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的前世今生（27）

李刚当台北市长时，下班一进家门，多半会在客厅里看到蒋经国。一开始外出购物回来的李妻也吓得不轻，不知道蒋经国是如何进门的。蒋经国会要求李汇报一日的施政与遇到的窒碍问题，每周有三、四次。约三个月后，蒋经国说：“人们对你做市长的评价很好，没甚么问题了。”从此就不再来了。

李脱离农业和教育投身政务后，其事必躬亲的作风深得蒋经国赞许。李不贪不取，更不牵亲引戚，除了要求家人不得利用他的名义“做自己的事”以外，也一再关照部属，如果是违法的事，六亲都不认。

一九七九年十二月，李被推选为国民党中常委，从此踏进权力核心。

一九八一年，李由台北市长调升台湾省主席。在省主席任内，他曾提倡“八万农业大军”，当时台湾约有八十万公顷农田，李计划每十公顷左右的农田找一位有组织能力、农业技术和精通产销的农民，进行分区集训，培养“核心农家”以辅导一般农民。为了维护德基水库免于淤塞，李亲自与梨山的果农交涉。为了解决大台北地区的水患，他不顾数千居民聚众抗议，动用警力，建立了二重疏洪道。“政府不能做软脚虾”是李的名言。他还引进了区域发展观念，促进农业改革及城乡的平衡发展，同时运用自己的农业专业知识，推进稻田轮作，改进农产品的运销。

李当上台湾省主席后不久，他的长子李宪文因鼻咽癌去世，李痛苦万分，一度考虑退出政坛去当牧师传教。他的影星好友陈松勇进言说：“耶稣不缺你一个牧师，台湾人缺了民主几十年了，你要用心去体会耶稣的想法。”

一九八四年二月，蒋经国在国民党十二届二中全会被推选为总统候选人后，提名李为副总统候选人。

三月二十一日，蒋经国当选为第七任中华民国总统。次日，李当选为第七任副总统。以李的党龄之短、资历之浅，一下子越过所有元老登上副总统宝座，令很多国民党人目瞪口呆。

一九八八年

一月十三日，蒋经国逝世。李以副总统身份继任总统，这是中华民国史上第一次由台湾本省人担任总统。

二月，李在继任后的首次记者会上说：“只有一个中国而没有两个中国的政策。……我们必须以三民主义统一中国。”

四月，立法院进行中央总预算表决，民进党立委朱高正因不满时任代院长刘阔才的议程安排，跳上主席台殴打刘阔才，成为人所共知的台湾议会暴力的滥觞（其实朱高正之前还有两次“暴力问政”的记录）。同月，民进党全国党员代表大会通过四一七决议，主张台湾不属于北京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并通过了“四个如果”：如果国共片面和谈，如果国民党出卖台湾人民利益，如果中共武统台湾，如果国民党不实施真正的民主宪政，则民进党就会推进台湾独立。

五月，台湾农权会动员五千名农民北上，在立法院前发起请愿抗议活动，提出全面农保、肥料自由买卖、增加稻米保证价格与收购面积、废止农会总干事遴选、农田水利会改革、成立农业部和农地自由买卖七项诉求，当天爆发严重流血冲突，事后共有一百三十多人被捕，九十六人移送法办，是为五二0事件。同月，李下令解除了孙立人和张学良的软禁。

七月，李担任了国民党主席，成为首位台籍主席，李还兼任了中华文化复兴运动推行委员会会长。

一九八九年

四月，当局到《自由时代周刊》杂志社拘捕郑南榕，郑拒捕并自焚身亡。

五月，台湾国产“经国号”战斗机首次试飞。

六月，李焕接替俞国华为行政院院长。六月四日，李于当晚就天安门屠杀发表声明：“中共所采取毫无人性的做法，必将受到历史的裁判，为抗议中共以武力镇压民主运动，登辉要以最沉痛的心情，代表中华民国政府和人民，呼吁全世界所有爱好自由、重视人权的国家与人士，对中共暴行给予最严厉的谴责。”民进党林义雄等人发起了三百个小时的绝食，支持大陆学生的民主运动。

