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加州高中生步操比赛的总决赛,简称NCBA,定于2012年11月17日,即星期六晚上八点半,在位于Sacramento以北的Fairfield市举行。如果从我家开车过去的话,需要大约两个小时的单程。
星期六早晨六点钟,女儿按时出门去学校。她自带了睡袋。他们校步操团队的行程安排是这样的:先乘坐校车赶去Fairfield市,然后集训一天,到晚上参加总决赛比赛。比赛结束后,他们会借宿在当地学校的体育馆,星期天一大早才乘校车返回桑尼维尔小镇。
临出门之前,女儿来到我床前对我说再见。她又一次问我:“妈妈, 你会来看我们的比赛吗?”
我含糊其词地“嗯”声答应,怕女儿失望。说心里话,我真的不想去。
第一,对于步操队,我之前参与太多,以至于现在都有些麻木不仁。先是忙活儿子四年, 然后女儿紧随其后。作为家长,这么多年的陪伴,我已经审美疲劳;
第二,Fairfield市离我家实在太远。为了一个比赛,让我来回开车四个小时,坐在寒风中观赏他们十几分钟的表演,然后深夜孤零零地开车回家,我真的没有那个兴致。算算光汽油钱就不值当。
第三,星期六是我最忙碌的时间。一整天都在上课。晚上我原本打算去听一场职场讲座。如果去看女儿学校的比赛,这些都要泡汤。可是缺了课无法补,只有自学。就我现在啃书本的水平,记忆力下降,理解力也成问题,跟上进度实在难。
于是,我决定不去Fairfield。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相信女儿也不会在意我是否前往。在这之前,我也有许多次错过的,她从未怪罪于我。或许,她早已经习惯了我的缺席。
上午在公园遛狗,把这事与娜拉她们几个一说,没想到却遭到所有人的反对。她们批评我偏心,对女儿不公平,何况这是爱美丽在高中的最后一场重大比赛,她会因为妈妈的缺席而带有遗憾。我摆出开车路途遥远的理由,她们反驳我,并举出各自的实例证明我开两个小时根本不算远。娜拉说,她曾经因为女儿打排球,开车六小时去洛杉矶为女儿助威喊加油。我心里说:“你们有老公在边上开车,自然这样说。我可是单枪匹马一个女人,怎么能和你们比。”
上午照旧去圣塔克拉拉的XX学院上课。课间休息的时候,儿子从大学打来电话。他问我什么时候出发。我纳闷:难道他也要去看妹妹比赛表演?儿子回答得很干脆:那当然。我的妈呀,看样子我非去不可了。不但要去,而且还要绕道去柏克莱大学先接上儿子,然后再北上去Fairfield,就单单为了观看妹妹的最后一场比赛。怎么那么麻烦?他们想累死我呀。
这太离谱了,简直不可理喻。我与儿子交涉可不可以不去,因为我怕开长途,我还要上课,我很忙。儿子不答应。他说,这是妹妹在高中四年步操表演的最后一场重要比赛,无论如何要参加才对。至于开车,那不成问题。他可以开。末了,他幽默了一句:“你养儿子是干什么的嘛,不就是长大了可以伺候你嘛。我来开车,你闭目养神。”
说不动儿子,我只好答应。下午的课是上不成了。我赶紧收拾东西回家,把憨豆料理好后,做了我和儿子的晚饭放进便当盒,那是我和儿子准备在路上吃的晚餐。
加大油门,我一口气开车去了柏克莱,果然开文正在等我。夜幕降临,天色阴沉沉的随时要下雨。他准备了两把雨伞。而我也怕冷,准备了厚夹克外加毛毯。开文坐上驾驶员座位,我抱着饭盒坐在旁边。把Fairfield市的地址输入GPS后,我们往比赛场地赶去。
580高速的路段不好,车很多。才刚过Sacramento市区,天空开始飘下雨丝。越往北走,雨越下越大。我担心如果这样的雨势,比赛是否会取消,儿子很有经验地说:不会。步操队就是要在风雨中进行,气候越恶劣士气才越高涨。我骂他神经病,哪里有人喜欢在雨里吹吹打打的。儿子说:不信你看吧,在雨里的表演会比平时看更带劲儿。说完这话,他好像也被风雨鼓舞了士气,立刻加大了油门。
车子在大雨中急行。这时,女儿的电话又一次打来。原来,她想再次确认我是否赶来看他们比赛。我回答她说:“还有十分钟就到。”她在电话那头大喊大叫起来,说“妈妈你太伟大了。我跟同学打赌你会赶来。这下,她们输了要请我吃饭了。”我的妈呀,真不明白我来不来竟然还成了孩子们的赌注。幸亏来了,不然还让女儿面上无光。我舒了一口气。
儿子并没有直接开去比赛场地,而是把车开去了一家花店。我问他要干什么。儿子回答说,要给妹妹买一束鲜花,表演结束后送给她。我准备掏钱,他挡住我说,这钱由他来付,因为这是他的主意。这算什么话,难道你出钱买花就不代表妈妈的一份心意吗?我马上说那我出一半价钱。儿子看我当真了,笑着说:“这鲜花算我们大家的,包括你和我,还包括不能来看比赛的爸爸的。”这话说得令我感动。一束鲜花,代表的是一家人的心意。儿子想的那么周到,令我刮目相看。他,真的长大了。
