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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会之前(七)

(2012-04-06 09:27:24) 下一个
  开完家庭会议后,距离Junior Prom就只有三天时间了。


  第二天下午放学,女儿直接从学校去位于库珀提诺市的SAT补习班上课。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七点钟。我问她什么时候去染发,女儿不紧不慢地说:“明天下午四点钟。我已经打电话预约了时间。”什么?人家已经自己预约了时间?“是哪家发廊?” 女儿随口说了一个名字,很长,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第三天下午,女儿放学的路上给我打来电话,让我准备好,她一回家就接上我去染头发。路上,女儿心情特别好,把音响开得很响。我虽然口头上同意她去染头发,但还是觉得窝囊,怎么想怎么别扭。为什么每次事情的结果总是她总赢?她越高兴,我越窝火。


  女儿似乎察觉到我情绪不高,就说话逗我开心。我告诉她:“你好好开车,我烦着呢,没心思和你说话。”


  女儿问我:“你是不是不高兴了?Why? ”“我没不高兴。不过,这次说好了,头发染完了,就集中注意力专心复习功课。你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女儿指了指车上的书包说:“我不会耽误时间的。待会儿染发的时候,我会做一套练习题。”


  我说:“行了行了。抓紧时间又不在乎这点时间。在发廊里读书,做个样子给谁看呀。”


  “给妈妈看呀。要不然我妈妈就会一直在那里浑身不舒服,就要想办法算计和数落我。我要让发廊里所有的人看一看,我有一个多么可怕的中国虎妈。”她就这样气我的。


  车子在靠Stevens Creek拐角的一家小发廊后门停车场停了车。我问女儿为什么选这家,女儿说,这家染的头发很好,她的朋友就来这家。走进去一看内部的装潢,我就知道走进了一家高档发廊。里面清一色白人女孩,身材高挑丰满,一个赛一个漂亮时髦,头发更是打理得怪异别致,花枝招展。嗯,这个地方很适合女儿的口味。我嘛,走进来就显得有些不搭调,土得掉渣了。里面几乎没有什么亚洲面孔。


  女儿跟前台的小姐说,她有预约,指定Marita小姐给她染头发。过了一会儿,一个甜妞穿着超级高跟鞋走过来,亲热地和女儿拥抱后,带她去里面的一个位置坐好。女儿一边和Marita说话,一边拿出书包里的书,真的开始专心读书。过了一会儿,Marita走过来,递给我一杯热咖啡,微笑着说:“你女儿真用功啊。做头发还读书,so cool.”。在美国,说“so cool”有好几种理解,有赞美,也有调侃的意思,随便你怎么理解吧。


  我并不想出去逛店,正好他们的小客厅靠窗有一张很舒服的沙发,我端着咖啡走过去坐下来,一边整理几份家庭账单,一边打几个很重要的电话。好几个闺蜜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络了,正好可以海聊。


  打给A。她正在陪女儿逛商店。我给她讲了女儿头发的故事。她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A告诉我,她也有头痛之处。实例正好相反。这不?她女儿马上要去寄宿学校读书了,她出来陪女儿买几件像样的衣服。女儿怕花钱,嫌东西贵,只挑二十多块钱的看。A自责地说,也许刚来美国时苦惯了,在孩子小的时候,总是搬用中国那一套勤俭持家的传统美德,生怕女儿养成乱花钱的毛病。现在好了,搞得她女儿像个守财奴似的,啥都舍不得花。这怎么行呢?该花还是要花呀。我听着她的诉苦,也哈哈大笑:“咱俩闺女调换一下好了。我们家闺女花她妈妈的钱,眼睛从来不眨。今天把我带到这个高级发廊,还有咖啡伺候,不知道最后要宰我多少刀。”


  打给B。B正在打包准备回国。她家里母亲病重。我给她讲了女儿头发的故事,B在电话那头唉声叹气。我问她怎么了?她告诉我,她的儿子花钱大手大脚,现在高中三年级,交了个女朋友,更是爱打扮,乱买东西。这不?他儿子说现在流行七分长的皮裤。结果他没看见合适的,就花了一百多元买了一条皮长裤,回家自己拿剪刀剪了个七分裤。“我气得都要吐血了。怎么那么败家呀。”我知道,B的家庭负担很重,收入很少。前几年她老公有外遇和她离了婚,B自己带着儿子生活。她有一次在工作操作出故障切掉了一个手指,虽然拿到了理赔,但是她还在外面打另一份零工,只为给儿子筹备上大学的学费。


  和B说完话,我又打给C。C嫁的是洋老公,家里很富有。她的两个混血女儿很漂亮。我给C讲了女儿的故事,C说她也发愁呢。我问她:“你那么有钱,发什么愁?”C告诉我,她的洋老公家特别喜欢自己的一对女儿,每逢过生日或者节日,洋公婆和洋姑姑们都会给孩子送许多礼物,有些商标都没拆掉,可是孩子们穿不了那么多衣服,加上她为孩子买的,孩子们自己买的,家里到处都是暂新的衣服,害得她只好打包送朋友,或者捐去福利社。我们共同感叹:中国传统美德中的“艰苦朴素”的传家宝,估计到我们这一代就算到头了。C曾经告诉过我,刚来美国的时候,她曾经没有固定的住处,在打工的餐馆里睡过长达半年的地铺。


  讲完话,我又无聊地看了几页带去读的书。女儿的头发已经上好了色,她正闭目坐在热气罩里休憩。我抬头环顾发廊四周,正好看见墙上挂了两幅有意思的油画,一副是两个孩子面对面站着说话,另外一副却是一位女人在流泪,眼泪夸张地从眼眶里迸涌而出,让人忍不住想问:什么事让她如此悲伤?这两幅画,不是现实派,很像意识流派。我问前台小姐,她也说不出来。于是,我举起相机拍了下来。

舞会之前(七)
这两幅油画:一幅似乎在说---沟通能架起彼此的桥梁,比船儿还能拉近彼此的距离(彼此头上枝节能联接到一起的);另一幅似乎在说--即便再伤心流泪(欲绝),自己还得捧住自己的泪水,无人替你承担。女儿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是不是在隐喻着我们俩的关系,以及我此时的心情?




  染完吹完了头发,女儿好像换了一个人,精神饱满。她跑过来征询我的意见:“好看吗?”我哪里敢说不好看。“不错,真好看。”那个Marita小姐走过来告诉我,因为前面几次用药水把头发染坏了,所以真正的红色还是无法完全染上去,她已经做了最大的尝试。女儿很满意,我想,即使有什么地方不满意,也再无选择。除非再染黑。


  走到前台付账的时候,前台的小姐开始向我们推荐店里摆设的名贵洗发护发系列保养液,女儿谢绝了这些诱惑。还好,价钱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贵。一百多刀而已。


  头发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明天就是女儿盼望已久的Junior Prom。这下,她应该有好心情去参加这个隆重的舞会了吧。我祈祷着。。。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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