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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长篇连载小说:落叶 (现在的女人,让人哈哈哈) 五

(2008-10-19 22:50:53) 下一个
五、幻灭

但是,好花不常开,好景不长在,没有多久问题又出现了。物欲这个玩意啊,装是装不像的,装几天可以,时间长了忍不住。

没过两个礼拜,小P孩又跟我要一双好的旱冰鞋。本来,他已经有一双旱冰鞋了,但不知怎地,他在某个大商场的儿童柜看到了一双一千一百多块的高级旱冰鞋,就又跟我要了。这次我没答应,我不打算继续培养他的物欲了。于是我对他说:“你原来不是有一双吗?还好好的呢,又不是不能穿,干吗还要再花钱买新的?”

小P孩听了,不以为然地说:“爸,我原来那双,只是花了百把块钱买的,难看死了,穿出去都丢人。我们班上别的同学,旱冰鞋都是二三百买的。爸,你就给我买了吧,那鞋我都试了,穿着可神气呢。”

我回答道:“皮皮,旱冰鞋这东西,只是滑旱冰时穿一会儿。你看这么多天,我也没见你怎么滑过旱冰啊?你现在还在长身体,今年买的鞋子明年就不能穿了,就为了那一会儿,花那么多钱不值得。再说了,别的同学鞋子也不过二三百啊,你买一千多的干吗?”

皮皮没有被我说服,马上回答道:“我要买一双班里别人都买不起的鞋。”

我接着说:“那何必呢?皮皮,老是跟别人比物质你永远会很累,永远有人比你更有钱,你今天买了一千多的鞋子舒服了,明天人家有人买了两千多的你怎么办?你是要买一万多的旱冰鞋跟人家比吗?对你,一个小孩子来说,这些东西都不重要,要比,就比成绩,那玩意才是真格的。”

小P孩完全听不进去我的这番大道理,仍旧坚持要。我见劝告无效,也就不吭气了,他就抱着我的腿不停地摇着,小脸扬起来看着我,嘴里一个劲央求着:“我要嘛,我要嘛”。

我看了看A女,又希望她来救驾。可是我发现,A女又跟前几次一样,正眼巴巴地望着我。

靠,不行,我坚决不能答应这种不合理的要求。于是我把小P孩从我腿上拉开,严肃地说:“你要懂得,要想成长为一个男子汉的话,必须有自尊。如果你想获得某样东西,你得自己去挣,而不是抱着别人的腿讨!”

这番话明显是对牛弹琴了,小P孩见要求很难得到满足,突然恼羞成怒了。丫瞪了我一眼,朝我的腿肚子踹了一脚,恨恨地骂道:“小气鬼,黑脸狗!”

我因为经常打球,皮肤是晒得稍微黑些,但也没黑到狗的程度,丫明摆着这句就是骂我的。听了骂,我可就不高兴了,虽然强忍着没发作,但脸色立即阴沉下来。倒是A女看到我生气了,也觉得小P孩骂人打人实在过分了,冲过来气狠狠甩了丫一巴掌。

这下可不得了了,小P孩又拿出了他的看家本事——躺在地上打滚嚎啕大哭,哭了一会儿就跟岔了气似的,喉咙里发出“啊呃,啊呃”的声音。

自从有了女儿以后,我这人就见不得小孩子哭,一听到那哭声就急得六神无主,再看A女并不是真心阻拦我买那双旱冰鞋,只得妥协了,再次乖乖掏出银子买单,算是息事宁人。只是心里想,这是最后一次了,下次再敢这样我绝对翻脸。

于是我带着小P孩来到了商场,掏钱之前我还郑重跟他说:“皮皮,这是最后一次满足你跟别人比物质的要求了,下不为例。你必须答应我,以后不要跟别人比这些东西,一点意思都没有。你要成为一个男人,你必须言而有信,你明白吗?”

