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北伐军入福州前夕共产党同国民党的合作
1926年6月，中共福州特委刚成立二个月，力量薄弱，工农群众组织也未建立。中共中央先后派陈昭礼、陈兴钟、蔡珊等到福州，协助福州特委整顿组织，加强力量。之后，又派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王荷波来福州指导特委工作。10月的一个夜晚，中共福州特委在北门剑池后私立义务小学党的交通站，召开党团员大会。会上，王荷波作政治报告，明确指出当前党工作的指导方针和中心，要求全体党团员在中共福州特委统一领导下，必须做到：统一认识，统一指挥，统一行动；广泛宣传，发动群众，建立群众组织；在北伐军进入福州前后，要做好统一战线工作；积极支援北伐战争等。陈昭礼作党务工作报告，并宣布福州特委改组，以蔡珊为特委书记，陈兴钟为党团组织部部长，方尔灏为党、团宣传部部长。①
中共福州特委改组后，遴选陈兴钟、金毓芬、郑传鑫、吴徽谦、王劲民等建立党团小组，主要任务是着重筹组国民党福州市党部基层组织，争取同国民党党员吴敢、施秉政等人结成革命统一战线。12月间，老同盟会会员在东街三山座菜馆商议组织国民党福州党部筹备处，临时推举黄展云为筹备处主任，吴敢、施秉政、翁吉云、张国淦、陈烈等为委员，共产党员吴徽谦任秘书兼总务，吴本琼任组织部长，陈公光任宣传部长，王劲民任工人部长，林淑玉任妇女部长。②
同时，中共福州特委还成立武装斗争组，称省会策应军突击队，以策应北阀军进驻省城福州。闻讯北伐军从闽南北上，福州特委机关发动群众印发国民党总章，翻印广州或厦门转来的北伐军宣传品，还派人缝制大小青天白日旗。③当北伐军迫近省城福州附近的永泰时，共产党同国民党合作，积极争取驻马尾基地的闽系海军实力派，共同反对北洋军阀的军队。共产党代表王荷波、国民党代表林寿昌和马尾海军代表在马尾靠山的一家民房大厅里举行秘密会议。会议由王荷波主持，从上午9时一直开到下午5时，三方达成协议，④作好迎接北伐军入福州的准备。在北伐军强大压力下，控制福建北部的北洋军阀周荫人部的各个旅，分别从闽北和闽东向浙江作战略撤退。驻守福州的周荫人部第十三旅旅长、福州城防司令李生春思想十分动摇，马尾海军与福建陆军第二旅旅长董胜标联合，向李生春发出通知：“君在福州，有害于与南军(北伐军)之和好，望速退去。”⑤李生春被迫下令，其部队于12月2日晨撤离省城福州，进驻北岭一带。方尔灏等12名共产党员举着青天白日旗，直趋城防司令部，逼李生春易帜，李答应北伐军一到就举白旗投降。⑥海军宿将萨镇冰于省长公署悬挂青天白日旗。路透社6日福州电云：“南军未入福州，惟城中已树国民党旗”。⑦
12月10日，何应钦率东路军总指挥部进驻永泰县城，但却迟迟不进入省城福州。此时，何已将苏联军事顾问搁在一边，也不派政治部主任国民党左派江董琴等人去福州同共产党组织以及各方人士联络，而是派参谋黄品梅直入省城福州。黄品梅经人介绍往见萨镇冰，萨表示拥护何应钦来福州。随后，黄到李生春处，将与萨等地方人士交谈的情况告诉李，李回答说：“各方面都欢迎南军，我当然也欢迎，希望何总指挥早点到福州来。”⑧何应钦接黄品梅报告后，即通知有关方面各派代表到永泰。于是，萨镇冰派岑诗茧，李生春派马参谋，黄展云派刘玄虚，马尾海军方面已派了林知渊到永泰与何应钦联络。经各方商议北伐军东路军总指挥何应钦于18日下午1时率嫡系部队第一军第三师和第十四师进入福州。
二、群众运动中国民党左派与右派的斗争
