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之初
在美国过活,要不会捣鼓几样咱中国的家常好吃,这辈子可就亏大发了。我是这麼觉得,人生最难改的是胃口。小时候喜欢吃啥,老了都觉得香。胃口和秉性是差不多的东西。思想改革,思想开放比胃改革,胃开放要容易得多。你说社会主义好就社会主义好;你说改革开放好就改革开放;然后你又说新时代的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是我们的中国梦那就(不打了,太累了)。比如从“砍头不要紧”的思想到“砍头很要紧”,不需要多少功夫。弄清主义不容易,搞清真假更是难。
小时看《红日》,记住了一句话:反攻反攻,反到山东,吃的是大饼,包的是大葱。这是我最早觉得葱和饼在一块是好东西的思想源头,也是我精神变胃口的典型例子。我生在西安,爹妈四川。解放前听我妈说,他们家三个佣人,共产党来了苦变甜。自己做饭。以米为主,兼吃别样,“别样”我全记不得了,我爸从来就不做饭,妈做饭也不好吃。
我从小就馋,还喜欢新口感。我最早在家实践做的吃,就是葱油饼。面三碗,葱两根,盐一点,花椒粉五香粉若干,先杆皮,再抹油,再撒上咸盐香粉葱花,一摺一摺又一摺,一卷一卷又一卷,然后东扞西扞南扞北扞,扞成个圆。放进生铁平锅,盖上木头锅盖,搁到蜂窝煤炉子上,眼巴巴看,傻愣楞等,等着翻。好香,那是我的童年香。
童年,人之初。性很好。打死也没想到长大会走他乡。在他乡,没有救世主,也没了党关怀,只有没人管没人动的自家精神。说不好英语拼命干,为钱,为活,为自由。差不多二十年我都没吃过葱油饼。那葱香,那油炫,只在梦里有过。
日子快,快到了关云长死的岁数,青也不青,老也不老,曾经了沧海在水里混。葱油饼一个月至少做一回。我改进版的葱油饼是这样的:
(1) 美式面包机发面带和面(胃好的人也可用烫面);
(2) 将美国卖的干猪肉皮剁碎待用(SAM Club 卖的大罐的最好);
(3) 葱花(自家地里长出来的),正宗川花椒粉(川花椒弄热后用磨咖啡豆的那小机器磨成粉);
(4) 然后扞饼皮,饼皮上先倒些油(最好橄榄油),再撒盐,撒花椒粉和碎干肉皮,再上摺下摺,二次成饼(东方人含蓄,东西要包在里头,意大利美国pizza 就不包)。饼团两面再弄些芝蔴,东扞西扞成圆,大小自决,弄成个饼。烙五六分钟成两面黄饼就行了。此饼特点:还没吃完第一块,手已经抓住了第二块。去年今天,我被大夫锯开胸口,打开心脏,在我的心脏底下缝了缝啥,今年我已经又在做又在吃,葱花饼。
二0一七年十二月二十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