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沉默着,犹如雕塑般站立在乱石之中,望着面前的一片废墟。 我怀里的女孩子浑身不停地颤抖,语无伦次地说:“我弟弟在里面,他还在里面!” 我强迫她坐下,我们的摄影师小雷说:“你们别动,我去那边看看。我们车里有吃的东西还有水,我顺便去拿。” 他站起来,另外几个男人都站起来了,两个人跟他一起往废墟那里走,另外两个则分头向外面走去求救。 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灾难,是真的恐惧到了极点,闭着眼睛逼自己慢慢从一数到十,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身上什么都没有了,拍照的时候包丢在地上,只剩下上衣口袋里的手机。我第一个念头就是打电话,但是这个时候电信的信号已经没有了。我赶紧关机,把手机放进我贴身的口袋里护着,这是我唯一能跟外界沟通的工具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雷从里面出来,扶着一个女孩子,她的浑身几乎被血水覆盖,看着触目惊心的。小雷对我们说:“进不去了,什么都看不见。车子也被埋了一半,东西拿不出来。我翻了半天,只有这袋苹果。” 没过多久,往外走的人也折返,说:“路断了,好几处都路面呈90度竖立,出不去的。救援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 大家都无语,除了我身边那个女孩压抑着的哭声,没有人说话。小雷闷头给受伤的女孩子包扎,尽量让她赶快能止住血。 这时候,天空中下起了细雨,淅淅沥沥的。我抱着膝盖坐在地上,脚上传来的疼痛感逐渐加重。为了走路方便,我穿了最近流行的轻便帆布鞋,在逃跑过程中撕裂,我的小腿和脚上到处都是伤口,也是鲜血淋淋的。 这时,有个男生跑去把他停在一边的车开过来,说:“咱们可以听电台!” 他打开车门把音响开到最大,广播里在播报,震中在汶川和卧龙,政府已经派出第一批救援队奔赴那里。我们相互看了看,这也就是说,我们这里不是抢险的第一线,被困人员数目也不多,暂时不会有人来救的。与此同时,广播还预报晚上9点左右,仍会有一次甚至多次地震。 黄昏时分,雨越下越大,我们都顶不住了,四处寻找地方避雨。小雷拉着我还有另一对新人,挤在他的半截车子里,强迫我们吃苹果。 我一口一口艰难地往下咽,我爸妈都不知道我自己跑出来玩,我怕他们说我烧钱,瞒着没有告诉。沈吟久知道大致安排,但是具体行程我是每天晚上打电话的时候顺便汇报的,毕竟拍照这种事要看天吃饭,我们都做好随时改变计划的准备。我想到他早上起来看到铺天盖地的灾难消息,再打不通我的手机,他得急疯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地震也如约而来,一波接一波,厉害的时候我们犹如置身于摇篮中。那对小情侣紧紧拥抱着,我和小雷也紧紧拥抱着。他一直在安慰我们说:“不怕不怕,我以前当兵的,什么没见过啊?我不会让我们死在这里的。” 白鹿书院附近有个回水村,等余震消停下来后,村民摸黑赶过来给我们送吃的和水还有衣服。我们在小雷的命令下使劲吃使劲吃,他说:“照这样的雨势,随之而来的就是泥石流,我们必须吃饱喝足,然后走出去!” “走去哪里?”我问他:“伸手不见五指的,往哪儿走?” 小雷跑去找村民打听,回来后说:“先想办法走到白鹿镇,然后朝彭州方向走!”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耳边不断传来对面山上泥石流滚动的声音,我觉得不走肯定是不行了。我推了推小雷,问他“咱们团里那两对,要不要再找一找?另外,那个受伤的女孩呢,带她走不?” 他抿紧了嘴唇,看着外面黑得恐怖的夜空,咬咬牙说:“睡觉,天一亮我们四个出发!” 清晨,我们启动,我浑身湿透,脚上都是淤青和伤口,每踩一步都无比艰难。另外两个人也不见得比我好。尤其是那女孩,拍照的时候穿的是高跟鞋和婚纱,脚崴得很厉害不算,身上也是伤痕累累。我们没有多说一句话,唯一想到的,就是竭尽全力让自己活下来。 外面的路面已经破坏得不像样子了,根本没有可能让汽车进来。我们在废墟里向着白鹿镇的方向走去,到艰难处得手脚并用,到河流处,得高举着手机趟过漫过胸口的水流。整整三个小时过去,我们终于到了白鹿镇。镇上的灾情严重,但是路没有断,政府已经支起帐篷作为临时避难所,还有人发放水和饼干。 小雷让我们稍作休息,他跑来跑去地四处打听,最后找到一辆小三轮要去通济。他非常果断地对我们说:“就去通济,然后再想办法去彭州,那里才是救援队伍能够得到的地方。” 我一声没吭,起身就走。 小雷看了我的小腿一眼,问:“你最近十年内有没有打过破伤风针?” 我摇摇头,他的眉头紧皱,说:“得尽快去有药的地方。” 我明白他的意思,就算没有被废墟掩埋,我也可能会因为伤口严重感染而性命不保。 去往通济的路上,随处可见遇难同胞的的遗体。我们四个人到最后紧紧地相互拉住手,低头不敢朝外看。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小雷告诉我们,他们公司在彭州有办事处,他说:“我估计公司已经派车救援了,但是听最新消息他们最多就是到彭州。所以我们一定要过去,接上头就安全了。” 我们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彭州,拼尽全力往那里赶。可是,经过一夜的恐惧,淋雨,伤痛再加上长途跋涉的折腾,我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意识不是特别清楚,鼻子里呼出来的气息都是滚热滚热的。 小雷死活拦了辆去往彭州的东风大卡,跟几十个人挤着,一路站到了彭州。我用尽自己的最后一分力气,咬着牙硬撑着。