何应钦进驻省城福州两天后，即12月20日，蒋介石致电何应钦：“福建省政府须待三月后……。现应照鄂赣式组织政务及财政委员会，而以临时政治会议为最高机关，凡军民财三政均须由该会决议施行。请兄为该会代理主席。”⑨何应钦追随蒋介石，在福州设立省政务委员会和省财政委员会，任命戴任为政务委员会主席，戴与蒋介石同是浙江人，二人有交谊，但戴是共产党员；任命何玉书为财政委员会主席，何是孙文主义学会分子。国民党福建省党部筹备处也正式在福州成立，丁超五为主任，马式材、李培桐、林尧阶等为委员。省党部筹备处领导权掌握在国民党左派和共产党手里。在军事方面，1927年1月27日，何应钦任命潭曙卿为北伐军东路新编第一军一师师长。29日，何应钦离开福州北上时，委任原第一军独立团现为独立第四师师长张贞为留守总司令，并兼任政治会议代理主席，因张不就职，后改委任方声涛为代理主席。之后，蒋介石又调一批孙文主义学会分子、黄埔同学会右派骨干到福州，分别担任军政要职，如冷欣任东路军第三路指挥部政治部主任，宋思一任独立第四师政治部主任，胡遯任福州公安局政治部主任，李大超任兵工厂党代表。这些右派军人在福州组成黄埔同学会福建支会，自诩为“革命中心机关”，⑩打起维护蒋总司令的旗号。黄展云、林寿昌通过在南昌的陈群与蒋介石挂上钩，黄、林勾结一起，组成独立厅同志会，控制了福州市党部筹备处。
北伐军进入福州以后，群众运动迅速高涨。东路军政治部党务科长、福建民众委员会委员、共产党员徐琛同中共福州特委领导人一起，发动和领导人民群众的革命斗争。其中，北门英国基督教会办的柴井医院，由护士共产党员陈兴桂发动全院护士、医生和雇佣人员，向院长英籍女教士提出信教自由、八小时工作制、合理解决华洋职工待遇悬殊等要求，院长不仅拒绝，而且扬言要开除陈等几个人员。在国民党左派和共产党声援下，全院职工罢工取得胜利，院长被迫承认信教自由等权利。(注11另一件事，南门兜中街天主教创办的仁慈堂发生虐待致死婴儿惨案。在中共福州特委推动下，1月14日，仁慈堂事件爆发，各界群众要求政府接收仁慈堂，惩办凶手，反帝集会和示威游行连日不断。16日福州人民冲击了美国基督教会。
此外，中共福州特委和陈昭礼一起，派陈碧笙出面筹组福州店员工会，经过一个多月组织发动，于1月底在大庙山成立福州店员工会，下有钱庄、京果、小百货、民船等工会。在2、3月间，发动工人罢工，先后有十四个工会得到加薪，接着又成立了八个店员工会。(注12同时，中共福州特委还领导开展农民运动，北门的战坂、马鞍、东门的前屿、西门的洪塘和闽侯的尚干、青圃等地都组织起农民协会。国民党右派为抵制和破坏共产党领导的工农群众运动，先后拼凑了杉木、鞋业、铅箱、人力车等工会，在南公园成立了福州总工会。福建民众运动委员会在徐琛领导下，迅速地组织了装木工会、鞋底工会、铅箱店员工会、制丝工会，并且另组了人力车夫工会，以福建民众运动委员会的名义，宣布取消由右派分子谢瘦秋和车店主掌握的人力车工会，限期改造福州总工会。(注13
国民党福建省党部筹备处主持召开东路军各级政治部联合办事处和福建民众运动委员会联席会议，会上决定成立福建民众运动统一委员会。国民党右派反对联席会议决定，反对民众运动统一委员会。从3日至7日，右派唆使暴徒用刀重伤学生联合会代表张诗政、郑贻晋、金毓芬和学联会职员陈培桂、郑君棋。冲进学联会所，捣毁桌椅、器具，抢去文件、会牌等，(注14并打伤国民党市党部组织部主任吴本琼。8日，在右派冷欣、黄展云等策划下，福州总工会胁迫部分工人在南公园集会，由冷欣率领游行请愿，公开叫嚣要驱逐省党部筹备员马式材、李培桐，驱逐福建民国日报主编潘谷公和徐琛。9日，福建省部筹备处和福建民众运动委员会发动了四十多个团体三万余人参加集会，王荷波主持大会，会上提出惩办妄图破坏北伐后方的反动派，严办摧残革命分子的反动派，解散福州总工会和独立厅等七条件。(注15林寿昌集团的暴徒手持短枪、木棍，冲进会场，殴打群众。会后举行游行示威，陆军干部学校学生也参加，游行队伍发展到四万余人，群情汹涌，怒不可遏。游行至晚上10时，形成空前未有之大示威运动。