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文豪（6）

老舎的第一步名動神州的長篇小説《老張的哲學》發表在一九二九年前。小説開頭老張就和“三”結緣。錢本位三位一體；信仰：囘，耶，佛；言語三種：官話，奉天話，山東話。老張一生只洗三回澡。小説文字通俗直白，但不失雅趣，讀起來特別有味道。以至於我後來覺得“張老三，我問你”是從這本小説裏來的。當然，也許“張三李四王痲子”還在早幾百年前。

英國大哲學家羅素説過哲學：是從科學走向神學之閒的一種學。而老舎白話老張的哲學是：打人就要費力氣，費力氣就要多吃飯，多吃飯就要多費錢。老張特別愛錢。老舎小説裏的對話寫得特別精彩。不容易。

在英國教中文，教高鼻子藍眼睛們波潑摸佛，媽嘛馬罵應該輕鬆。工作八成不忙，正值荷爾蒙蓬勃的年齡，老舎卻能把小説寫得有條不紊。很從容。讀小説是享受，絕對不能急哄哄；寫小説應該也是享受。

老舎特別精通比喻，所以他的小説讀起來不累，但得有耐心。清朝讀私塾的老人不分“得的地”，比如耄說“生的偉大，死的光榮”。魯迅說“殺的好”。前年我回國，在賓館吃飯，桌子上放個小牌，寫著“你懂得”。

現代漢語語法書裏對“得的地”的用法有詳細的説明。只是當下的人太忙太懶，對自己祖傳的文字沒有敬重。不過這并不影響漢語每天的遮天蔽日鋪天蓋地。你懂的，你懂得。。。中國文字的音，意，形也太過龐雜。比如老舎的舎（瞧這個），在我用的繁體字庫了就找不着簡體字的那個SHE,查了下詞典，捨和舎都是同一個字。中國字有點讓人崩潰。尤其是愛玩新的毛渣男，喜歡棄傳統。簡體字，好是好，就是亂七八糟。

老舎在一九二九年回國前，就已經發表了三部長篇小說，還有兩本是《二馬》和《趙子曰》。老舎很早的海歸。

無論在英國，還是在中國，老舎一直勤勉寫作，給我們留下很多他的文字。我喜歡讀他的《離婚》，《駱駝祥子》和《四世同堂》。也愛他的散文《戒烟》，那裏邊的哲理；“是應該先戒烟呢？還是先上吊？戒了煙還會上吊；而上了吊卻不用再戒烟了。

老舎有的小説，我讀不下去，比如《小波的生日》。老舎是一位耐心的作家。他説過”細緻是作家的本分（大意）“。

新中國后，老舎最偉大的作品是《茶館》。從一九五0年到一九六六年，老舎創作了很多話劇還有什麽《龍鬚溝》，《正紅旗下》。我都不愛看。

老舎的後半生是個悲劇。新中國時，民國的文豪們，運氣好的早早死，比如魯迅；睿智的，走遠遠，胡適，林語堂，張愛玲。精明的，如錢鍾書，翻《毛選》；剛正的，如沈從文，去考古。而老舎呢，自己跳河淹死。多悲催，多難受。

新中國后有過多少悲劇？多少人被好人變壞人，壞人變死人，死人再變好人。但中國大悲劇，沒有責任人。所以就沒個完，最後肯定還是大悲劇。兩個悲劇，有點鬧劇。沒有人喜歡預測中國未來，因爲可以肯定的是中國的未來不清。怎麽回事？共產黨就出些”我死后，不管洪水滔天“的黑幫老大。

老舎的幽默是峰回路轉的幽默，讓人遐想。比如《茶館》裏有人問唐鉄嘴”你戒了嘛（鴉片）？鐵嘴大聲答，哎呦A，這都什麽時代了，誰還抽那個？早改白麵了。時代現在進步的更快了，今天的技術取代昨天的技術，下午的文化進步上午的文化。

8/31/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