小P孩穿着新鞋,立刻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谁知,我的妥协非但没有让小P孩满足,反而再度开启了物欲的闸门,而他也根本就没有把自己的承诺当成回事。买了旱冰鞋才三天,小P孩就忘记了那次承诺的“下不为例”,又向我要高级山地车了,依旧打算盖过班上的其他同学。

这次我无论如何都不肯妥协了,然后又重复了上次买旱冰鞋的情形。而我,这次任凭小P孩哭天抢地,始终没有让步。我很清楚了,只要我让一寸,他马上就会进一尺,产生一个新的要求。什么言而有信,什么下不为例,这孩子心里一点概念都没有。而且跟他讲大道理也没用,人家压根就不听那一套。还有A女,根本起不到我和小P孩之间的缓冲作用,完全一屁股坐小孩那里了。这也难怪,人家是有血缘关系的,我没有。

所以,与小P孩相处,我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满足他没完没了的物质要求,要么就得做恶人一毛不拔。问题是,做前者只会刺激他更加贪婪,做后者则会让他记恨我。操,什么叫进退维谷?这就是。

但这一次我决心选择做个恶人,因为我清楚:面对他没完没了的物质要求,我早晚有一天是必须做恶人的,除非我想破产。七八岁小孩竟有如此惊人的胃口,如此贪婪,如此缺乏自制力,真是令我大开眼界。而可怕的是,我将以继父这个非常微妙的身份,面对他的这些问题。

见我始终不肯放松,小P孩也没招了,只得悻悻地作罢。但是,从那天起再不叫我“爸爸”,甚至不再叫“叔叔”,而改成了“喂,你”;而且,我总感觉他看我的目光充满了仇恨。这种目光让我不寒而栗,心想:现在丫还小,不敢把我这半个篮球运动员给怎么样;但要是再长个十来年,他成了棒小伙,而我却老了,怕是再不买单就要让我尝尝他的铁拳了……

如果脱离开小P孩和物欲的因素,A女身上还是有很多优点的,比如说体贴,勤劳,还有性爱的酣畅淋漓,这是我前妻根本无法比拟的。问题是,跟她交往越久,越发现她不是像她自称那样没有物欲,而是物欲超强,比前妻还强。隔三差五地总想拉我到商场,一进去起码要大几千块钱才能打发。

有一个双休日,A女竟然拉着我连逛了两天的西单王府井,跟批发进货似的大包小包搞了一大堆衣服鞋子化妆品。东西多得连后备箱都放不下了,几双鞋还得搁后座上。其中买了一副太阳镜,就花掉两千出头,还口口声声说是为我省钱,就不买那五六千的了。

她这么疯狂购物搞得我实在有些不耐烦了,抱怨地说了句:“你这人怎么这么喜欢败东西啊?咱又不是大款,每月就这么两万块钱,在北京这个牛人堆里连屁都不算一个,咱得量入为出,为以后的生活多考虑考虑。”

谁知A女听了,不但没有悔改表示,反而振振有词地反问:“守杰,你说我跟你前妻谁漂亮?谁贤惠?谁体贴你?”

我回道:“当然是你啦。”

A女又说:“那么,你前妻那副屌样你都对她那么好,我这么好的女人你就不肯对我好?这对我公平吗?再说了,买这些东西都是为了你啊,你说说,我要是穿得寒碜,那出去还不得给你丢人?别人也会说你没本事,把老婆弄这么惨。还有,我一个人带孩子都苦了好几年了,以前跟着前夫时也是穷不拉瞎的,从来都没好好享受过生活,你要是真的爱我,就应该补偿以前应该属于我的那些!”

靠,合着我就是那最后的买单人!听了她的话,我心中顿时像打翻了五味瓶:你丫有病吧,你自己以前遇见个不会赚钱的老公是你的不幸,遇着我愿意考虑接受你这个尾单货也就算了,你丫有什么资格让我补偿你呢?我愿意给你花钱那是我的爱心,不愿意花钱那是我的权利,你前夫让你受穷那关我屁事!俩人遇着了觉得合适互相体贴点过好日子,我养活你和你那宝贝儿子,你对我温柔点体贴点,这就够了,你丫还想怎么着啊?想要补偿找你前夫去,找我干吗?我他妈欠你什么了?