雨仍然淅淅沥沥下着。驱车赶到比赛的高中,令我吃惊的是,竟然有那么多校车排在停车场,有那么多的学生正在做准备,也有那么多热心的家长冒雨赶来。因为下 大雨,校车旁用雨布支撑出许多防雨棚,地上堆满了道具和彩旗,教练和义工家长们全部穿着雨衣或雨披。原本以为下大雨会停止比赛,看着眼前热闹忙碌的场面, 我知道,一场精彩的比赛马上就要准时上演。没有人因为下雨而缺席。我们寻找了好久,才在很远的地方找到一个停车的地方。
大雨加上冷风,我把厚夹克和围巾全部穿上身。只是没料想会下雨,脚上的运动鞋踩进水坑里,没多久就进水湿透了。打着雨伞排队买票的队伍一直拖到很 远。$20一张门票可不便宜,还要遭淋雨。走进大操场,看台上的座位全都湿的,根本没法坐,带毛毯也没用。许多家长就站在走廊里等比赛开始,一边举着伞一 边缩着脖子裹紧衣领。我从垃圾桶捡了两只干净的塑料泡沫板,垫在还在滴水的铝合金座位上,紧挨着开文坐下。雨越下越大,即便打着雨伞,雨照样被风刮到身 上。没多一会儿,我的半边防雨服全部湿透了。
冷风冷雨湿板凳,湿衣湿鞋撑雨伞,在这种场景下看比赛,生平还是头一遭,滋味难受。
八点半,比赛正式开始。女儿所在的F高中被安排在第二组。前面第一组某高中步操队比赛的时候,雨似乎小了点,我们原以为轮到女儿他们比赛时,雨会停下,哪 里想到,轮到他们一出场,瓢泼大雨伴随大风,一下子席卷全场,好像专门作对似的。风吹倒了摆放在场地中央的道具,刮跑了彩旗。就连观众席上,也有好几只雨 伞刮进了比赛场地。
我转头看女儿所在的F高中步操队的孩子们。只见他们昂首挺胸,步伐整齐,随着鼓点做原地踏步,准备入场。身穿扣得严实制服的鼓乐手们还好,最起码不会冻 到,可是,彩旗组的女孩子们可遭殃了。单薄飘逸的裙子紧紧粘在身上,全身上下被淋得象落汤鸡,真是让人看了心疼。可是她们照样两眼直视前方,任风吹任雨 淋,专注认真地听从指挥。
F高中的步操队员在风雨中走入会场。观众席的家长们送 给孩子们最大的喊声和鼓掌声。风雨中,道具一次又一次被风刮走,孩子们跑去捡回来继续表演;需要躺到地上完成的动作,队员们一丝不苟在积水的草坪上表演到 位。大雨哗哗的雨声,与孩子们的鼓乐之声交融在一起,显得格外悲壮。每一段的SOLO表演完毕,观众都报以最热烈的掌声,而且喊声更响。儿子坐在我边上, 兴奋地为他的母校队友呐喊,嗓子几乎要喊成破锣。我也同样声嘶力竭为女儿和她的队友大喊“加油!”
十几分钟的表演很快就结束了。当孩子们列队踏步离开场地的时候,我看见许多家长都走到路旁对孩子们说“好样的!”和“太棒了!”,孩子们冻得紫青的脸上面无表情,但是我知道,他们内心也是充满自豪感的。因为所有在场的观众,都从他们的行动钟,感受到了一种精神的力量。
老天真是作怪,F高中的比赛刚结束,大雨就嘎然而止,好像这雨专门为考验孩子们的毅力而下。我和开文随着队员们一起出场。F高中备有三部校车,有一辆用来 换服装。女生先上车换衣服,然后才轮到男生。排在车外面等候的男生,秩序井然。而那些老师和义工家长们,则忙着收拾孩子们的道具,把乐器按照编号放回乐盒 再放回校车里。
很快,女儿换好衣服从车里走了出来。她兴奋的脸上洋溢着动人的神采,扑上来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我问女儿,表演的时候有没有听见我们的喊声,女儿说,当时她被雨水打得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她听见不远处妈妈和哥哥喊她的名字,她就一直在开心的笑,笑的嘴都酸了。
哥哥把一束鲜花送到妹妹手上,妹妹开心地大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一家人在一起合了个影,简短地交流了几句,妹妹要归队,哥哥要返回学校,我也要赶回桑尼维尔,路上还有两个小时的路程。于是,互道“拜拜”后,我们走回自己的车上。
由于刚才太兴奋,现在我和儿子都有些累。儿子坚持让我睡觉由他来开车。我不放心,陪了他一会儿,自己不由自主地睡了过去。等醒来,儿子已经把车停在了他住宿的门口。看我仍然睡意朦胧,开文把车又开出去,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馆,为我买了一大杯浓浓的咖啡。
我一个人开车回家的路上,为了不打瞌睡,只好把音响开到极高的音量,并且一口又一口不停地喝咖啡提神。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女儿的电话打了过来。电话那头,她兴奋地告诉我,总决赛刚结束,F高中获得了本次北加州高中生步操比赛第一名。
我看了一眼车上的指针,时间是晚上十一点整。这个晚上,我估计孩子们一定会激动得睡不着觉了。
雨中队列
步操队的孩子们在大雨中认真比赛
冒雨观赏比赛的家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