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亞法
南半球的冬天今年特別冷,一個人孤寂無聊,圍著Heating翻閲《傳記文學》,在總212期中,翻到一篇傳記作家鄭學稼,在一九七六年去加拿大探望張國燾和楊子烈夫婦的文章和一封極有意味的信札。
鄭學稼也是一位被大陸當局刻意遺忘的作家。他一九二九年東南大學農學院畢業,曾出版畜牧業的著作六種,一九三三年赴日本研究日本史,一九三五年至一九四三年,任復旦大學經濟學院教授,一九四九年后,任臺灣大學教授等職。
鄭學稼早年參加共產黨,以後自認為誤入歧途,脫黨后從事馬列主義、聯共黨史、蘇聯史和日本問題的研究,四十年代初,曾以第一手資料寫《魯迅正傳》,而遭到當時左派知識分子圍攻,最終與復旦的教務長,以繙譯《共產黨宣言》的陳望道,以及胡風、靳以等人鬧翻而離開復旦。
鄭學稼和張國燾同是從共產黨營壘裡出來的人,因此在政治見解上相通,所以自一九三八年在武昌相識后,就此來往頻繁,對張國燾夫婦以兄嫂相稱,保持了三十多年的友誼。
一九七六年,鄭學稼從台灣到美國探親,順道去加拿大探望張國燾夫婦。
他在文中這樣描寫張國燾一家在加拿大的生活情況:
國老次子名楚湘,當時有二子一女,在美國Albany當醫生;三子名渝川,在Toronto當工程師,當時有兩子,大兒海威,有三子,也就是他倆有三子,和八個男女孫。由大嫂口中,我知道他們過得很快樂的生活。本來兩夫妻同住老人住宅,后國老因病改住養老院。她說每月領來的養老金都夠生活,有時兩人攜手到中國餐館便飯。我聽後十分高興說:“大嫂,中國人有句由祖宗傳下來的話‘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今日兄嫂一家過團聚和平的而安定的生活,即是善報。毛澤東殺人千萬,只剩一個有神經病的兒子,雖被奉為“偉大領袖”……
其時,美國作家維特克夫人(Roxane Witke)的《紅都女皇》一書,在港臺正走紅。鄭學稼回臺後,讀到此書,發現書中江青所述,與事實不合之處甚多,於是打算寫《江青真傳》,為此發信向楊子烈蒐集資料,不久得到楊子烈的復函,筆者抄錄於下:
學稼兄:
接奉三月三十日大札,敬悉一切,關於江、毛的事,據我所知道的是江青等等初到延安,在黨校開聯歡會,老毛同子珍都去,見了江青,老毛特別高興,因為表現得太過火了,坐在旁邊得毛妻賀子珍當然不高興,回去後倆人就爭吵,老毛陰狠兇惡拿起一條長木櫈子打子珍,子珍也拿椅子抵抗,子珍親口對我說:“我同老毛完了!”說時低頭悲歎……!子珍在長征時養過兩個孩子,都丟棄在草地上了,人們都逃命要緊,那里還有事件找人養喲!楊開慧生了三個兒子,在延安時我在蔡處看過他們的照片,很健康漂亮的樣子。蔡對我說:“不久會送他們到蘇聯去……”我也只看過照片,孩子在何處我沒有見過。我認識賀子珍是在西安招待所,我和他同住一房,並沒有看見什麼孩子。賀子珍恨透了老毛,因為他同江青調情;因為他竟拿東西打她,因此堅決不回延安是真的!什麽賀子珍打孩子?什麽精神病?什麽他同老毛早已離婚?什麽提議毛、江結婚……?這都是江青侮辱別人企圖抬高自己的胡說亂道!總之她同老毛都不是東西!
前你離開加拿大不久,蔡兄(筆者注:蔡孟堅)就來了,你們都是來看國濤,你們對我們的好心和高情厚誼!我們只有衷心感謝!並沒有什麽交涉一如兄弟様。不過他寫了一篇訪問記,我看過,都是反共黨的,很好!人生七十古來稀,國濤今年八十,已成殘廢,我已是半殘廢,對一切的一切都是有心而無力啊!祝好。
子烈1977,4,9
關於毛澤東和張國燾的勃谿,中共的黨史和張國燾晚年的回憶錄《我的回憶》一書中,各執各辭,互有說法,個中是非曲直,為我們後輩無從得知,但子烈在信中說毛澤東和江青,“……總之她同老毛都不是東西!”我頗為贊同,再深究說,其實他倆確實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是好東西,就不會給我們民族的今天,留下如此多的遺毒!
二〇一五年七月二十八日於悉尼食薇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