3月上旬，右派和左派、共产党的斗争已处于严阵对峙的局面，正如报刊所提的，“甲派以临时政治会议、市党部县党部两筹备处，及福州总工会四机关为大本营，《求是日报》为喉舌，中山学校为冲锋队，领袖系临时政治会议代主席方声涛、政治委员会委员兼教育科长黄展云、东路(第三路)政治部主任冷欣、前独立第三师师长林寿昌。乙派以省党部筹备处、民众运动委员会、福州学生联合会、店员总工会四机关为大本营，《民国日报》为喉舌，党政训练所为冲锋队，领袖为省党部筹备处宣传部委员会主任马式材、工人委员会主任李培桐、民众运动委员会主任徐琛、《民国日报》编辑主任潘谷公。”(注16
革命群众运动继续发展，出现了收回教育权运动，要求把教会学校收归中国所有。3月，福州各界成立“收回教育权筹备委员会”。同时，教会学校师生四百余人自发地组织成立了“福州教会学校职员学生反对文化侵略收回教育权运动筹备委员会”。24日，教会学校师生数百人在仓前山麦园顶召开反对文化侵略彻底收回教育权的群众大会。大会主席陈锡襄慷慨激昂地做了“教会破坏我国教育、毒害青年学生”的演说，群众情绪顿时高涨，有几个学生到三一中学把对立派的校长林步基抓到会场来，并给他戴上纸帽示众。一个学生跑到台上激动地说：“前几个月，我们抓到了一个死的走狗‘官话张’，在这里示众，今天我们却抓到一个活的走狗示威。事实告诉我们，要打倒帝国主义，非先打倒帝国主义派来的走狗不可!”(注17
会后举行示威游行。当天，中共福州特委指派福建青年社和福建涤社，分别在南门兜及麦园顶作公开演讲，以示支援。26日，市党部筹备处召开大会，成立“福州反文化侵略收回教育权运动大同盟”。接着，各界代表在省党部筹备处又举行联席会议，决定召开福州各界反抗文化侵略大会，筹备处公推陈锡襄为主席。后因“四三”反革命政变，运动消沉下去。
三、反革命的“四三”大会和蒋介石的“清党”
3月下旬，蒋介石撤去国民党左派江董琴的东路军指挥部政治部主任职务，由陈群代之。陈是福州人，在上海青红帮鬼混时结识了蒋介石，后入黄埔军校当教官，他是拥蒋派的骨干。3月27日，蒋介石、何应钦给谭曙卿电示：“现在闽省军事善后亟待进行，全赖荩筹硕划”(注18，促谭在福州发动反革命政变。3月底，黄展云、林寿昌等连续三次召集江秀清等二十余人举行秘密会议，布置发动拥蒋反革命政变的工作。黄、林为首的独立厅同志会和宋思一为主席的黄埔同学会福建支会联合组成“福建各界拥蒋护党运动大同盟”，并成立“拥护蒋总司令运动筹备会”。为了消除政变的阻力，4月2日，蒋介石急电调福建政务委员会主任、省党部筹备处主任戴任到上海。同日下午5时半，福建临时政治会议代主席方声涛主持召开会议，会上决定：捐助大洋五百元，并以团体名义参加拥护蒋总司令运动筹备会运动。
4月3日10时许，由林寿昌控制的福州总工会发起在体育场召开“福州各界拥护蒋总司令护党运动大会”，谭曙卿率领新编第一军部队第一、第二师，独立第四、第五师和宪兵营等参加大会。会上以方声涛为总主席，胡?为总指挥，由宋思一提出：“拥护国民党革命军领袖蒋总司令在军政时期行使全部职权”，“肃清跨党分子”，“惩办”武汉国民党中央领导人徐谦、邓演达等和中共领导人陈独秀、李大钊以及在国民政府内任要职的共产党员戴任、马式材和国民党左派李培桐、张德钟、李伯义、潘谷公、余配皋，改组福建党部筹备处等十六条反动纲领。当场议决“请总司令切实执行”(注19。同时，建立“福建各界拥蒋护党运动大会执行委员会”，推出方声涛、潭曙卿、宋思一、林寿昌等人为执行委员。新编第一军第二师第四团党代表方毅成挺身而出，临时登台演说，指出，孙总理生前“仅有三大政策(打倒军阀、扶助农工、联俄)，并无四大政策”，“且今日以拥蒋护党名义号召民众，乃意提议条件，推翻最高党部，驱逐政府委员，显系淆惑群众闻听，实为西山会议派捣乱北伐后方”(注20。因为方发言击中右派要害，遂被右派暴徒捆缚殴打，背插书写共产党的字牌，随队伍游行，至大桥头被杀，抛尸闽江，惨绝人间。
