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之旅
(2008.10.22-12.1)
第一天
2008.10.22 星期三 晴
堪培拉-悉尼-印度孟买(Mumbai,原称Bombay)
16:20坐长途车出堪培拉。
23:40飞离悉尼。出境处的官员在检查护照时问:“干吗去印度?”一脸好奇。
18:20着陆孟买。
降落时看到机场周围大片大片密密麻麻黑压压的贫民窟。来不及取相机拍照。
顺利出关,不很顺利地找到自动取款机,费大周折才发现官办出租车售票处。那是个没有标志的小窗口,在它前面来回至少走过了3、4次都未能注意到。
把写着所订旅馆地址的纸条递进去,里面问:“空调还是没空调?”
回答:“没空调”。毫不迟疑。在什么地方读到过,孟买国际机场出租车的空调=没空调。
里面报价:“380卢比”。
孤星出版社出版的《印度》导游书上说标准价是350卢比加10卢比1件的行李费,我想可能是1年的通货膨胀使书上的价格过时了,就把钱递进去。里面把票、收据和找头递出来。旁边早有2个人候着了,他们的任务是把我带到灯光昏暗的停车场上的一辆车前。
19:25出机场,途中借路灯微光看了看那收据,发现上面清清楚楚写着350卢比。印度人真能抓紧时间,我才下飞机就被教训了一下。
其实几个月前为申请签证已经被上过课了,那时学到的知识是中国在印度人眼中的地位。
印度驻堪培拉使馆不直接受理签证申请,代理机构叫VFS Global。他们规定以前持有阿富汗、孟加拉、巴基斯坦、斯里兰卡、北韩、伊朗和中国7国护照的人如需旅游签证,得多填一份表格,同时交额外的18元澳币(正常签证费75元)。护照上注明的出生地使我无法蒙混。
不言而喻,没人愿意或能够给我一个说法,为什么这些国家的前公民有幸享受此种“优待”。VFS Global自有其万无一失的标准答案:这规定不是我们制定的。
路上车水马龙。司机告诉我,孟买的交通高峰段为8点-13点和17点-22点,商店的营业时间通常是9点-21点半。
路面上标的车道线限制作用明显不大。车辆普遍随意抢道,不让抢道反而会被人喇叭抗议或警告。
21点到位于市中心Veer Nariman路上的旅馆,却被告知已经客满,今夜得让我换个旅馆,“就在近旁,而且能看到海”。我早就在网上付了款,他们无权不为我保留房间。但同时旅馆里已经没有空房肯定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与其费时争权,我选择了让步。好在确实不远,随背着我的大背包的领路人穿过Veer Nariman,拐两个弯就到了。这旅馆也确实朝海,阿拉伯海,只是我的房间偏巧在旅馆的背面。
休息前在旅馆周围转了一会。海面黑黝黝。泊在湾(叫后湾)里的船舶灯光星星点点。宽阔的堤坝上恋人依偎,更多的是乘凉或露宿的人。Veer Nariman路上正规的店家都已歇业,不过接二连三的点心摊和小杂货铺照样轻松自如地支撑着热闹的场面。屋檐下有更多露宿者。跟海堤上单身男子居多不同的是,人行道边席地而卧的往往是大小家庭。许多人身边连个塑料袋也没有,无产得彻底。
第二天
2008.10.23 星期四 晴
孟买
5点刚过就醒了。出外买早点时不由不为街头露宿者的众多而震惊。人行道上几乎触目皆是。最大的一家年轻父母睡在两端,中间参差不齐躺着从几个月到十几岁的7个男女娃仔。这一带相当于上海的外滩或香港的尖沙嘴,距棚户区贫民窟远得很,睡在地上的人不可能是因为躲避棚屋的闷热和腥臭而宁可天作被地作床的,他们必定是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天亮以后他们去哪里?他们以什么充饥?他们在什么地方梳洗?孩子有机会上学吗?病了怎么办?一连串问题顿时在脑子里打转。可我真想知道答案吗?有了答案又怎么样?只能无奈地甩一甩头,继续走自己的路。
