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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潘汉年

(2006-08-31 22:37:40) 下一个

(一)

潘汉年是中共党史上的一个传奇。

潘汉年冤案,也早已成为公论。

人们习惯了非黑即白。既然潘汉年被平了反,因此他也就是一个好人,一个人格高尚的人,一个功臣。

潘汉年为了彻底革命,投身于秘密工作而无后顾之忧,早年就在莫斯科,做了绝育手术。


(二)

潘汉年的案子,是老人家给定的,当年是铁板钉钉,十恶不赦,也言之确凿的。

潘汉年的直接领导,一个是饶漱石,一个是陈毅。历史上饶是整陈毅和杨帆的,而潘汉年是和陈毅一帮,属于受整的。潘杨事发,也是陈毅向上传的话。饶漱石,反而成了潘杨反党集团的总司令。

根据陈伯达的回忆,潘汉年的案子就是揭发饶漱石时把事情扩大化搞出来的。潘汉年同志历史上曾受饶漱石的领导,他任华中局情报部长时,饶漱石是华中局的书记,有些秘密工作方面的事,他向饶漱石报告过,但没有向陈毅报告过。陈毅和饶漱石历史上就不和。饶漱石倒了以后,潘汉年在华东局的会议上检讨了过去秘密工作中的一件事,陈毅听后马上说:“你的问题很严重,要立刻报告中央”。于是潘汉年写了报告,交给陈毅。中央接到陈毅送来的报告后,很重视,立即就把潘汉年关起来了。

潘汉年的案子,是彭真宣布的。七大会前夕训斥潘汉年的中央领导,也正是此人。

执行逮捕潘汉年的人,是公安部长罗瑞卿。也正是此人,发现了华东局的问题,揭开了潘杨冤案的盖头。


(三)

参与审查潘汉年案子的,是有中共情报三杰之称的克公李克农。最早提出给潘汉年翻案的,是党内元老陈云。旁证最足的,是被鲁迅称为四条汉子之一的大作家夏衍。

可是有两位奇女子,对潘汉年本人并不感冒。而且这两个女子,都留下了回忆录。

这两位奇女子,一个是黄埔四女杰之一的胡兰畦,一个是上海锦江饭店的创始人董竹君。胡兰畦曾经和陈毅元帅私订终身,解放初期到上海找过陈市长,是潘汉年出面给接待的,老潘算是代人受过。董竹君为革命经商,也参与地下活动,1955年惊闻潘汉年系狱,连呼:原来如此!

倒是老潘的前妻,是一个明白人。说老潘搞情报工作,得罪过不少的人。


(四)

当年潘汉年的三大罪状之一,是自作主张,私会汪精卫和日本人。可是最近的史料揭示,和日本伪军达成停战协议,是新四军的既定路线和来自中央高层的指示。

潘汉年是鬼也是人,他在敌占区搞情报,神行广大,黑白通吃。但是潘汉年不是神,工作有失也有得,总是难免的。解放后的老潘和众多的秘密工作者,人不是人,鬼也不是鬼。

常言说,鹰尽弓藏,以及搞情报的没有好下场。

潘汉年,给历史做了又一次的注脚。


附一、赵毅衡:胡兰畦回忆录中的潘汉年

归国后,胡兰畦更为出名:1937年底上海抗战时,胡兰畦组织了一个战地女子服务团,参加十九集团军(罗卓英部队),到沪西战场作鼓动,又一次大名远扬。长途跋涉后撤到西南后,被国民政府任命为少将指导员,是中国第一个女少将。后来她到江西办孤儿院农场,抗战后帮助李济深集团工作,1948年底,战火纷飞之中,远赴中原,策动张轸部起义,然后回到上海,当时秦德君参与上海地下党领导,让胡兰畦加入中共地下工作。

但是一解放,胡兰畦又发现每个人都避着她。她给从青年时就深交的陈毅市长写信,以前曾多次给她布置任务的潘汉年,代表组织找她谈话,说"有人对你有看法,认为你社会关系太复杂"。在她九十年代的一篇回忆采访中,她说她1937年与陈毅曾订终身,只是项英当时要求她坚持地下工作,只能暂时分手。因此潘这次又说:"人家已经有妻有子,还找干吗?"

