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Perhaps love
生命不可能从谎言中开出灿烂的鲜花。无论是善意的谎言还是恶意的谎言,都有揭开面纱的那一刻,揭开面纱的那一刻,无论是美好的还是不美好的都会有一种被欺骗的心酸,那心酸又一定是刻骨铭心的。
——海涅
三月了,春天的脚步临近了。虽然乍暖还寒,但,毕竟是春天。
我给大白兔挂了一个电话,想约她周末出去玩玩。其实玩玩是假,想跟她谈谈心,最终确定恋爱关系是真。虽然下了决心跟她好好相处,可我还是犯老毛病,总是怯于开门见山地说“爱”字,而习惯于拐弯抹角地找个借口。
但大白兔接到电话之后,回答的口气却令我非常担心。她没有再像以往那样显露出带着喜悦的惊诧,而是淡淡地说:“嗯,好吧,我看周末有没有什么事,到时候再约吧。”
挂掉电话,我感觉有些坐不住了。这段时间大白兔情绪很反常,跟她相处这么久,我从没感到过她对我如此冷淡。难道她……?
正在我如坐针毡,忽然手机又响了。打开一看,是D女。
“守杰,今晚你有空吗?我有事想找你谈谈。”D女问道。
“嗯,有空啊。不过,什么事啊,能先跟我说一下吗?”
D女先是沉默了片刻,然后回答道:“算了,晚上咱们见面再谈吧。”
“哦,那能不能叫罗丽丽一起来呢?咱们一起吃川菜去。”我连忙请她帮着邀请大白兔。
跟大白兔打了那个电话后,我的心一直悬着,正发愁找个合适方式和大白兔见面好好谈谈呢。这下D女打电话来,我就跟抓到救命稻草似的,急切地想请她出马,把大白兔拉来。
“嗯……不是太方便,我想单独跟你谈谈。”
D女的回答让我有些失望。不过也没办法,我只好说:“哦,那也行,咱们还去东总布胡同那家店见面?我好提前订座位。”
“行,六点准时。”D女答应了我的安排。
结束与D女的通话后,我跟川菜馆打了个电话,预定了位置。
下午下班后,直接来到了那家川菜馆。稍微等了一下,跟那个已经成了熟人的领班聊了几句,D女也到了。
我和D女也很久没有见过面了。和前妻复合那段,我又变成了宅男,一下班就慌不迭往前妻家跑,生怕浪费一分钟在外边而懈怠了女儿。甚至,过年那几天我都没出门跟军子、强子、建国他们聚聚。
寒暄过后,等菜的功夫,D女的表情从开始的带着笑意变得逐渐凝重起来。
“守杰,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约你出来吗?”D女问。
“不知道啊,什么事啊这么重要?”我见她这么问,而且伴以这种表情,感觉到今天肯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就习惯性地掏出一支烟点上,深吸一口,吐出来,一边看着烟雾飘散,一边等她开口。
“其实年前我就想找你谈谈,但今年过年我回老家了,年后一来,就有个新盘开盘,一忙就拖过去了。”
“嗯,今年房地产形势可有点不妙啊。你们那里咋样?”我问道。
“还行吧,但销售不如以前那么旺了。另外,好像搞贷款也越来越难了,银行都在紧缩银根。”
“嗯,是啊,今年经济形势可不是很好。我听沿海那边同学说,最近他们那里好多中小企业倒闭。股市也不行,楼市也疲软。唉,看样子,我们处在一次衰退的边缘……”
“是。”D女显然不准备跟我讨论严峻的经济形势,而是换了个话题:“你知不知道,罗丽丽要辞职了?”
“什么?”我心里咯噔一声,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盯着D女问道:“她要辞职?为什么?”
“她没跟你说过?”
“没……没有啊?”因为紧张和意外,还有一种不妙的预感,我说话都有些口吃了:“她……她从没说过,我说嘛,今天我约她周末出去玩,她的口气怎么不置可否。我刚才还纳闷呢……可她为什么要辞职?在军子这儿干的不舒心?”
“守杰,我再问你一句,你得说实话。”D女没有直接回答我的话,而是问:“你是不是跟你前妻和好了?”
“啊?”我好像头上挨了一记闷棍,又好像被人扒下了裤衩一样,当即就傻眼了:“你……你怎么知道的?”
