很快会有这样的机会
美丽风景 回复 悄悄话 步行老师, 你这是动了俺最脆弱的那根神经。 回家过年, 唉。。。。
yuanfang2012 回复 悄悄话 出国二十余载,厨艺越练越精啊!
写的真好!让人羡慕向往,这才是过年呢!鞭炮声好动听,在美国只看烟花,没有这震耳的鞭炮,就找不到那种中国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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