路上垃圾触目皆是。这里显然没有半夜或凌晨清扫马路的制度。
7点退了房,把行李留在登记处,正式开始印度之旅。
顺着Veer Nariman路往东,第一个目标是Eros电影院。这是幢乳黄色4层建筑,特点是顶上滴多层塔楼,下大上小,象个婚礼大蛋糕。
影院自然还关着。没有招牌,没有霓虹灯,没有映期广告。除了一张饱经沧桑的海报,外人无从知道这是个电影院。看电影是印度人文化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以2002年为例,宝莱坞影片在全印的票房收入高达36亿美元,作为对比,好莱坞影片在美国只进帐25亿;另一方面,宝莱坞影片在全球的票房收入不及好莱坞影片的2.6%(13:510亿)。换言之,印度是宝莱坞影片的主要市场。鉴于孟买是宝莱坞的大本营,拥有至少1千4百万人口,Eros又位处孟买的高级住宅区,你会想象这里的电影院即使不金碧辉煌,至少也装点有致。然而不,Eros丝毫不讲究面子。
Eros的对面是叫椭圆草地(Oval Maidan)的一大片保养良好的草地。一些人大概刚到不久,还在舒展肢体,大部分人已经或足球或板球,玩得不亦乐乎了。几个正在打板球的小伙子注意到我在拍照,马上停止练习,为我频频变换架势,惹得他们的队长(?)大为光火。
草地上龙腾虎跃几百人,好象全是男子男孩。
这草地在1997年以前是乞丐、妓女和毒贩的麇集之地,乌烟瘴气,秽物狼藉。周围居民忍无可忍,自发成立了一个公益组织OCRA(椭圆草地居民合作协会),要求孟买所属的马哈拉施特拉州政府妥善整顿这片土地。州政府对民众的请愿置之不理,于是被OCRA告上了高等法院。法院裁定州政府如不能尽职,就必须把这片草地的管理权移交给OCRA。OCRA接手后,在草地周围树起铁栏围墙,在草地外圈铺了跑道,在草地横向的正中修了步行通道,再加上日常的保护管理,很快就把这片土地变成了体育爱好者的宝地。
穿过草地,马路对面左是孟买大学本部,右即迫使州政府把草地移交给OCRA的高等法院。
孟买大学建于1857年,是英国殖民政府在印度最早建立的几所大学之一,里面一切以英国大学为样板,包括哥特式的建筑。其培养出的无数各界精英中最杰出的无疑是现代印度国父甘地。而与中国有直接关系的是受尼赫鲁派遣的印度援华医疗队成员、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首任院长、跟白求恩一样为中国的抗日战争而献身的柯棣华(Dwarkanath Kotnis)。毛泽东为他写挽词“全军失一臂助,民族失一友人”。如果柯棣华死在白求恩之前,“老三篇”之一或许就不是《纪念白求恩》而是《纪念柯棣华》了。柯棣华是中共党员。
孟买大学
新哥特式风格的高等法院大楼完工于1878年。从街上看去,好多圆柱象受过烟熏火燎般黑不溜秋。几处圆柱走廊外挂着芦苇竹条编成的挡阳板,歪歪斜斜,摇摇欲坠。当年英国设计师显然光追求建筑的典雅华丽、装饰的精巧复杂,彻底忘了南亚次大陆夏天的赤日炎炎。今天的法官则能苟且就苟且,只要能避免阳光直晒就行,哪怕把神圣的司法殿堂的外表糟蹋成瓜棚菜圃的模样。
跟Eros电影院一样,孟买高等法院也不讲究面子。
不过它自有其原则。当1995年州政府以去殖民化的名义根据当地的马拉地语把孟买旧名Bombay改为Mumbai时,高等法院作为独立的社会公共机构,拒绝出于政治动机的改名,它至今依然自称Bombay高等法院。
孟买高等法院
高等法院外路边有个锁住的水泥井台,前面竖了块牌子,上书“Mosquito Proof Well(蚊子证明之井)”。我马上就想起许多年前看过的一部电影,讲孟买的医生如何通过一口井向民众证明“死水-孑孓-蚊子-疟疾”之间的因果关系,从而引导民众清除蚊子孳生地以控制疟疾的传播和危害。记不起电影的名字了,但能肯定那电影就是讲这口井的故事。
离开高等法院后,大致按照导游书上推荐的步行路线走到南面的印度门码头。