在福州“四三”反革命政变的同一日，在上海，刚从国外回来的汪精卫与蒋介石、李济深、李宗仁、黄绍兹、白崇禧、宋子文、蔡元培、古应芳、李石曾、邵元冲、吴稚晖举行会谈。下午4时30分，蒋介石签发一封电报，给在福州的谭曙卿、张贞、方声涛，告知：“汪同志赞成暂时应急之法数条，内最要三条，惟即报告台端，望于需要时即依照来电施行”。其中第三条是：“现在各军队及省之党部、团体机关，认为有共产分子阴谋捣乱，其于汪同志所拟召集之会议未解决之前，在军队应由各军最高级长官饬属暂时取缔，在党部、各机关各由(主)要负责人暂时制止。”(注21
当天下午，方声涛召开临时政治会议，决定由潭曙卿宣布全市戒严，搜捕共产党员和国民党左派。晚上10时，谭召开党、政、军和各界代表紧急联席会议，表示支持拥蒋护党运动。同日晚上，新任中共福州特委书记徐琛主持召开会议，商讨应变措施，决定第二天召开各界群众大会，声讨右派叛变革命和反共的罪行。并按原定的计划组织部分同志撤离福州，具体工作由组织部长陈兴钟、宣传部长方尔灏负责。4日上午，在大庙山店员总工会，准备召集工人为反“四三”事件之游行，被谭曙卿派兵驱散。当天，谭就任福建省戒严司令，张贞就任福州戒严司令，正式宣布：“一切集会、结社、群众运动，概不举行，如有违反戒严办法，及暗图破坏者，即从严惩办。”(注22同日，临时政治会议通过逮捕三百余人名单，明令悬赏通缉戴任、马式材、李培桐、李伯义、张德钟、潘谷公、余佩皋等7人。实际上，早于凌晨时，由于叛徒出卖，陈兴钟、方尔灏、郑尚衡、林梧风、朱铭庄等5位共产党员已被林寿昌集团的暴徒打手所逮捕。后来，徐琛、余哲贞在厦门亦被捕。
6日，方声涛召开临时政治会议，决定改组国民党省部筹备处，任命黄展云为代理主任，并由拥蒋护党执行委员会决定取缔共产党和国民党左派组织的社团，如福州店员总工会、福州学生联合会、福建青年社、涤社、福建评论社、劳动童子团、市妇女协会筹备处、闽侯县农民协会筹备处等。
福州“四三”反革命政变后，蒋介石加紧了反革命活动，不久就发动了“四一二”反革命政变。
注释：
①吴徽谦同志发言，《纪念王荷波同志诞生一百周年专刊》第35页。
②、③、④吴徽谦：《福州早期的革命斗争》，《福建文史资料》第7辑，第96、95、94页。
⑤1926年12月4日《民国日报》，上海版。
⑥陈应中同志发言，《纪念王荷波同志诞生一百周年专刊》第30页。
⑦1926年12月7日《民国日报》，上海版。
⑧杨兆英：《国民革命军进福州前的联络活动》，《福建文史资料》第7辑，第186、187页。
⑨台湾《革命文献》第14辑，第441页。
⑩宋思一：《黄埔军校成立的前后》，《广东文史资料》第17辑，第101、102页。
(注11吴徽谦：《福州早期的革命斗争》，《福建文史资料》第7辑，第97页。
(注12陈于勤：《陈昭礼烈士传略》，《党史研究参考资料》总第22期，第14页。
(注13、(注15辛云：《大革命风暴中的徐琛》，《福州英烈》第1辑，第37页、38页。
(注14黄晞：《方尔灏烈士革命事迹》，《福州英烈》第1辑，第33页。
(注161927年3月23日《厦声报》。
(注17章振乾：《收回教育权运动的回忆》，《福州文史资料》第13辑，第158页。
(注181927年3月27日《闽报》。
(注191927年4月7日《民国日报》，上海版。
(注201927年4月11日《申报》。
(注21《一封电报看“四一二”反革命前夕蒋、汪上海会谈的内幕》，引自《党史研究》1987年第7期，第79页。
(注221927年4月14日《厦声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