“你别管,到底是不是?”
“不是……”我脑门子上冷汗直冒,顿时想起这个消息如果连D女都知道了,那大白兔也有可能知道;再联想起大白兔对我的突然冷淡……我的妈呀,我想都不敢往下想了。
于是我慌忙辩白说:“我……前一段是尝试了一下,可不行,我……我现在已经彻底离开她了,我下了决心了,要跟罗丽丽……好好处……”
说完,我就跟在学校里闯了祸,被老师告诉家长的孩子一样,低头看着桌上的味碟,心里七上八下的,等着接受家长的批评教育。
“唉,守杰,让我怎么说你,你这人哪都好,就是喜欢磨叽,喜欢左顾右盼。”D女数落我道。
听到她的批评,我忍不住抬起头瞥了她一眼,看到D女露出了一种恨铁不成钢失望的神色,然后我又低下头,接着听她的数落:“你也不想想,你跟你前妻都那样了,互相伤害那么重,怎么可能还能破镜重圆呢?”
“你不也跟你老公破镜重圆了嘛……”我咕哝着为自己的行为辩护。
“那不一样,守杰。我老公人虽然粗暴了一些,也伤害过我,但他对我的伤害是一时的,就那驴脾气;况且起码他知错能改,他家老人也懂事,约束着他,管教着他,他就改了不少,所以我们俩能凑合着过。可你不一样,你被你前妻伤害了十多年,以前听你讲你婚内的故事,我真是替你难过。那种日子哪是人过的啊?别的就不说了,作为一个女人,同样为人母,我根本就不能想象,一个女人竟然会吝惜喂给自己孩子母乳喝?那可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一个女人自私到了这个地步,真是连狗不如。你别介意我骂人,我真的无法想象、无法理解,也无法原谅。虽然我不是婷婷的妈,但我最恨这种自私到连畜生都不如的女人,这种女人你能指望她会对你真心?”
“是……所以我还是跟她分了。”
“你吃亏就吃亏到了你的性格。要不是你总是这么磨叽,你哪里能受这十年的委屈?”
“是……”我沮丧地承认。
“问题是这十年你熬过去了,分都分了,你怎么还能又跟她住一起呢?那十年的苦滋味你没受够啊怎么着?”
“呃……不是……那不是跟你一样,有孩子了嘛……”说到这里,我真是有些恨自己这软弱性格了,居然为一个伤害我那么久的人,明知本性难移却还总抱着一线幻想,结果凉了人家大白兔那么长时间。唉,我啊我,真是贱,莫名其妙的贱。
“可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忍不住问。
“是罗丽丽告诉我的。”D女回答道。
“啊?”我眼前一黑,心想: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最坏的事情发生了。本来是脚踩两只船,现在可好,弄砸了,看样子得鸡飞蛋打。
可问题是,大白兔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段时间,我一直看着罗丽丽情绪不高。本来问了她几回,她不说。想再约你问问你俩的进展,可是因为有个新盘开盘,我正好负责,一忙,就没挤出时间。今天罗丽丽跟我说她打算辞职,我当时就挺意外的。军子对她不错,一直挺照顾的,怎么好端端地要辞职呢?本来以为她找了更好的单位,但一细问,她打算辞职回老家。我更纳闷了,赶紧刨根问底,她先是不肯说,后来说着说着,还是哭了,说她打算跟你分手,因为你又回你前妻那里了。”
“可她怎么知道我回我前妻那儿了呢?我可一直是守口如瓶啊!这事,除了我,我前妻,我妈,我大嫂,我女儿,再没任何一个人知道。她……她……她怎么知道了呢?”
D女叹了口气,说道:“就是你前妻说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前妻弄到了小罗的手机号。有天你前妻给小罗打了一个电话,把你跟她复合的事情都跟小罗讲了。”
“啊?她怎么知道小罗的手机号的?”