首先经过的是以罗马神话中花神的名字命名的弗洛拉喷泉,这是座有近150年历史的精美石雕,可惜蒙污藏秽,象个绝世佳人却破衣烂衫、蓬头垢面。
接着逐一走过由一组底层有拱廊的4层弧形高级公寓构成的霍尼曼圆形广场、以粗犷的垂线为主要装饰手段的新印度保险公司大楼、带有强烈希腊罗马建筑风格的市政厅、Keneseth Eliyahoo犹太会所、David Sassoon图书馆以及孟买最著名的旅馆泰姬陵大酒店。
泰姬陵大酒店
印度门所在的码头当初确实是从海上出入孟买的门户,印度门本身则是为庆祝英王乔治五世1911年12月对印度的访问而建的纪念碑,同年3月动工,但拖拉至1924年才完成。而工程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通向这座26米高的玄武岩拱门的大道-在将近百年以后依然无影无踪。拱门背海一面是片碎石泥沙铺成的空地。
作为印度的第一大都市,孟买也不讲究面子。
1948年2月28日,英军最后离开印度的一支部队在印度门举行撤退仪式(那场面大概跟英军在1999年撤离香港相似。我至今清楚地记得查尔斯王子在倾盆大雨中致词、他和他的士兵们浑身湿透的情景)。
印度门
如今靠在印度门下码头上的都是港湾游艇和去艾勒凡塔(Elephanta,葡语“象”)岛参观石窟的渡船。
艾勒凡塔岛在孟买东约10公里处。
沿途岸边众多码头上停靠着大小货轮。一处军港泊着艘庞大的航空母舰。海面上小机动船 “突突”而行,烟囱拖着长长的黑烟。划艇的长桨此起彼落,听不到船夫的吆喝,但能看到他们黢黑的脸庞和手臂。
船行1小时多,上岸后走近20分钟上坡路到石窟。门票250卢比(印度人和孟加拉、尼泊尔、不丹、斯里兰卡、巴基斯坦、马尔代夫、阿富汗、泰国及缅甸8国的公民只需10卢比)。路旁一长溜卖供香、神像和旅游纪念品的摊子,还有或坐或躺、对它们的惯于直立行走的远亲不屑一顾的猴子。
艾勒凡塔岛石窟是世界文化遗产,通常认为其开凿于公元五世纪和八世纪之间。其中一组为印度教神庙,有5个洞窟,供奉印度教三大主神之一的湿婆(Siva, 另两主神为梵天(Brahma)和毗湿奴(Vishnu));另一组为佛教寺庙,有两个洞窟。游客参观的主要是规模最大、保存状态最好的一号窟,即湿婆窟,其主厅高8、9米,由2、30根立柱支撑,纵深和横宽都40米左右,墙上遍布浮雕,除了湿婆和他的妻子之一帕尔瓦蒂、印度教不计其数为善为恶的神祗妖魔,还有牛、猴、象、孔雀等等动物。窟中最显赫的无疑是后墙正中6米来高的三头湿婆浮雕。湿婆是天下无敌的毁灭之神,但是在左面的体现他的暴戾狂躁的头颅只以半面示人,与之对应的在右面的体现他的温柔慈悲和创造活力的头颅也是个侧面像,而正面的湿婆却是在闭目作永恒的思索。
年代一旦久远,海也枯石也烂。窟里的浮雕好多残臂断腿、五官模糊。
湿婆
1点多回到印度门。
吃了顿色香味俱佳的中餐后参观威尔士王子博物馆(实际上该馆在1990年就被易名,新名是存在于1674-1818年间的马拉地国的开国君主的名字,长得可怕)。
1904年,一伙孟买的名流大户为庆祝当时的威尔士王子、后来的爱德华七世次年的访印而倡议建立一个博物馆。威尔士王子到孟买时亲自为博物馆奠了基。建筑在1915年完工,不过由于一次大战而先后被用作儿童福利中心和军队医院。博物馆迟至1922年才正式开放。设计博物馆的英国人乔治·威泰特也是印度门的设计师。两者都是伊斯兰风格的结构配以印度风格的装饰。
馆内5万余件展品大致分成3部分:艺术、考古和自然史。其中特别吸引我驻足细看的一是几百个出自中国、形态各异、描画精致、色彩缤纷的鼻烟壶;二是亚历山大大帝的铜像。
中国鼻烟壶
我始终没想通的一个问题是,亚历山大在公元前3百多年就从地中海南下,经过埃及、波斯一路征战到了印度的西北,欧洲人应该清楚印度的大致方位,怎么哥伦布在1492年涉足美洲大陆时还会将其误认作印度呢?