心里这么想,当然嘴上不能这么说。于是我回道:“话虽这么说,可是我只是一个普通工薪族啊,能力毕竟有限,我要负担我女儿的生活费,还要为皮皮未来抚养做打算,要不节约点,那很难负担得起的……”

谁知A女却板着脸打断了我的辩解:“你是男人,挣钱的事情该你去操心,我不管。不过你得记着,以后你跟我是一家人,跟你女儿前妻是两家人,这你不懂吗?你是要跟我和皮皮过一辈子的,不是跟她们过一辈子的。要是你的钱不够咱家用,那你可以不付你女儿的生活费嘛,一个月三千多,那得买多少东西啊?等于我白上班养活她们了。与其这样,还不如让我辞职回家做全职太太,专门伺候你和皮皮呢,让我也享受享受生活。反正你女儿跟着你前妻,让她自己养活好了。你看皮皮的爸爸,还不是做了甩手掌柜?这么多年一毛不拔。”

我一听,操,简直反了,丫竟敢打起我女儿抚养费的主意了?心里立马一阵窝火,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嗓门,怒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前夫他是不是人我管不着,我还要做人呢!”

A女这才意识到我是真的火了,马上见好就收,换上一副笑脸,说:“刚才那是开玩笑的,守杰你别当真,我只是说说罢了。”

这个时候,傻子都能明白,她并不是开玩笑的,她是在一步步试我的底线,得寸进尺,能争取我不管女儿就争取,争取不了再想其他办法。反正是一个目标:能榨多少榨多少。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得剖析一下物欲女们的一个经典谎言:“我让你花钱给我买衣服买化妆品,全是为了你脸上有面子。”这句话,是在A女跟我吵架时说的。事实上,不止是她,我在我前妻那里也曾多次听到过。我猜,不少男士可能在女人要你买单时,都听到过类似的话。假如你比较CJ,那么你觉得似乎是那么回事,比如我,做CJ男时听了这句话就很高兴,屁颠屁颠地为前妻买单。

但时候长了,我慢慢地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物欲女们那些名牌衣服根本就不是穿给我们看的。你想想啊,每日朝九晚五,她上班时才会穿那些衣服,出门前也确实精心打扮涂脂抹粉,问题是你见得着吗?下班了,跟你见面了,可她就素面朝天了,穿着蓬蓬松松的睡衣睡裙居家服给你看;妆也卸了,脸上贴着面膜扮吊死鬼给你欣赏。看人家劳碌一天,你好意思再让她换上那些漂亮衣服浓妆艳抹?她会干吗?

所以,物欲女们的衣服不是秀给你看的。那是给谁看的?是满足她的虚荣心跟别人比拼看的,个别极不厚道的,还可能是秀给情夫看的。物欲女不是为了让你有面子,而是为了自己有面子。诸位CJ男士们,假如你面对的女人常对你唠叨这句话,那恭喜你,你又碰到一个具备成长为超级物欲女潜质的人了。因为,她唠叨着这句话,意味着她心目中的面子标准,不是家里过得多好,相夫教子多成功,而是她的奢侈消费能盖过其他人。

遇到这类物欲女,你就等着她提出一个又一个不断攀升的物质要求吧,等着她拿着你跟这个人的老公比跟那个人的男朋友比吧,你永远比不上。为什么呢,这类女人有个特点,那就是贪婪。因为贪婪,她总会处于一种不满足的状态中,不仅是对物质不满足,而且对人也不满足。她会从一大群男人中,每个男人身上抽出最好的一点,组成她心目中一个虚拟的完美人。这个虚拟人,要和陈冠希一样风流潇洒,巴菲特一样多金多米,徐志摩一样浪漫温柔,李莲英一样会伺候老佛爷,却又像本怪杰这么守身如玉,哈哈,累死你丫的你都比不上。

所以,无论你怎么努力,在贪婪女人的眼中你都是个差劲的残次品,你能指望她会给你好脸色?做梦吧你。记住一个定理:一个贪得无厌、跟你不断提出物质要求的女人,绝对不会是真的爱你;也许她依赖你,但决不是真的有爱。真有爱,她就会珍惜你,生怕你累着伤着,绝对舍不得给自己的男人增加那么多压力。反过来,如果你真的爱你的女人,你舍得光顾自己潇洒而不顾她吃不饱穿不暖衣着寒酸面容憔悴吗?肯定舍不得,所以不用她自己开口,你自己就会去想办法挣钱努力工作养活她。可见,爱和珍惜是密不可分的,没有珍惜的所谓“爱”是假冒伪劣的“爱”,实际上是一种寄生与依附关系。一个只是依赖你而没有真爱的女人,等你万一到了低谷会怎么办?良禽择木而栖……遇到这类良禽,闪,还是不闪,你自己看着办,哈哈。

