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我是一个小“富婆”
虽然我来自大西北的偏僻小城,父母亲只不过是中小学老师,家庭经济很一般, 但是在金钱上我从未感觉过拮据, 当然,对于金钱也没有具体的概念。在家里的时候,家庭开销不用我操心,要买什么东西,都是父母给够足够的钱。 剩下的零用钱如数还给父母,或者买路边的羊肉串或者果丹皮吃,已很满足。
八十年代,人民币还很值钱。上大学时, 我随身带了一些钱, 以后我父母按月定时寄50元钱作为我的生活费, 这在同班同学当中属于比较多的,据我所知,他们的生活费基本上是30到40元不等。也许是因为我家在新疆有地域补助的缘故吧。 我们那个年代的女孩子, 并不懂得如何穿衣打扮,也很少在这上面花心思,除伙食费、买书、乘公共汽车和买零食外,基本上没有额外花钱的地方。 因为我曾经在银行做过一个月的事,对于储蓄有一定的了解, 于是, 我在开学不久后,就在离学校最近的珠江路工商银行分理处开了一个储蓄账号,每月月初一收到汇款, 我就把钱存进帐户,日积月累,后来也有不少钱。
对于我的上大学,可以说是父母家族从古至今第一人,他们因为我的出息长足了脸面,整个家族的人都为我骄傲。每次有亲戚来南京办事, 他们一定会来看望我, 即使不宽裕也都会给我塞钱。给我提供金钱帮助最多的, 当属我的表哥卫国哥哥。 那个时候,他已经是万元户了。 仗着卫国哥哥喜欢我, 在后来求学的几年里, 如果我想出门旅游, 我总是理所当然地向他开口。他二话不说, 有求必应, 而且我若要二百, 他一定是寄给我三百。他成了我的名副其实的“银行”。
那个时候, 我们女孩子很喜欢照相。 先是借过金坤舅舅的相机来照, 后来还是感到不方便。于是,我等银行的钱积攒到一定数额的时候,就取出来为自己买了一部能照120胶卷的海鸥照相机。 我天真地以为其他同学也和我一样,在经济上有那么多亲人支持, 后来才知道并不是, 许多同学每月的几十元就是他们的固定收入。
后来,大家知道我在银行有存款,开始有同学向我借钱。在背后, 有同学叫我“富婆”。哦,想起来了,还有一个有储蓄存款的“富婆”是小波。我很佩服她, 她一直笔耕不缀为儿童报刊杂志投稿, 所赚取的稿费除了全体寝室的姐妹们出去撮一顿外, 她也是存在和我同一家银行里。
十八, 我和Y同学
还没开学的时候,系里组织大家去南京城的几个景点游玩和参观。我这人心细,发现我们班的一个男生很少在游玩的队伍里出现。他是来自湖北的Y。
深秋来临的时候,有一天下课,个头不高的Y男生走在我的前面不远处。我看见他衣着单薄,秋风瑟瑟吹在他身上,让他不由自主地缩起肩膀步行急促。偶然和辅导员谈到我看见的景象。辅导员意味深长地说:“不是每一个同学都像你一样,无忧无虑地求学读书的。”
原来,Y男生从小就是孤儿,是由哥嫂抚养长大。后来,他刻苦读书考来南京上大学,基本上也就被哥嫂“扫地出门”了。老师说,他有申请生活补助。接着,辅导员问我还记不记得乙班有一位满头白发的男生。我说我记得,报到那天还看见过他。我刚开始还以为他是送孩子来报到的谁的父亲呢。“他怎么那么显老啊。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学生。满脸的沧桑。”辅导员说,这个白发男生来自陕西偏远山区,父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为了供他来南京读书,听说是把他妹妹提早嫁出去用彩礼做的路费,要不然他根本没钱读书。据说,他一下火车,看见车站有卖包子馒头各样小吃的,曾感慨地说:“从此俺有白面馒头吃了。” 至于满头白发,韩老师告诉我们,那是缺少营养所致。 听完辅导员的话,我低下了头, 内心很沉重。我不知道,在我的身边,还有这样经历苦难的同学。
那时我已经是班委。我和当时是团支书的关向东商量,应该发起一个爱心捐款活动,帮助同班的Y同学度过寒冬。我们俩分别在女生宿舍募款。这个活动得到大家积极响应,大家少则几角多则几块凑足了钱,由我和关向东去街上买来了一身新外套亲自送去了男生宿舍。第二天,看见他穿着暖和的新衣服出现在教室里,我们女生都感到无比安慰。从此以后,Y男生成了我们所有女生关爱的小弟弟。
他虽然清贫,但是善良乐观,学习刻苦努力。不知为何,面对Y男生的状况,我自然而然地变回了家中长女,把他当做我弟弟一样默默关心他。在以后的时间里,但凡有集体活动,我都会注意他有没有站在队伍里。如果买门票,我会给他买一张;如果我买酸奶喝,也会给他也买一瓶; 寒假和暑假到的时候,我把自己剩下的饭菜票送去他的宿舍,因为我知道他每年都不回家。渐渐地,男同学那里传出风言风语,说我喜欢上了他,他也喜欢上了我。有几次我去男生宿舍给他送东西,就有男生笑得暧昧并大声喊他的名字。心底无私天地宽。其实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大家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也堵不住大家的嘴。
渐渐地,我感觉出他对我的好。虽然不说,但是我感知着他的微笑和注视我的目光。做为班委,当我在工作艰难苦闷的时候,他总在背后默默地关心和支持我,但是轻易也不打扰我。彼此,我俩之间有了一种心照不宣的温暖感觉,好像两个孤单的人共同靠一堆篝火取暖。孤独寂寞时,我和他也在灯下深情地凝视过对方,似乎想读懂心中无法言传的话。但是脑筋清醒的时候,理智告诉我,这不是爱情。虽然如此,我也一度很挣扎流过泪。
有一次我生病在床没去上课,第二堂课他就翘课跑过来看望我。坐在我的对面,他痛苦地问我该怎么办。那时那刻,我出奇地理智。我说“你和我不合适。我们只能是永远的朋友。”婉言谢绝了他的情意。至此之后,我知道,无论我做什么,找男朋友也好,活跃于系里的话剧社也好,他都在不远处默默给我祝福。毕业时,大家互相赠言,他写给我说:只要我是幸福的,他就是快乐的。我却记不得写给他的是什么了,只是后来听他说:他的太太曾经翻过我们的班级纪念册,凭着女性的敏感,一眼就看出来我们之间比常人更深厚的友谊。毕业以后,他选择了很好的前途。
1998年我们班同学有一个毕业十年聚会。我因为身在海外没有参加。记得我打电话去他们聚会的南大招待所时,从听筒里听见好多熟悉的声音。大家把话筒递给了Y男生,让他第一个和我通话。他用紧张的声音问我过得好不好,我说很好。你呢?他说,他也很好。1999年,我回国探亲,他专程赶过来看望我,并给我的两个孩子买蛋糕吃。那天晚上,我们和肃兮一起坐在大都市的咖啡馆里彻夜聊天,快乐开心仿佛重新回到了校园。
相聚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
那些花儿,曾经为我开放
那些笑声,好似风铃清畅
生命角落,春秋来去冬夏
花儿老了,散落在天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