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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還沒有生猛的時候(4)

(2021-01-15 04:29:34) 下一个

24小時開過一晝一夜,我感覺如果開個大卡車只管向前向前,朝不朝著太陽都無所謂的話,我已經是個老司機了。我的第二趟是從佛羅里達州的邁啊蜜,到美國人口第一大市紐約。從美國最南過六州到美國差不多的最東。

鉄打的學徒,流水的師傅。我換師傅了。新師傅是條波多黎各的漢子,身高一米九多,渾身疙瘩肉。我在中國人裏算是長得豪邁的了,年輕時有一米七八,比人家矮一頭。波漢的規矩是一人開十個小時,他讓我先開,他先睡。人爲刀俎,我為魚肉。奶奶熊。我懶得和他説多。十小時就十小時,備好好烟,備好牛肉乾,備好花生米。

開長途很無聊,兩眼直勾勾看前方,由不得想起人生。呱呱落地,文革失學,吃個半飽,卻擁有“歸根結底”(世界是你們的)。新中國的人間正道是變化。我怎麽從白面書生變成個了猛男?還不是因爲耄領導人民鬧騰。一九七五年,我中學畢業就失業一年多,學會了抽烟。黨把我螺絲到一家小工廠當了鍛工,每天掄十八磅大鐵錘,汗不用擦。一年就成了漢子。一頓好飯吃六十個水餃。

眼下開著十八個輪子的大卡車,怎麽又是十八?“錦綉河山美如畫”,我駕大卡走天下。魚兒離不開水呀,人兒離不開錢。開卡車掙錢比寫程序掙錢是更辛苦些,但卻是動著掙錢。人是動物喜歡動,不好的是動得太多。

風和日麗,大地無垠,春暖花開,紅五月開個車在美國轉圈圈。我是自己選擇體會一把英雄夢,過把癮,并不是日子所迫,所以我的鬥志一直都特別昂揚。這鳥蛋師傅還真能睡,打著波多黎各的呼嚕。我生氣,一度很想把車開到山下。

一路沒見多少農田,説實話,美國的地理環境可比中國強太多了。記得上世紀八十年代,讀過一篇報告文學,講中國的河西走廊,人戰天地。裏邊講一個復員回鄉的部隊指導員,先是領導社員戰天鬥地,後來天大旱,他自己把自己餓死。新中國戶口制度,禁止人口流動。其實中國好些地方,根本就不適合人生存。老百姓窮苦。

紐約開車難,我們盤算好在太陽起來以前到。卸完貨,美美吃了一頓。給老婆報了平安,跟哥們大清早侃上十分鐘大山。然後再去挂貨車,奔西雅圖。

從美國太平洋東岸紐約向西岸西雅圖的這些州,路邊好像沒什麽風景,或許是年代太久,我忘了。一路開車我都是在回憶往事,整理心情。共產黨管理國家,把活人當成死人管。黨管指派工作,也管説話放屁。要不是因爲鍋裏無所適從,怎麽會放棄舒舒服服的大學教書,跑到美國儅猛男?

普希金說:那過去了的,終將變成美好的懷戀。怎麽變?我已經從“不惑”走向“知天命”。什麽惑還是不惑?活人豈有不惑?凑活過。中國知識分子,被火烤,被水煮,被奔向遠方。

到西雅圖是黎明前的黑暗,天上還下著雨。西雅圖是個盆城?記得我一直下坡。到了天才麻麻亮。(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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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tobyd_妈妈07 回复 悄悄话 继续等着更多的故事
xuemei-ky 回复 悄悄话 神游,神气!
tobyd_妈妈07 回复 悄悄话 兄长一路上一心二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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