物欲女们把幸福理解成虚荣心的满足,落实下来就是物质的满足。但我对幸福的理解不一样,我感觉真正的幸福是踏实安宁的生活:在你生病的时候有人呵护,在你失败的时候有人帮助,在你孤独的时候有人关心,在你老了的时候有人作伴。当然,人和人的世界观价值观不一样,或许在我眼里极端珍贵的东西,在物欲女眼里一钱不值。

物欲女们都喜欢引用张爱玲的一句话,好像叫什么“女人应该懂得爱惜自己的羽毛”。张爱玲的书我从来不读,没法准确地把握她老人家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本意。但我根据观察知道,凡是喜欢把她这句话挂在嘴边上的女人,都不是在为提高自己的修养做努力,而是在为自私自利,为做男人的寄生虫寻找冠冕堂皇的借口。

但很遗憾,凡事都有一个度。爱惜自己的羽毛没错,但爱惜自己过了头,甚至损人利己,那么你到最后终会发现没有人会爱惜你。一个女人,无论你怎么跟张爱玲似的爱惜自己的羽毛,你的青春也不过十几二十年,到了那个年纪,你再会爱惜羽毛也是毫无吸引力的老鸟一个。别说我们这些普通人,就是人家刘晓庆那么有钱,那么丽质,那么会保养,现在人们还不是称呼刘大妈了,自然规律你抵抗不了。

所以,对一个打算与你相伴一生的男人而言,真正的吸引力不是你的容貌,而是你的德行。当然,容貌好也是异性相吸的一个重要条件,这咱不否认,但那只是最初始的、最浅薄的吸引,稍纵即逝,决不是本质的吸引。无论多美丽的容貌,在一起生活久了也会产生审美疲劳,无论多名贵的油画,挂到客厅里几十年你就没心思天天欣赏了。

关心,呵护,扶持,都是互相的,假如你青春不再的时候,你如果无法变成对方生命中的一部分,那你真的就离死不远了。不管那些头上长角浑身长刺,自我感觉极好,标榜要爱惜自己羽毛的女人们怎么不服气,你到了30多岁以后怎么着你也无法跟同龄的男人去比心态,比身体,甚至比容貌,除非那个男人大你好几十岁。所以,假如你眼前的那个人,本质不恶道,没有沾染不可原谅的恶习,比如黄赌毒,你最好还是珍惜他,爱护他,让他觉得你是他所离不开的那生命中的一部分,让他愿意为你付出。

付出是相互的,没人天生就是要伺候你的,这个世界上他妈的谁也不欠谁。假如你压榨他,贬损他,漠视他,对他恶言恶语,那么你注定成不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即使相处很久了,你认为你是他身上的一部分了,而他看上去似乎已经习惯了,但那也不是他的心肝,他的双目,而是他身上的肿瘤和癣疥,那你不是折磨死他,就是早晚要被他除去。即便一个举世无双的美女,要是天天在身边折磨自己,那男人早晚也会受不了,还不如买个质量好点的充气娃娃呢。等到有朝一日他醒悟了,或者遇到了比你更温柔更体贴更优秀的女人,你就惨了。

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比如,就像我的婚姻那样,那么你会发现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的,到时候你想挽回都没门。即使你靠牺牲了自己所有的尊严形式上挽回了,那么你再也找不到原先那个老公了。珍惜眼前人,这就是我这番废话的中心思想。

当然,我这番话,某些自我感觉超好的女人依旧是听不进去的,呵呵,20岁时你有自信的资本很正常,30岁时你有自信的资本我理解,40岁时你要是还有自信的资本,那我五体投地,呃,不,六体投地膜拜你,嘿嘿。

经历了这次争吵,我对A女的看法有了颠覆性的改变。女儿是我的心肝宝贝,离婚俺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她,所以我自然会尽一切可能一切力量去补偿她,谁他妈想打她的主意我就跟谁玩命,A女这次就是撞枪口上了。丫这只是最初的试探,要是抱着要榨干我的目标,以后那就别想消停了,丫总是会千方百计跟我斗智斗勇的,那他妈的可真讨厌死了。