“我哪知道啊,这得问你才是。”
“我没跟她说过啊……”说到这里,我忽然回忆起:前妻喜欢半夜起床,偷看我手机短信。那时为了防备她窥探到我的秘密,我故意把大白兔设置成了军子的名字,只是为了区别,后面加了一个后缀“
前妻情商大概很低,但智商一点都不低?虽然看到是“军子1”的名字,但她还是能想到,经常对我发出诸如“我睡不着,能跟我说说话吗”、“想你了”、“特别想抱着你”……之类信息的人,肯定不会是军子。她很清楚,我和军子都没有丝毫的Gay倾向。或许,她记下了电话号码,打个电话过去一试,听到接电话的是个女声,她肯定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你前妻告诉她,你这几个月一直住在她那里,还跟她上床了。她还声泪俱下地哀求小罗,让她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就不要再当小三,跟你来往了。”
“可……小罗知道这件事,也该问问我呀?怎么就能相信她的一面之词呢?”我简直有些气急败坏了,忍不住用手指头敲击桌面。
“一面之词?你前妻这次可没撒谎吧?”
“呃……是。可她也该核实一下,问问我啊?”
“问你?我从去年过年前给你介绍她,一直到今天,都一年多了,你一直磨磨叽叽。人家一个大姑娘,青春也珍贵着呢,被你就这么随随便便耽误了一年,人家心里能不起嘀咕?守杰,以前听你讲,你跟你前妻相处,你对她真诚付出,可总得不到回报,慢慢的你的心就冷了。可你得换位思考,人家罗丽丽不也是这样吗?一开始,人家对你怀着多大的热情啊,可你呢,总是不冷不热,若即若离。别说她,就是换了我,我同样会心寒,你是不是根本不喜欢我?那么我还跟你耗什么耗?你以为人家除了你就找不到个好男人了吗?现在,你前妻一个电话,真相大白了,人家还有必要再问你吗?”
“唉,这个女人啊……我怎么一沾着她就倒霉呢?”我气得一边摇头,一边拍脑门。
“你别埋怨别人了,我看这事不怪你前妻,得怪你。一个女人,当她意识到自己指望着的婚姻受到外来威胁时,她会不顾一切地捍卫自己的婚姻。是你重新回到她身边,给了她希望,又跟小罗来往,给了她危机感,她才会这样做。”
“唉……是怪我。”我垂头丧气,后悔得真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D女问我。
“我……我也不知道……这事太意外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急得闭上了眼睛,赶紧想对策,然后猛然睁开眼,盯着D女的眼睛说:“小段,你帮帮我吧,我……我真的喜欢罗丽丽,要是失去了她,我真的一辈子不能原谅自己了。我求你了,给我出个主意,劝劝她……我跟她道歉,我保证以后一心一意跟她处……”
“唉,你呀,你呀,哪都好,就是总黏黏乎乎的。”D女依旧以抱怨的口吻说道:“我跟她谈了以后,觉得有些不妙,这才赶紧约你出来谈谈,就是想看看你的态度,到底想不想跟人家处,你得有个明确态度不是?你一直这么暧昧,老是那么拖着,我就是想帮你,心里也没底啊?”
“不,不,我态度不暧昧了,我,我……我真的很喜欢她,我真的下定决心了。”我连忙再次重申了自己的坚决态度。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原来已经爱上了这个小我12岁的姑娘。我怕失去她,我急切地想挽回她。
曾经沧海,但我依旧没有放弃寻找真爱。我只是暂时失去了爱的能力,但在我灵魂深处,我渴望拥有一份完整的爱:被人爱,也投入地去爱一个人。
我要挽回,不计代价我也要挽回。
这时,我的电话响了。打开一看,是军子,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
“守杰,你知道不知道,今天下午罗丽丽跟我打辞职报告了。你俩这是闹的什么猫腻啊?”
果然被我猜中了。
“……唉,一言难尽。我也是从小段这里知道的,正傻眼呢。”
“我操,守杰,你这玩的是哪一出啊?你是不是又把人家给晾着了?”显然,军子并不知道我回前妻家被大白兔知晓的事情。
“嗯,前一段是……”我没好意思跟他说我回前妻那里了,那我又得挨一顿训,就扯了一个谎支吾了一下:“我最近挺忙的……”
“你放屁!”军子毫不客气地戳穿了我的谎话:“我还不知道你?你他妈的再忙,也不至于跟人家见面都没时间吧?你有空天天游泳健身,没空跟人家谈恋爱?我都介绍你俩认识一年了,一般人谈个一年对象都该结婚了,你他妈的还磨叽个毛?你犯病了吧?”