九月，解放军空军飞行员蒋文浩中尉驾驶歼-6战斗机从福建漳州龙溪机场起飞，降落在金门尚义机场。蒋文浩获颁五百两黄金奖金。

十二月二日，第一届立法委员第六次增额立法委员选举，选出增额立委一百三十位，同日并举行第九届台湾省议员、第六届台北市议员和第三届高雄市议员选举。

一九九0年

二月，中华民国中央银行统计国内持有的外币资产达到八百三十亿美元，超过了日本的八百二十六亿美元，成为世界第一。同月，与党、政、军和情治体系渊源皆不深的李面临许多国民党元老重臣的挑战，他在国民党临时中央全会上提名下届副总统候选人李元簇，引起李焕、林洋港、蒋纬国和郝柏村等“非主流派”的抗议。但李、连战、宋楚瑜和马英九等“主流派”最终获胜，是为二月政争。

三月，迁台四十年从未全面改选的国民大会自行通过“临时条款修正案”，将一九八六年选出的八十六名增额代表任期延长为九年，创下国会议员自行通过延长任期的恶例，此事被戏称为“山中传奇”。同月，因二月政争与国大代表自行延长任期，导致台湾各地的大学生集结到中正纪念堂广场上静坐，是为野百合学运（学生们提出了“解散国民大会”、“废除临时条款”、“召开国是会议”以及“确定政经改革时间表”四大诉求。这是中华民国政府迁台以后发生的第一次大规模学生抗议运动）。同月，李应邀出席中华基督教国民大会团契的星期礼拜聚会，称他六年内会有机会去大陆，并引述《圣经》的话说：“凡事都有定期，天下万物都有定时”。

四月，李邀请民进党主席黄信介等到总统府商谈宪政改革和政党政治等问题。

五月，李与副总统李元簇宣誓就职，宣誓之后李发表“开创中华民族的新时代”的就职演说。同日李发布特赦令，释放因美丽岛事件而受刑的黄信介和施明德等政治犯，随后指示开始处理二二八事件的平反工作。李在任职后立即与五十三名学运代表会面和讨论，李满足了学生们的所有要求，其中最重要的全民直接选举总统。同月，因行政院院长李焕请辞，李任命郝柏村为行政院院长，顺便逐步削弱了国民党元老对军队的左右。

六月，行政院提名连战为台湾省主席。同月，李在台北圆山大饭店召开朝野各党派国是会议，就台湾民主化问题提出改革议题，其中最重要的两项是﹕1）让那些终身未改选的“万年国代”退职，实行新的国大代表选举方式；2）总统、副总统、台湾省主席、台北和高雄市长均由人民直选。

七月，行政院决定国军义务役役期不分军种，服役时间统一为两年。

十月，李表示“中国只有一个，应当统一，也必须以三民主义统一中国，任何一个中国人都不能自外于‘以三民主义统一中国’的责任，也不应自外于‘以三民主义统一中国’的努力”，并邀集朝野各党及社会各界人士成立了国家统一委员会。

十二月，行政院成立二二八研究小组，行文相关单位征集史料以寻找事件真相，为受难者家属平反，弭平社会伤痛和促进族群和谐。

一九九一年

一月，新中部横贯公路正式通车。同月，行政院大陆委员会成立。

二月，国家统一委员会通过“国家统一纲领”（二00六年二月被时任总统陈水扁下令“终止运作，终止适用”），在“国统纲领”中，有“台湾固为中国一部份，大陆也是中国的一部份”的提法。

三月，海峡交流基金会成立。

四月，海基会首次派员访问北京。同月，李第一次修宪，终止了“动员戡乱时期”，废除了造成“万年国会”的“动员戡乱临时条款”，并决定以台、澎、金、马等岛屿为范围改选第二届中央民意代表，就此结束了对大陆的敌对状态，认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取代了两蒋时代“汉贼不两立”的政策。

五月，李宣布废止“惩治叛乱条例”，废除了因言获罪的法律条文，宣布台湾不再有黑名单。李认为政治犯的存在是民主国家的耻辱，台湾不应再有政治犯，流亡海外的政治犯可以回国。

十二月，李迫使第一届国民大会的代表“自动退职”，并举行了第二届国民大会代表的选举，从而废除了“万年国代”。

一九九二年

二月，行政院公布首份官方报告《二二八事件研究报告》，其中说当时的蒋介石因“军务倥偬，无暇查证，又过度信任陈仪，接受其请兵之要求，不能不说有失察之疵。”