馆里艺术品中一部分为印度的首号大富塔塔家族所捐赠。由J.N.Tata创建的塔塔集团如今拥有98家子公司,全球雇员超过35.7万,囊括信息、媒体、机械、钢铁、工程、化工、航空、汽车、旅馆、房地产、银行、保险、能源、茶叶、咖啡、消费品、商业和咨询各业。仅在今天走过的孟买的几处地标性建筑中,就有新印度保险公司和泰姬陵大酒店属于塔塔集团旗下的产业。然而他们捐赠的珍品看上去并没有得到妥善的保存。别的不说,博物馆里没有中央空调,巨大的展厅里往往只有几个普通的摇头风扇在有气无力地摆动。
回旅馆的路上又走过高等法院。见正门开着,就想进去看看。守卫的警察听我说明来意,愉快地说“请”。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旁边另一个警察坚持说不行,得绕到后门登记才能入内。
无奈拐两个弯走到后门,小小的门房间里一个女人看了看我的护照,让我在一本烂糟糟的登记本上写下姓名地址,又翻了翻我的背包,要我拿出相机存放在她那里,同时又不给我收据。我有点担心,怕遇上骗子,不过还是让“不至于这么倒霉吧?”的盲目乐观占了上风,乖乖交出相机。
出了门房间是个大天井,人来人往。我从就近的楼梯上楼。房间都有编号,绝大多数是逼仄的小室,想必是律师或法官的办公室。架子、书桌乃至地板上都堆满文件,人得小心翼翼才能在里面回转。几间大的是法庭,人头济济,挡住了里面的究竟。走廊里楼梯上匆匆穿梭着头带白色假发套、身披黑长袍的法官律师以及形形色色的当事人。也有人三三两两站着,飞快地交谈。一片熙熙攘攘,虽然说不上喧嚣,但也绝无肃穆,感觉上更象生意兴旺的电器百货批发市场。
早过了5点,估计快到停止办公的时间,惦记着相机,怕在几幢楼间迷失方向,很快循原路回到门房间。我的相机就放在那女人的桌子上。
到旅馆取了行李,又走到原定的旅馆登记开了房,然后找饭馆吃晚饭。
饭后天已大黑。路上车辆密密麻麻。近半的汽车(其中大部分是黄色的出租车)不亮前灯,90%的车转弯或换道时不亮指示灯。
电视有4、50个频道,包括BBC、CNN和澳大利亚的节目。
孟买点滴:
· 它是位于印度西海岸的撒尔塞特岛的一部分。
· 它本是个由7个岛屿组成的群岛。面对新崛起的咄咄逼人的莫卧尔王朝的威胁,当地的古吉拉特苏丹王在1534年把这些岛屿送给葡萄牙人以换取保护。当葡萄牙的凯瑟琳公主在1661年嫁给英国的查理二世时,这些岛屿成了公主陪嫁的一部分。接着英国政府在1668年把它们出租给在次大陆从事棉花、丝绸、染料、茶叶和鸦片等贸易,后来于1757-1858年间在事实上统治印度的英国东印度公司,年租10英镑。1782-1845年间大规模的填海工程不仅把这些岛屿,而且把它们与撒尔塞特岛连成了一体。
· 孟买是世界上最优良的海港之一。自1869年苏伊士运河开通以后,它是阿拉伯海上最大的港口之一。
· 孟买是印度的商业中心。其占全国10%的工厂雇员每年为印度创造25%的工业产值和5%的国民生产总值。孟买上交的所得税和关税分别占国库相应总收益的33%和60%。
· 孟买是印度最富裕的城市,同时其人口中60%居住在贫民窟。臭名昭著的达拉维(Dharavi)贫民窟有一百万人口,那里人均居住面积为1.87平方米。
· 尽管印度法律禁止卖淫,孟买有10万以上的妓女,其中50%以上为艾滋病患者。
· 孟买人口中印度教徒占67.4%,穆斯林占18.6%,其余依次为佛教徒、耆那教徒、基督教徒、锡克教徒和犹太教徒等。
· 1993年3月12日,孟买各处先后发生13起爆炸,死257,伤700;2002、2003两年中有7天发生爆炸事件,多者造成44人死亡,少者仅死1人;2006年7月11日,城郊火车连续发生7起爆炸,死209(其中22个外国人),伤700以上。当局认为所有这些爆炸事件的罪魁祸首都是伊斯兰极端主义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