“我……这事儿我是办的不妥帖,这不,现在正跟小段一块商量对策呢嘛。”
“唉,操,我可怎么说你呢?”军子以鲁迅对阿Q那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腔调叹了口气,接着说:“她的辞职报告,我没批准。我劝她好好考虑几天,然后我说我正打算提升她呢。她见我不答应,说回去再考虑考虑。”
“哦,那谢谢你了啊,军子。”我忽然感觉到身上涌过一阵温暖,这就是友谊,这就是真正的朋友,关键时刻他总是能鼎力相助。
“你他妈的少给我来这一套。守杰你给我记着,我给你介绍小罗,是真的感觉她人不错。那丫头是不可多得的好姑娘,我跟你说,人家能看上你,那是你走狗屎运了,你他妈的别不珍惜。我可是告诉你,我这次能不能拦得住人家,还是个未知数呢。”
“嗯,我知道。”
“小段现在跟你在一块?”军子又问。
“嗯,是啊,我们一块吃饭。她也挺为这事儿操心呢。”
“行,你们先聊吧。小段跟罗丽丽她俩平时就挺要好的,没准儿小段出马,还能说服她回心转意呢。”
结束了跟军子的通话,我垂头丧气地长吁了一口气。又抬头看了看D女,跟她大眼瞪小眼。
“你呀,也是免不了俗,拥有时不珍惜,失去了才知道想挽回。”D女看着我,揶揄道。
“唉,你就别埋怨我了。”我一脸的苦相,沮丧地说:“我自己都承认了,是我不对。现在,我最着急的,就是怎么挽回她。她是你给我介绍的,你可得好人做到底。”
“嘿,瞧你这话说的。一年前,是谁跟我抱怨说,我把小罗这烫手山芋塞给你,要我去跟人家说你不喜欢人家的?怎么横竖都是你一张嘴。”D女嗔怪地看着我,反讽道。
“唉,都啥时候了还拿我寻开心。那不是此一时彼一时嘛。”我还是苦笑道。
“嗯,行吧。谁让我就乐意管这闲事儿呢?不过你可得保证,你这次是真的要投入了。否则,我再去当说客,不是成了害人家了?”
“你放心你放心,我今天说话可是掏心窝子。”
“嗯,这还差不多。这样吧,我明天上班先找她谈谈,跟她说说为人父母被孩子牵扯那种心痛。她平时挺信我的,我觉得跟她解释了以后,她可能会原谅你的迟疑。你呢,明天下班接她出来吃饭,你得正式跟人家道个歉,解释一下,再跟人家保证,和你前妻一刀两断,以后一心一意跟她处。这个时候,你就别顾面子不面子了,就是人家扇你两巴掌,要你当众下跪,你也得受着。她以前对你感觉挺好的,除了这件事,你也没做别的让她特别反感的事情,我把这事给说开了,打开她的心结,你再让她出出气,没准儿能挽回。”D女说出了她的计划。
“行,行,我听你的。”我连忙点头称是。
和D女告别后,我回到团结湖家里,依旧坐卧不宁。于是,又大白兔拨了一个手机。可是,手机依旧关机,一连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接不通。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点儿睡意也没有。甚至,突然跳下床,穿好了衣服,想连夜找大白兔道歉请求原谅。但人上了车,又一想,怕没有D女做缓冲铺垫,效果会更糟。只得怏怏地折回去,百无聊赖中找出几盘碟子看,盼着天亮,盼着D女能传来喜讯。
第二天上班,我也如坐针毡,完全无心工作。每隔几分钟,我都会产生出先打电话给D女的冲动,可又怕得到坏消息,只得忍住自己,等候命运的宣判。为了略微平静一下自己的内心,我找了几张复印纸,用签字笔在上面随便涂鸦打发时间。
终于,手机响了。
我哆哆嗦嗦地接听手机,心中祈求一个好的结局。
但我失望了。D女的口气中充满焦急:“守杰,罗丽丽今天没来上班。我给她打电话,手机也总是关机。”
“什么?”我脑袋里“嗡”的一声,感觉头晕眼花:“她……会不会出什么事情?”