A女似乎没有察觉到我对她日渐增多的警觉和厌倦,而是继续一个接一个制造一些冲突,试探我的承受底线。和她交往两个月,前一个月契合大于冲突,后一个月,是冲突大于契合。特别到了最后半个月,她是一个要求接一个要求,一次撒泼接一次撒泼,终于让我忍无可忍,最后来了个“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某个双休日,我接到前面提到的那个搞房地产的哥们军子的电话,说俺另一个哥们建国的未婚妻现在刑满释放了,想跟我们坐坐,一起吃个饭。说到这里,不得不隆重介绍一下我的几个狐朋狗友了。

我的铁哥们有三个,军子,建国,强子,加上我,一共四个,从小生活在一个大院里,父母们都是同事、邻居和朋友。我们从一起玩泥巴开始,一直到上同一所幼儿园,同一所小学,同一所中学,一直到上大学才分开。这样的关系,用铁哥们来形容一点不过分。

上小学时候,刚刚流行开武打影视剧,什么《少林寺》《霍元甲》之类的,社会上流行哥们义气,也影响到学校。我们几个就学着刘关张桃园三结义的形式,结拜成把兄弟,发誓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恰好那时还在深入揭批“四人帮”,我们几个也就自诩为“四人帮”,还根据每人的特性,分配了角色:我因为思维比较理性,说话条理,又常常玩含蓄不苟言笑,被封为狗头军师张春桥;后来成了中学教师的强子从小长的眉清目秀,但个性比较懦弱,遇事没主心骨,被封为草包副主席王洪文;后来成了报社记者的建国,小时候作文写的特别好,经常挨老师表扬,我们就称他为笔杆子姚文元。我们这个小“四人帮”有一个天然形成的领导核心,我们敬爱的旗手江青同志,那就是军子。一方面军子这人就爱多管闲事,另一方面这家伙点子多,反应快,手段多,关键时候总能派上用场。还有一点,军子他爸的官最大。所以,大家遇到有什么事,首先都会想到通知军子,然后由军子把信息发布出去,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当然了,我们这个小“四人帮”和那个老“四人帮”不可同日而语,我们可都是小人物,没干过什么祸国殃民的坏事。这次军子召集大家凑到一块喝酒,是为了祝贺建国未婚妻获释出狱。十年前,就在我开始十年婚姻噩梦的时候,建国和他的未婚妻也打算领证结婚了。就在领证前夕,他未婚妻出事了。

建国的未婚妻年轻时是个挺单纯的女孩,人长得中等偏上。那时刚参加工作不久,在一家国企当出纳。两人要结婚了,可是女的家里条件不是很好。建国家虽然条件略微好一些,但毕竟只是普通机关干部,建国自己事业又刚起步,买了房以后没什么钱装修和买电器了。那两年股市不错,建国的未婚妻就想,利用手中掌管的公款到股市里捞一把再还上,这样就能有钱结婚用了。一念之差,瞒着建国用公款进了股市,但一进去就赔了。后来东窗事发,判了十三年徒刑,那一年,建国才25岁,他未婚妻才23岁,两人还没领证。

如果是无情无义的男人,遇到这种情况就肯定会“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了,何况两人还没领证,还不算夫妻。别说无情无义的男人,怕是十个里头有九个要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了。但建国让人佩服的就是这一点:一方面他把房子卖了为未婚妻退赃,争取宽大处理;另一方面在未婚妻判刑后一直没有变心,几乎用一切可能的机会去看她,勉励她,等她出来。

本来,一个才20多岁刚走上社会的小姑娘遇到这种事情,对人生前途的打击是毁灭性的,那时估计想死的心都有。但是有了建国的不离不弃和不断鼓励,建国未婚妻还是挺过来了,改造也很积极,后来减刑到了十年。

建国未婚妻不是坏人,她的错误是一时糊涂,在不该伸手的时候伸了手,想搞投机捞一票。其实,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别人搞投机发财不等于你自己就有那个运气。所以,不该伸手的时候,千万不要伸手,要禁得起诱惑,千万不要靠侥幸心理做事。心怀侥幸去投机,十有八九要失败。

这十年,建国跟我们不止一次喝过酒,虽然大家这些年都是越来越老,但建国衰老得比我们更快,以至于三十五岁的他看上去像四十多快五十的人,跟年龄根本就不相配。一个人焦虑久了,总是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又总是在外边采访,生活也不规律,慢慢地身体垮了;吃饭在外边凑合多了,还染了肝炎。