四月，民进党及无党籍国代合组总统直选联盟，发动四一九群众大游行。

五月，李主导第二次修宪，重要成果有1）总统与国民大会代表的任期由六年改为四年；2）司法院设宪法法庭；3）监察委员改由总统提名，经立法院同意任命，监察院因此变为非民意机关：4）地方自治法制化，台湾省长及北、高市长民选。

七月，立法院通过了策划四年之久、屡遭争议的“台湾地区与大陆地区人民关系条例”。

八月，国防部将象征白色恐怖的台湾警备总司令部改制为海岸巡防司令部。

九月，台湾以“台、澎、金、马个别关税区”的名义以观察员的身份列席“关税暨贸易总协定”（世界贸易组织（WTO）的前身）的各项会议并以中华台北的名义加入了亚太经济合作会议。

十月，从一九八0年起开始兴建的南回铁路正式运营。同月，海峡两岸关系协会与海峡交流基金会在香港举行会谈，就解决两会事务性商谈中如何表明坚持一个中国原则的态度问题达成以口头方式表达的“海峡两岸均坚持一个中国原则”的共识，后人称为“九二共识” （即“一个中国，各自表述”。在“一中”的问题上，两岸就“中华人民共和国”还是“中华民国”其实没有共识）。

十一月，“台湾人民自救宣言”事件的主角、人称“台独精神领袖”的彭明敏结束了二十三年的流亡生涯返回台湾，李很快单独会见了彭。同月，金门、马祖地区解除临时戒严与战地政务，实施地方自治，至此台、澎、金、马历时四十三年的戒严完全解除。

十二月，完成了国会的全面改选。同月，第二届立委选举中，花莲市市长魏木村及其弟花莲县议员魏东河等作票案爆光，这是国民党候选人作票遭判刑入狱的首例。

一九九三年

一月，李在国大临时会发表国情报告。民进党提出倾听“台湾人民的声音”的国是建言。同月，开始实施“公职人员财产申报法”（公职人员财产申报处依法查询分四大类：1）定期申报查询，采抽查方式；2）新就职的公职人员申报财产，监察院进行普查；3）依陈情、检举案查询，采个案查询；4）经媒体披露，虽无人陈情、检举，但在搜集相关资料后，由监察院廉政委员会决议后进行查询）。

二月，连战接替郝柏村为行政院院长。

四月，台湾独立建国联盟成立台湾国民制宪运动委员会，主张“宣扬宪政理念，建立国民意识，推动公民投票，完成制宪建国”。同月，海基会董事长辜振甫与海协会代表汪道涵于新加坡举行辜汪会谈。

五月五日，立法院又一次发生议会暴力事件，国民党立委林明义和民进党立委苏焕智吵架，林称苏焕智骂他“干你娘”，于是拿大哥大朝苏的头上猛砸。五月七日，民进党党团与国民党党团共同观看五月五日的录影带，一致认为苏焕智并未骂脏话，林明义于是向苏焕智公开道歉。

八月，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发表《台湾问题与中国的统一》白皮书。

十一月，台湾举行县市长选举投票，选出了二十三个县市的行政首长，这是金门县县长、连江县县长等县的行政首长首次参选。

十二月，国军海军上校尹清枫的遗体在宜兰外海被发现，引爆拉法叶（La Fayette）舰军购回扣案，此案牵涉庞大的跨国军火交易，撼动了多国政坛。

一九九四年

一月，北台湾发生三十年来最严重的干旱。同月，行政院通过“中华民国消费者保护法”。同月，台湾举行县市议员和乡镇市长选举。

二月，海基会副董事长焦仁和海协会常务副会长唐树备于北京进行为期五天的会谈，在劫机犯、偷渡客遣返和渔事纠纷三项议题上达成了共识。

三月，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国人大常务委员会通过“台湾同胞投资保护法”。同月，前苏联总统戈尔巴乔夫（M.Gorbachev）夫妇访台六天。同月三十一日，发生千岛湖事件，三十二人被害，其中包括二十四名台湾游客。李抨击中共政权处理事件的作为“像土匪一样”。