“哎呀,我也不知道啊,问题是现在联系不上她,她根本就没请假,也不知道她去哪了,真是急死人了。”
“啊?这……这可怎么办呐?”听D女这么一说,我脑袋里又“嗡”了一声,六神无主了。
恋爱中的人就是这样,你平时做事理性,那是旁观者清;等你真正爱上一个人,你就当局者迷了。如果你能在恋爱中一直保持百分之百的理性,那么只有一个原因,你根本不爱;或者说,爱的不够。
“唉……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我根本找不到她人,今天我又在开盘现场,走不开,也没法去找她。这样吧守杰,你到她宿舍里去找找?”
“嗯,好,好,我马上就去。”
我匆忙向老板请了假,然后撒丫子飞奔到电梯间。平时感觉不到,可今天感觉那电梯他妈的慢得就像个裹脚老太太。
我以最快的速度把车开向大白兔租住的小区,一路上心急如焚,额头冷汗直冒。可越是着急,越是不顺,一路上红灯忒他妈多,害得我忍不住烦躁地捶打方向盘,伴以高声骂娘。
路上,我不停地给大白兔打电话,心中企盼着听到她年轻的声音。
可是,无一例外地,电话里传来的却是那个冰冷如机械人般的女声:“对不起,您刚才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我内心暗自骂自己。我太蠢了,过去的一年时间,那么多机会,都被我浪费掉了。
好容易捱到她宿舍楼下,我停车后以最快的速度飞奔上楼,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重重地敲打着房门。口中像阿里巴巴一样,反反复复小声默念:“开门啊大白兔,快开门啊我的小萝莉……”
门开了。但开门的不是大白兔,而是她的合租伙伴。我以前见过她几面,还请她和大白兔一起吃过一次饭。她自我介绍说,她是个某个报纸的时尚版编辑。
那女孩显然刚刚被我的敲门声叫醒,头发乱蓬蓬的,睡眼惺忪。见是我,问道:“啊?是你呀,你找小罗吗?”
“对,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虽然没有见到大白兔,但见到她的室友,也像见到救星一样。
“嗯……我刚起来,早晨还睡觉呢……怎么,她没去上班吗?”女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答道。
我昏,看来问她是白问了。
但又不甘心,说道:“她今天没上班,手机也打不通。我挺担心她会出什么事情。能让我进去看看吗?”
女孩让开了路。我进客厅来到大白兔房间门前,她的房门锁着。我敲了敲门,喊了她几句,里面没有回答。我把耳朵靠在门上倾听,屋里没有一丝响动。
一种不祥的猜测笼罩在我心头。
“她……会不会生什么病?”我扭头看着跟在我身后的女孩,迟疑地问道。
“不清楚啊,她平时挺少生病的啊。”
“那万一呢?”
“不会吧……”那女孩也被我说怕了。
“我想把门打开看看。”我说出了我的想法。
“嗯,好吧……她是你的女朋友,你做主吧。”
见得到她的允许,我也就不客气了,飞起一脚踹开了门。这种门,只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反正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权且当一回小人吧。
她不在房间里。
而且,她的铺盖都卷了起来。
慌忙拉开她的衣柜,书桌的抽屉,里边空空如也。
卷铺盖,清衣柜,就意味着走人。
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一屁股坐到床板上,哆哆嗦嗦地掏出一支烟,茫然地吸了起来。
我的大白兔,我的小萝莉,你到底要干什么?难道,在我真的爱上你的时候,你却要离我而去?你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难道我们就这样错过?
大白兔的室友也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些莫名其妙,随即看出了我和大白兔之间有些微妙,说道:“奇怪了……昨晚上她还一切正常呢,怎么说走就走了?你们俩是不是闹别扭啦?……”
我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她,而是向她表示了感谢,匆匆辞别而去。
发动汽车,我问自己,现在怎么办?
之后,头脑里响起一个声音:去火车站!