人就是这样,当开始为一个目标奋斗时,他会很有信心和决心。但是随着付出代价越来越多,离目标越来越近的时候,人反而会动摇。所以不是有句话叫“黎明前的黑暗”吗?接近目标的那段时间是最难熬的。建国头几年还好,最后那两年,眼见着未婚妻获释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他的精神也开始接近崩溃。几乎跟我们喝一次酒就哭一次,一边哭一边说:“你们不知道,这些年我都过得什么日子,我是扳着指头等她出来啊。”

最初两年,我们曾劝过他别等了,趁年轻再换一个,天涯何处无芳草呢,你自己条件又不差。但建国却回答说:“她是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小家才进去的,我不能就这么丢下她不管;我不管她,她出来可怎么活啊。”见他这么说,我们也就不劝分了,只是不停地勉励他:等下去,幸福一定会等来的。

如今,建国的未婚妻终于出来了。军子就召集我们几个哥们凑一起为他俩庆祝。建国的未婚妻年轻时就谈不上很漂亮,而且经过十年牢狱之苦,更是苍老憔悴。大概跟社会隔绝太久了,显得呆头呆脑的一脸木讷;我们跟她说话,她似乎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跟她说句话,往往要重复二三遍她才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酒席一开始,大家当然是把这事当喜事来庆祝的,笑呵呵地互相寒暄,说他俩是天生一对,苦尽甘来。等菜上齐后,军子提议,大家一起为建国夫妻破镜重圆干杯。于是大家起立,碰杯。建国端着酒杯,想说两句话,可是他努力了半天,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喉结上下翻滚了一会,突然“哇”地一声哭了。接着他的未婚妻也哭了,放下酒杯,扑到建国怀里抱头痛哭。

情绪是可以互相感染的,看着这对苦命的鸳鸯,我们这些没有经历过这种漫长等待折磨的人们,也忍不住眼眶湿润。军子在抹眼泪,强子在抹眼泪,而我,这个刚刚从婚姻围城里走出来的人,看着别人坚守这漫长的婚约,苦尽甘来了,又想想自己十年惨淡经营后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更是不胜唏嘘,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往外涌。

正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一看,是A女打来的。我忙放下酒杯,在桌上拿了一张餐巾纸擦干眼泪,擤了擤鼻涕,稍稍稳定了一下情绪后,出了包间到走廊上接电话。

电话里A女先问:“守杰,你在干嘛呢?怎么吵吵嚷嚷的?”

“哦,我在陪几个朋友吃饭呢。”我回答道。

“哦,那难怪这么吵。”A女接着问:“你在哪吃饭啊?”

“中关村。”我回答道。

“哦……诶,守杰,你猜猜我在哪?”

“猜不出来。”

“我在王府井逛街呢,你来陪我吧。”A女向我提出了要求。

“那怎么行啊,我正在陪朋友吃饭呢。”我连忙拒绝了她的要求。

“那你吃一会儿再来陪我。”

我回答道:“那不太可能,今天这个朋友的老婆刚刑满释放,大家好不容易凑一堆,这才刚开始吃上,不是一会两会儿能吃完。再说了,待会我们吃完了,也可能还得坐坐聊聊。这个,我不能答应你,逛街,以后吧,啊。”

“不,我要你答应我,你必须过来陪我。”A女在电话里流露出了一点生气的口吻:“你总不至于把我看得还没你的那帮狐朋狗友重要吧?”

“不行不行,我不能答应你,这根本不是一码事。”我继续解释:“这些发小儿跟我都几十年交情了,又是这种大事,我无论如何是不能溜号的。逛街,咱们以后有的是时间,但这次我确实不能陪你,你别逼我,让我左右为难啊,理解我一下吧,啊。”

本以为这么好言好语解释一下就没事了,谁知A女竟然勃然大怒,居然对着电话机喊了起来,说:“什么?你觉得你的劳改犯朋友比我还重要吗?我就是逼你又怎么啦?你是打算跟你的狐朋狗友过一辈子还是打算跟我过一辈子?嗯?”

我一听,心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相呢?我跟你解释得够清楚了,你他妈的干吗非要逼我啊?真是不识抬举。于是,我强压住情绪,继续耐心解释:“我说你就别逼我了,人家这是劳改了十年,刚出来给人家庆祝,情况特殊嘛。平时你要我陪你逛街我不是都陪你去了吗?这次特殊情况你就不能体谅我一下?”

