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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人對外說古城好吃,十有八九會説“羊肉泡饃”。傳説文革前北京有座大飯舘,進門一幅大匾,遍說中國四面八方名吃,西北方就是“羊肉泡饃”。
我都不記得我吃過多少次這中國西北方的好吃。一個老碗(老即大,大如頭),手掰半生半熟的坨坨饃成玉米粒大小左右送進後厨,用熬一夜的羊骨高湯大火煮,放几片煮好的羊肉,和些粉絲。半湯半饃一老碗,澆點清油。上桌后根據口味再加點鹽或辣醬,用筷子順時針或逆時針一陣攪和,然後慢慢地順著碗的邊邊刨進嘴裏咀嚼,碰到粉絲就呼裏呼嚕,讓粉絲直接入腸;若是幾個人一起吃,這種在西方聽著不文明的聲音就此起彼伏。熱騰騰的氛圍令人動容。抽烟的人逮空抽口煙助回腸蕩氣。香。
要說這“羊肉泡”有多好吃,要問我愛它有多深?説不上。怎麽說這羊肉泡也是寒冬臘月年關前花錢少,吃飽肚的一種吃。時代進步了,吃早已超越了填飽肚子的意義了。特別是對於有點錢的中年人,吃東西已經有必要思量一下了。
俗話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其實我倒覺得是一方吃喝養一方人。我離開西安,到了成都,兩地吃喝,天差地遠。在一九七八年到一九八二年,四川大學裏的大鍋飯菜就比長安大學裏的飯菜好很多。
陝西好作家賈平凹有本小書《陝西小吃》,寫得非常豐滿,言簡味道足。“岐山面”,“葫蘆頭”。。。所謂小吃,就是不上大席的吃。西安人做吃喝,比起上海人,四川人缺少些精細。具體如何,我也説不上。
我現在囘西安,倒是覺得西安飯莊的“陝西大燴菜”很好吃。老西安們津津樂道的“瓤皮子”,饃夾肉,蕎麵“活絡”,我都不覺得有什麽好吃。麵食我最愛“三鮮餡餃子(一蝦二肉三韭菜)”和發麵葱花千層餅。
成都四年,北京五年,我一到寒暑假就回西安看媽。媽媽和兒子,彼此是彼此的惦念。我媽不會做飯,但是喜歡聽我瞎侃。我每每做些家常好吃,跟媽侃上一通,媽媽經常眼角都流出幸福的眼淚。
一九九四年秋,我在美國已經快八年,讀完學位還工作了半年。這才有點空閑有點錢,回西安。記得那時好激動,有點體會到賀敬之的“几回回夢裏囘延安,雙手摟定寶塔山”的情懷。
西安城市沒有什麽變化。人心都躁動了,不知道共產黨又要幹啥?我出國多年,給家裏買了幾個大件,算作給家的貢獻。中國人民的勞動價值實在是太低了。那一年吧,中國的道理開始講軟硬。我說中國開始分社會主義的餡餅。
二000年過後,人生走了大半。讀沒讀過萬卷書?加上小人書。老話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人生長恨水長東”。現在是二0二0年,中國在裸奔,無知,蠻橫,告別世界。打算關門玩。信用,這個人間最重要的東西,中國元首,全部當回事。
兩年前,母親走了,再回西安,心裏空蕩蕩的。陪著從上海飛到西安看我的同學。我把我認爲西安最好的兩個地方,碑林和城墻,認真地又游覽了一次。
西安碑林是中國唯一的積聚最多的刻字石碑最多的地方。中國文化的奇葩是書法。硬生生把個文字交流的文字,刻苦成了藝術。王羲之,顔真卿,趙孟頫,董其昌,何紹基太多太多大書法家。看著那些雄渾剛健,婉約飄逸,沒有辦法不感動。
碑林是我和太太第一次正式約會的地方。四十年前,就在那座石碑後邊,我第一和個女生,聊了那麽久。那會我的眼睛還不是三角眼。玉樹臨風,胸肌發達,嘴皮子很利索。都聊什麽呢?我搜腸刮肚。我們在同一所中學,同一個年級上過五年學。
中國非常滑稽,上大學不准談戀愛。談天說地是戀愛嗎?共產黨就是吃飽撐。我和太太現在經常想起當年的談談。當年都談了些神魔?王國維説的人生的第三境界”她在燈火闌珊処“是什麽呢?吃香喝辣,賞心悅目?
西安城墻,雖説是翻修的,也值得上去轉上一圈,周長大約十三公里,可走路,也可花錢坐車,坐坐停停,看看說說,那些熟悉的街道,不熟悉的大樓。南門,北門,東門,西門。。。十三道們。
站在北門上,我看得最久。當年儅工人,北門旁的城墻就是我們工廠的墻。我在那塊地方,扔下過兩年青春。時代進步了,當年的車間,現在是端端正正的外頭看著不錯的青磚厠所。革命是全方位的。
走過羅馬,佛羅倫薩,巴塞蘿那,馬德里,巴黎。。。過後看西安,就覺得中國人傻。古有楚項羽(燒了阿房宮);今有毛澤東(大土鱉)”破四舊,立四新“;西安古城,全是今人造。
我媽不在了。我常想起她,也捎帶著想起我的生長城。
7/3/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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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吃片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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