从四月三十日至五月二日，台湾《自立晚报》全文连载了李与日本记者司马辽太郎的谈话。李在这场题为“生为台湾人的悲哀”的对谈中，第一次阐述了他的台独主张。李声称，“中国共产党把台湾省归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个省份，这是奇怪的梦。”他说：“这之前为止掌握台湾权力的，全部都是外来政权。”在对谈中，他以《旧约》“出埃及记”中率犹太人穿越红海、返回故土重建家园的摩西（Moses）自比，以此隐喻希望率领台湾人“独立建国”。

五月，李参加哥斯达黎加总统的就职典礼，过境美国夏威夷（Hawaii）。美国克林顿（W.Clinton）政府碍于中共压力，只允许其专机在夏威夷军用机场过境，并被安排到空军基地的一个小房间休息，只派了一位上尉接待。当时美国国务院负责东亚事务的助理国务卿洛德（W.Lord）从严解释“一个中国”政策，反对李在夏威夷过夜，认为专机过境加油，让李下来休息已经很够意思了。李为了表示抗议，决定不下飞机，穿着休闲衬衫，未打领带，踏着拖鞋，在飞机上接见美国在台协会代表白乐琦（N.Bellocchi）。李对下属说：“最好不要离机门太近啦，不然不小心就会跌到美国领土上呢！”李的愤怒传到美国，美国人群情激愤，一个头号民主大国，居然受独裁的中共政权之胁迫，羞辱一位民主盟国的国家元首，台湾得到了美国民众的无限同情。在排山倒海的舆论下，一九九五年五月美国众议院以三百九十六票对零票要求克林顿政府修正并公布“对台政策检讨”，让台湾国家元首过境礼遇制度化，并间接促成了次年李重访康乃尔大学。

六月，立法院通过“公职人员选举罢免法”，取消了各级民意代表的最低学历限制。同月，行政院还通过了“劳工保险条例”和“农民保险条例”修正草案。

七月，第二届国大第四次会议完成第三次修宪，决定总统不再由国大选举，而改由公民直选，总统仅可连任一次。这是台湾政治史上的巨大变革，落实了“国民主权”的民主理念。立法院也在同一年通过“省县自治法与直辖市自治法”，允许台湾省省长以及台北、高雄直辖市市长直选。同月，行政院通过“全民健康保险法”，恢复强制保险的规定。同月，召开大陆工作会，正式公布了“台海两岸关系说明书”。“说明书”称两岸的分裂分治是“两种不同的政治、经济、社会制度与生活方式之争”,“一国两制”是“假中国统一之名，行兼并台、澎、金、马之实”，“‘两制’乃是任由中共宰割的一种权宜措施，‘一国两制’的目的，是要‘中华民国向中共全面归降’”。

八月，国民党举行十四届二中全会，改选了中常委。

十一月，五位台湾省省长候选人参加电视台公开辩论会，此为台湾第一次电视政见发表会。同月，小金门驻军试炮时，因为射程计算差错，炮弹误落到厦门市郊，致四名民工被炸伤，解放军没有还击。

十二月，台湾举行第一次台湾省省长选举与直辖市台北市、高雄市市长选举，国民党的宋楚瑜当选为台湾省省长、吴敦义当选为高雄市市长，而民进党的陈水扁当选为台北市市长。

一九九五年

二月，李以总统兼国民党主席的身分，向二二八事件蒙难者公开道歉。同月，行政院设置南部科学工业园区。

三月，全民健保正式实施，台湾福利制度的完善初见端倪。

六月，李飞美国洛杉矶，白乐崎夫妇在机场迎接，李对白乐崎寒暄道：“这次我下来了”。李访问了母校康乃尔大学，成为中华民国及台湾第一位访问美国的在任国家元首。在康乃尔，李发表了题为“民之所欲，长在我心”的英语演说。他提出了“中华民国在台湾”的国家定位，强调台湾其实早已实现了“主权在民”的政治体系。中国时任国务院副总理和外交部长钱其琛在其回忆录中对李访美愤愤不平，指责美国国务卿克里斯托弗保证不让李访美的承诺没有兑现，是“言而无信”。

十月，在中华民国国庆时，李表示：“四十多年来我们之所以奋斗不懈，就是要为将来以三民主义统一中国立下可供遵循的典范”。他在接见美国联邦众议员坎贝尔（T.Campbell）时表示，“台独只会断送国家的大好前途，牺牲社会的安定繁荣，这是不可能、也不应该的。我们应该以三民主义统一中国”。

十二月，台湾举行第三届立法委员选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