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四周訓練,我拿到了A駕照。萬里長征走完了第一步,開卡車奔馳在美國遼闊的大地上掙點錢已經不是夢。我們被安排到田納西的T城的公司總部的所在地進行一天的專門學習。也就是五十多頁的條條框框。
就是些怎麽接貨?怎麽送到客戶?半路車抛錨了怎麽辦?你撞人了怎麽着?問題真多。我們新司機被要求跟一個老司機四個星期,你的一半工資(好像是14美分/邁)給師傅,師傅管所有,他叫開就開,叫停就停。
我被指定的師傅是個洪都拉斯的矮脚虎,長得很像剛死的馬拉多拉。五十多嵗,鬍子拉差。説話難懂,眼睛明亮。我們的第一單是從俄亥俄州的克利夫蘭取貨,送到佛羅里達州的邁阿密。單程大約1500邁吧。
取貨時就開個車頭在路上跑,感覺大卡車頭就像長得比較高的坦克:藍藍的上白雲飃,白云下邊坦克跑。很是爽。我這第一個師傅不錯,差不多開四個小時把卡車停在高速拐彎的彎道旁,倆人在車后隨地撒個尿(這可是我在美國的頭一次隨地撒)。
克利夫蘭是我第一次做程序員的地方,我在那裏做過四個星期就被人家“火燒”了。原因是老闆發現我上班時間翻”買牛“,人家出錢顧我是儅專家級程序員雇的,豈能寫程序翻”買牛“。我只能吃一塹,長一智。誰還沒有第一囘?
裝上貨,挂好貨,開車就出發。這一路要過几個州:肯得雞,甜納西,阿拉巴馬,路易斯安那,喬治亞,最後到佛羅里達的邁阿密。白天陽光燦爛,半夜心驚膽戰。我是第一次黑夜開大卡。倆人開車是對半分,我的第一個師傅定的規矩是大約每個人開四個小時。
出了喬治亞奔佛羅里達,半夜非常嚇人。兩邊的山黑洞洞地,我開個大卡車順著黃綫畫出的道向前,不能走老路,不能走邪路,不能天上宮闕,也不能地下有知。半夜三更,師傅打著呼嚕,我緊握方向盤,家裏還有愛妻和愛女。是誰帶來了遠山的呼喚,是誰讓我們七七天之驕子跑到美國儅猛男?是中國的執政黨,是我們自己。在美國儅猛男,悶頭幹,難真難,但是這生活是我們自己選擇的。我們不抱怨,不泄氣;我們勇往直前。
半夜開大卡,手心上攥得全是汗。也不知道把方向盤攥那麽緊做甚?第一夜開夜卡真的恐怖,手一個哆嗦大概就不用再吃飯了。危險是就喜歡慢,要死也死得慢點。那不行,必須按時速開,因爲和錢有關係。那鳥蛋師傅還算好,只是小聲提醒:再快點。
當年的那第一夜,我現在想起后脊梁都出汗。幸虧開的路是我曾經開過的,在車燈的指引下,順著黃綫開。但是到了拐彎,怎麽都要減點速。雖説是中國雷人叫喊彎道超車(超車就得加速),增加和速度平方成正比的離心力把自己甩到另一個星球。我不管,拐彎就是減點速。冥冥裏彷佛上帝在保佑,這第一次黑燈瞎火地開了四個多小時的五十三英尺的大卡,載重八十英噸。安全到了天亮。
第二個早晨,當金色染紅天邊,我高興。眺望一下遠方叫聲娘,自己摸摸自己的二肱肌,三角肌,再蹲幾下馬步,踢兩下我的中國腿。我思忖:媽媽給了我的身,我得自己闖天下。除了倒車還不行,我開個大卡車永向前,掙點錢已經沒有問題了。
邁阿密是個有點古巴風情的海邊大城。一九九二年的夏天,我和太太女兒到過,在海邊歡樂了幾個小時,吃了頓古巴飯。下午六點又開車去“西島”(KEYWEST,key在西班牙語裏是”西“,西邊的太陽快要落山了的西。
洪都拉斯的漢子找了家還不錯的”哵費“館子吃了一頓,吃完倆人相對”飯後一隻煙“。説老實話,開大卡車掙錢,風光是風光,太辛苦。吃不好,睡不好,人雖説是動物,但也不能老動。
很快,公司來了安排。就在邁阿密拉貨,送到紐約(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