当我们看到路边出现一辆写着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军车时,大家都哭了,我紧绷到极点的神经一放松,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我算是比较幸运的,昏在一个有医有药的地方。 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临时搭起的简易房里,接受了简易的治疗。我起身来吃了一点东西,小雷很得意地告诉我:“我媳妇马上就能赶到,你不用担心。” 我问他:“救援队都一时半会儿过不来,她这么厉害?” “她是国内最大的一个车友会的会员,这一次他们车友会第一时间出动,从四面八方带着物资飞奔过来抢险救人!”小雷很自豪地说:“我已经跟她还有我老板通上话了,最晚最晚她明天下午就带着我们公司里的两个人,飞到最近的机场,然后车友会里派人在四川这边地接她过来。我媳妇能干着呢!” 我很激动地问他:“你的手机有信号?” “在这里,只有CDMA的手机有信号,”小雷说:“抱歉我不能给你使用,因为我必须省电,以防万一。但是你放心,我已经把情况向公司汇报过了,如果你家人找你,能知道你的具体位置。” 我的一颗心顿时落地,只要家人知道我活着,就行。我说:“想想办法回去,那里还有那么些人,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哪儿了。” “听说政府要空投救援人员下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小雷说:“震后这48小时,很关键。” 我醒来了之后,就把床位让给了其他人,随便找了个角落铺了根毯子挨墙靠着。余震仍然在继续,我们能做的,就是静静地听收音机里的广播。播报的遇难人数一次比一次上升,这里的好多老乡家都在卧龙,四处都能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声,我觉得我就快奔溃了。 我们这样守到第二天的深夜,小雷的媳妇赶来了。 “叶曈,叶曈!”小雷推醒蜷缩在毯子里睡觉的我,说:“醒一醒!” 我揉着眼睛坐起来,昏暗的灯光下,我看见的是李九一的脸,在我面前。 他单膝跪在我的毯子上,低头盯着我看。 在这个时刻,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几乎是失去了意识。我似乎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大喊了一声,然后身体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其实我没有哭,这两天哭太多次,我的眼泪流干了。 李九一哭了。 他紧紧地抱着我,哭得泣不成声。 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大男人哭得像他这样难看的,还哭得这么大声。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在颤抖,手上那么大的力气,掐得我肩膀巨疼。 我没有办法,只能拿我的袖子给他擦眼泪。李九一推开我的手,捧了我的脸就一通亲,然后再次抱住我,死死不肯松开。 我的心里防线彻底崩塌了,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我也想亲他。 我想好好亲亲这个拼尽全力在48小时之内赶到我面前的男人。 (未完待续,原创作品,请勿转载) 4! |
睡个好觉,回头咱接茬儿追瓶子.
沈在处理女人问题上比较磨叽, 还可以怀抱前妻入眠以示对前妻的深切关怀, 同时还能让年轻的叶认为那是应该的。李的爱更热烈直白, 一往无前。李和叶更像同龄人......
择一城终老遇一人白首,是我理想的生活,可现在好象是全世界的人都在喊世界很大我想去看看!呵呵我有点out啦!不过很同意你的观点,小叶子跟哪一个男孩子都会幸福。我个人偏爱九一,受不了比女生还温吞被动的沈。
真心地感激.
我想,这也是瓶子开篇的真意.
叶子与小李劫后相逢后真情流露,激情迸发,场景动人。但是,篇尾说她很想亲他,只是很想而已。
摄影工作室很给力,派人在24小时内赶到彭州,只是进不去。
但看清自己的内心却是另一个历程。从题目看,叶子和李九一在一起有可能哦。
很好奇地震的这个经历瓶子从何得来。写的很平实,不渲染,却自有现实的那种钝钝的震慑。
赞同!
不过,李怎么都是一个值得爱的
百合 2015-05-04 19:07:02 回复 悄悄话 坚决支持九一和叶子在一起
任,九一在地震中找到叶子,沈吟久又在哪里?
而且,瓶子给过我们多少以外与惊喜呀. 许是在加呆得时间长了点儿,瓶子很喜欢给人来点SURPRISE之类的玩意儿.
我只是在捋着自己的思路和感觉在猜而已.
不过,昨天我说过,如果李不再出现,结果就是这样了.可我也说过,小叶子比过去 沉稳多了. 她知道真正想要什么样的实实在在的生活,而不只是激情抑或冲动(她对李,冷静地讲,还不仅仅是冲动).我在小时候经历过唐山大地震,当时人无论从肉体,精神,感情,都处于一种休克状态.所以,当时发生的事,并不真的意味着什么.我想,聪明,细腻的瓶子,总比我这个老人家强多了.
现在想来,这心里就舒服多 .再说了,要真这里一些人说的,沈怎么办? 真的成全葛,可真有点可惜了沈.说到她,结局其实不用花费很多笔墨.
说完了,心里也好过一些了.瓶子别在意,按你自己的线条走就是了.大不了,我再替沈感叹几声,也就是了.
如果叶子跟了沈, 日后天长地久地纠缠于沈葛之间, 她会怀念李的。
天要下雨, 娘要嫁人, 该来的来了。
对于我来说最后和谁在一起已经不重要了,在自然灾难面前,活着比较重要。
让我触动的是瓶子再次把汶川地震活灵活现的呈现在眼前,珍惜现有的生活,享受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