胡兰畦只能到华北大学工学院,作总务管伙食。此后当然每次运动躲不了审查。据谢泳说,1957年右派本来没有她,她却去看望已成头号右派的章伯钧(因为章坐国民党牢时,她就去看望过),由此带上帽子,57岁下放农村,劳动二十年。到1978年才平反。

。。。。

九十年代,胡兰畦已经又聋又瞎,长年孤身住病房。或许切身体验到医院病房的照料态度吧,中国"劳保制度"正在解体,但是对老革命照顾备至。是否老革命,看党龄。根据有一篇采访,偶然有人看望时,她总是泪流满面,哭诉“我是1930年入党的,但现在只从1978年算起”。看来梅女士再特立独行,到绝望时,还是个平凡又平凡的女人。1994年胡兰畦去世于家乡成都。2001年我重读《虹》,终于理解了梅女士的孤独。


附二、董竹君《我的一个世纪》中的潘汉年

我是「褰?埖辍沟膭撌既耍?_始就任首席董事長兼經理。在1953年秋,有天,我召開會計會議,上午8點多,我到店進辦公室說:“開會了,人到齊了嗎?”任百尊一變常態說:“會已開過了。”我愕然猛覺得晴天一雷,黑夜又復呈現在面前似的,轉身便走。回到家裡躺在客廳沙發椅上,前思後想:這會是我召集的,為何我本人未到會已開過。他們對我為“褰?埖辍钡慕洜I管理所提出的一百多條建議,總是陽奉陰違,到底是何緣故?其中必有文章。

在室內踱步沉思通宵難眠,向上反映知個究竟呢?還是算了?最後痛定思定:(1)“褰?边@塊招牌早已中外著名。(2)“褰?币话賻资??ぷ魅藛T十幾年來在業務上已精練成熟;各項工作發展的基礎已奠定,業務已進入正軌,加上今後有黨和政府的大力支持,有這些優越的條件,「褰?拱l展前途必然宏偉,無須顧慮重重。再說現已解放,何愁無事做。故當時不計得失忍耐讓步,未向有關領導反映。就此莫名其妙地被退到第二線。此後,改任董事長兼顧問。

1955年肅反邉訒r,我在青島療養院療養。有天,突然見《人民日報》頭版頭條消息:登載上海市副市長潘漢年是反革命分子。我大吃一驚。心想怪不得在勞資糾紛和房租問題上潘漢年很不支持,原來如此。

幾天後,接國瑛女從上海來信告知:“媽媽,任百尊特來家告訴說:當年為褰?埖耆耸乱皇拢?业米锪四銒寢專?@是潘漢年的指示。”我又吃驚,心想自己和潘漢年既無直接工作關係,又無私人往來,他多年來來褰?_會、吃飯熱情招待,簽字了事。無冤無仇,為何要如此對待我?百思不解,能不難過。

接國瑛此信,原想向上級反映、得知確情,但想事過境遷,無須追究。故在1953年在京拜見周總理時,我忍痛未告訴總理,我這褰?膭撧k人是怎樣莫名其妙地被排斥的。關於此事我悶於心,實不明白。


附三、《周佛海日记》中的潘汉年

1943年3月2日星期二

头痛畏寒,十一时半始起。下午,力疾到行,见客多人,处理要件多起。

晚,赴作民之宴。宴毕,偕公博赴车站接汪先生。返寓后,改拟限制放款之谈话。伤风未愈,身体殊不舒适,长此以往,其将日益贏弱也。筱月来,谈共产党不满渝方,欲与我政府合作。前曾派潘汉年在沪与李士群接洽,嗣因李政治上无力量,改派筱月之戚来此,与余相见等语。因身体不适,后改期再谈。十二时寝。

1943年3月7日 星期日

九时半起,葛敬恩来谈。十七年以后,渠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参谋处长,余任政训处长,旧同事也;军事学颇有造诣。

谈甚欢。下午,偕淑慧及慧女赴兆丰公园散步一小时。返寓,见客多人。思平来,谈作民、震修之态度,令人愤慨。余意,上海金融界非临之以威,不足以使之听命,近来对于若辈捧之太过,长其骄气,非计之得者也。

晚偕慧应田尻公使夫妇之宴。九时半返寓。筱月来报告毛泽东密派代表冯龙来沪见余,表示共产党愿与南京合作,促成和平统一。事出意外,考虑再四,授以原则数点,嘱其接洽后再与余会谈。十二时寝。

1943年3月8日星期一

八时起。赴中储,核定本行放款限制办法,并处理其他要件。下午,公博来,商东条来京时吾人应谈之话。寿民、思平来,商组织商业统制总会、实行新经济政策等问题。

六时,筱月带冯龙来见,告以对外和平、对内统一之大义,并分析国际形势,谓英、美对苏终不永久合作,日、苏或有提携以对付英、美之一日。渠言来沪系奉毛之命令,仅其最上层三四人知之晤余,甚快即当返延安报告等语。

谈一小时辞去。其用(意)何在,殊难揣测,当一面与之周旋,一面监视其发展也。公博对此事亦颇注意,允与冯晤谈。九时半上车返京。

(网友)大狗注:


冯龙,冯少白。时任新四军司令部参谋处科长。筱月,即邵式军,邵洵美五弟,盛宣怀外孙,冯龙的姑夫,周佛海亲信,时任伪上海税统局局长。时冯龙奉新四军政委刘少奇、军长陈毅之命,往上海侦察敌情和采购物资,通过邵式军的关系,与周佛海进行了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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