A女却根本不听我的解释,更提高了声音,对着电话大喊大叫,以至于我觉得刺耳,把手机稍微挪开耳边一点:“我凭什么要体谅你啊?嗯?你好意思跟你那帮酒肉朋友混把自己老婆晾一边,我又凭什么体谅你?你把我放到一个什么位置了?你体谅我内心的感受了吗?我好心请你来一起逛街,怎么就那么难?你以为你是皇上啊?你的大驾就这么难请?我在你心目中的位置就这么不重要?”

我忍受着A女连珠炮似的责问,觉得真是莫名其妙。这些女人,怎么跟她们讲个道理就这么难呢?于是我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道:“这是哪跟哪啊?你在我心目中地位,跟我那帮哥们没可比性啊!场面上有些应酬是根本躲不开的,干事情你得分个轻重缓急吧?在这种情形下我要是走了,人家怎么看我李守杰啊?以后我在朋友那里可怎么混呢?……”

但是A女丝毫没有听进去我的申辩,而是声嘶力竭地突然打断了我的话:“李守杰,废话少说,我限你半小时过来!”说完,她就气哼哼地挂了电话。

与A女通话时,我能清晰地听到商场里那种喧哗声和广播里的女音,靠,这么大庭广众之下大吼大叫的,她也不怕别人看见笑话?操,你他妈哪根筋犯病了?要我半小时内过去?你他妈的当我是什么人?被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做梦吧你。想到这里,一股厌恶的情绪油然而生,于是我返回了包间,根本就不理会这事了。

当我返回包间时,大家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我们“四人帮”的旗手军子同志正在那里安排建国夫妻以后的生活。只听他说:“……京东花园还有几套尾盘,有个16楼,朝向和通风都不错,大概一百多一点的套型,要是你们瞧得起我的房子,那安排一下,可以按成本价给你们一套,那房子是2000年开发的,就按那个时候的成本价给你。不用贷款了,免得受银行那帮黄世仁盘剥,分期付款就成,期限你们自己定,十年八年的都没问题。当然啦,我也不是开慈善中心的,建国你也不是叫花子,钱早晚要给。”

然后,军子又宣布,打算录用建国未婚妻到自己公司工作。建国两口子听到这两个意外的喜讯,向军子千恩万谢,双双站起来向军子敬酒。军子也站起来,跟他们碰了杯,一饮而尽,然后坐下来说:“别谢了,建国,小孙,咱们谁跟谁啊,谢就见外了。我们几个从小凑一起臭味相投,都二三十年了,那是了不起的缘分,谁让我们是‘四人帮’呢,都是一根线上的蚂蚱。再说了,风水轮流转,啥时候备不住我军子也栽了,到时候还不是咱们几个哥们互相帮忙,你们说是不是?”

大伙连忙附和着说:“那是,那是”。

说到这里,气氛变得热烈起来,大家频频举杯,觥筹交错,包厢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就这么边吃边聊,又过了一会,我接到A女第二个电话。见状我又起身到了过道里边,一接,她依旧是大喊大叫:

“李守杰,你真的做得出来啊?我几次三番邀请你陪我逛街,你就跟你那几个狐朋狗友一起把我凉在一边吗?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过不过来?“

见她这么不识时务,我也懒得再费口舌解释了,就很坚定地说:“我说过了,不能过去。”

“好哇,这就是你对自己老婆的态度吗?行,你有种,我告诉你,李守杰,我也不是好欺负的,你这么欺负我,我一定会给你报复的。”显然A女被我屡次的拒绝彻底惹烦了,电话里气势汹汹地威胁起我来。

我皱着眉头听完她又一次歇斯底里式的大喊大叫,心里的反感更加深了:妈的,你还自称我老婆?谁他妈确认你是我老婆了?你他妈的自作多情吧?老子现在都考虑是不是该把你一脚踹了,你还这么自我感觉良好。即便你是我老婆又怎么着?要是老这么无理取闹,老子也得把你给休了。又一想,妈的,肯定是丫又看上什么时髦衣服了,兜里没钱,想让我赶过去给她买单。

想到这里,心里更是厌恶到了极点,索性把电话关机,任她在大街上发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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