对,去西客站,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去西客站把她追回来。或许她还在候车,或许她刚刚坐上车,我隔着车窗玻璃找到她,与她对望,留住她。
到了西客站,查了电子示意牌,发现白天去合肥的火车只有两趟;还有两趟特快列车,是在北京站发车的。然后,我跟着电子指示牌的信息,到了那两趟列车的候车厅里,一个挨一个地,翻来覆去地仔细寻找。
但很遗憾,我跟没头苍蝇一样转遍了候车厅的每个角落,就是寻不见她的芳踪。
我多渴望,在一个不经意间,看到那张可爱的小尖脸,与她四目相对,我一定当众抱住她,大声告诉她我爱她。
可是,电影里常常出现的那种情景并没有在我身上重演。
我跑到车站广播室,请求别人帮助我广播一则寻人信息。我在约定地点等了半个小时,也没有等到她。
眼见一趟车快开车了,我慌忙托人帮着买了一张站台票,混进了站内。然后,隔着车窗一个车厢一个车厢地寻找,寻找我的那颗珍珠。
我从车头走到车尾,又从车尾走回车头。这趟车开走了,我接着又转向另外一趟开往合肥的列车,继续寻找。
可是,我依然找不到她。
列车徐徐开动,我孤独地呆立在站台上,目送着它离去,一直到看不见……
或许她是去了北京站,乘坐那两趟特快列车?或许她根本就没有走,而是换了新的租住地?
尽管理智告诉我,她不可能乘坐那两趟特快列车,晚上才发车,谁会一大清早就去候车?而如果是换了租住地,那么铺盖为什么不拿走?但,我已经无法再保持理智了,而是怀着一份不甘,跑到了北京站,再次重演了那种寻找。
我目送那两趟列车先后离去。
只有一个解释:或许,她不是坐火车走的,是坐了飞机。
大白兔就这么走了,甚至连一句话都没给我留下。
我知道这是我的错,可她不给我改错的机会。
从北京站出来,已经晚上快十一点了。我万念俱灰,瘫在汽车座椅上呆了半天,连发动汽车的力气都没有。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办。
想来想去,沮丧地给D女挂了一个电话,告诉她,大白兔已经走了。
D女听完了我的叙述,先是很惊讶我没找到大白兔,解释说她见我一直没给她电话,以为我找到了呢。接着,她没有跟我一样显示出惊慌失措,而是用平静的口气问:“守杰,你……真的爱她吗?”
“是,我爱她。”我毫不犹豫地说出这三个字,就像当年我对孙倩说出“爱”字那样,斩钉截铁。
“那你就该去追回。”D女说道:“单纯的女孩子,对爱情靠感觉;以往你对她冷淡,还有你跟你前妻的暧昧,让她感觉到了伤害,就离开了你;但,要是你诚心诚意地去追求,女孩子也是容易被感动的。如果爱,你就该勇敢起来,不顾一切去追回。”
“嗯,我是要追回。可我只知道,她老家在合肥,父亲是高校老师。可哪个学校的我一点也不清楚,她说过,但我……我没记住……”说到这里,我越发后悔与大白兔相处时的心不在焉,那时我怎么就不上心呢?现在这茫茫人海,去哪里找啊?简直想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哦,没事,我知道,她告诉过我。”
绝望中还有一线希望,我原本觉得难比登天的事情,竟然在D女这里获得了轻而易举的解决,甚至具体到门牌号数。真是个有心的女人!
看来,上帝惩罚我之后,还是为我网开一面。
D女耐心地等我记完大白兔父母家的地址,接着叮嘱我:“她是独生子女,大学一毕业就留北京了,回去后不可能去别的地方住。你去她父母家里,一定能找到她。守杰,别磨叽了,别觉得抹不开面子。你听过张学友的那首《如果爱》吗?如果爱,就该勇敢地去追。”
“嗯。”我结束了跟D女的通话,立刻返回车站买去合肥的火车票。但,第二天晚上去合肥的两趟特快都没票了,再问,第三天的也没了。只有西客站发车的普快列车还有票,只得买了一张第二天下午发车的普快,只是到合肥的点不好,是凌晨到的。但我顾不得那么多了,我一分钟都不想耽搁。
然后,回到家里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跟老板请了假,又跟父母撒谎说我要出差两天。接着,我记起了D女说过的话,打开电脑,从网上下了她告诉我的那首歌,张学友的Perhaps love(《如果爱》)。
晚上,我一夜未眠。打开音响,放着那首《如果爱》,忍不住调出以前为大白兔拍过的那些照片,还有后妻的照片,一张张交替翻阅。然后,我打印了一张大白兔的照片,带在身上。
每个人都想明白
谁是自己生命不该错过的真爱
特别在午夜醒来更是会感慨
心动埋怨还有不能释怀
都是因为你触碰了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