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硅谷风满袖（五）远渡重洋

跟妈妈回到学校，绮霜才知道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校园里的任何一处地方，都有她和昊然的影子。图书馆，饭厅，教学楼，大操场。她没法克制自己，走到任何一处地方，都是泪如雨下。

 

担心她的情绪不稳作出傻事来，妈妈跟班主任商量后，决定让她休学半个学期，等下学期开学时，和补考的同学一起考试，算作她的期末成绩。

 

那些日子里，她夜夜哭泣。秦岭的山风在每晚的梦里呼啸而来，昊然的脸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而风中，焕然飘散的是他的歌声，别哭，我最爱的人，今夜我如昙花绽放，在最美的一刹那凋落，你的泪也挽不回的枯萎。

 

新学期来的时候，绮霜又回到了校园。她变得异常安静，独来独往。张敏每次和吴刚出去吃饭，出去玩的时候，想把她拉上，她总是轻轻一笑，眉宇间一股清愁，你们去吧，我就不做10000瓦的大灯泡了。

 

十一之前，学校的各大教学楼，饭厅，图书馆前都贴出了布告，明令禁止学生利用假期去太白山玩，违者开除。

 

别的学生看看布告，发表些意见就走了，绮霜站在那里，脚挪不动，也听不见任何人的说话声音，恍惚间太白山的山风又袭面而来，冷得钻心，昊然抱住她。

 

她大喊一声，昊然，你不要走！大哭起来，哭得昏天暗地。周围的学生有诧异的，更多的是以前见过她和昊然在一起的学生，同情地说，真可怜，她和她男朋友就在太白山迷路了，她男朋友不在了。‘

 

张敏闻讯赶来，把她架回了宿舍。

 

绮霜趴在床上昏天暗地的哭着，张敏摇着她说，绮霜，你别这样了，我们大家都很难过，如果昊然还在，他也不希望看见你这样。他最希望的，一定是看到你好好的，去完成你们的梦想。

 

她凛然一惊，我们的梦想。天天在痛苦的煎熬之中，她早已不去想他们曾经的梦想。

 

从那天开始，她变得更加安静了。她报名参加了一个托福班，开始准备考托考G，申请美国的学校。毕业一年之后，她拿到了旧金山湾区一所大学的全额奖学金。签证很顺利。当一切都已经确定了之后，来美国之前，她去了昊然的家乡。

 

昊然的父母见到她，说，你终于来了，我们知道你会来的。她看着他们头顶的早生的华发，心中满是内疚。伯父伯母，我不知说什么才好，昊然为了救我而离去，最痛的是你们。昊然的爸爸说，别背负这么沉重的心理负担，人生中充满意外，这怪不得你。

 

他们一起去了昊然的墓地，那一晚的山风又呼啸而来，她不能自已，放声大哭。

 

昊然，我要走了，去实现你不能完成的梦想。

 

临走时，昊然的妈妈说，孩子，来，我给你看两样东西。

 

一把吉他，一本厚厚的笔记本。

 

她看着那把吉他，泪水又哗哗地流了满面，那是昊然在学校里一直弹的吉他。而那本笔记本是什么呢？

 

那是昊然的日记，昊然的妈妈说。这是我们去他宿舍整理他的东西时拿回来的，那时侯你还昏迷没醒过来。我们了解你，都是从他的日记中来的。看过他的日记，我们就一直在等你来，把这两样东西交给你。这两样东西，最适合你保管。你拿去吧，作个纪念。

 

她如稀世珍宝般收下，对昊然的父母说，昊然不在了，我就是你们的女儿。然后带着吉他和日记泪水涟涟地回了家，装在自己的行囊里，飘洋过海的到了美国。

 

在美国读书的日子，计算机系研究生院里女孩子本身就少，未婚的女孩子就更少，追她的人很多，中国同学，美国同学，还有南美来的同学，她一律拒之门外，安心读书。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一边看着墙上挂的吉他，一边写日记，寄给在天堂的昊然。夜里，时常她还是作梦，秦岭的山风呼啸而来，昊然的脸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而风中，焕然飘散的是他的歌声，我在最灿烂的瞬间毁灭。

昊然的脸，在她梦中，一直是二十一岁的样子，而她，在硅谷里，寂寞着自己的青春岁月。时光流转中，她早已不是十九岁的模样。

 

研究生论文快做完的时候，硅谷里的高科技热潮正一拨接一拨，她去跟导师谈了谈，不继续读博士了，直接研究生毕业就工作。导师虽然不高兴，但也还是放了她。

 

她去了一家新兴起的网络公司，公司帮她办了工作签证，然后帮她申请绿卡。劳工纸，I-140都下来得很快。一年半之后，她就进了I-485。

 

咨询过公司的律师之后，她确定拿Advance Parole可以出美国旅行，就在休年假的时候，先回中国看了自己的父母，又去看了看昊然的父母，然后只身去了耶路撒冷，这个昊然最想去的地方。

 

当站在耶路撒冷的哭墙跟前时，她想起那些和昊然在一起的神采飞扬的青春岁月，那些飞扬的梦想，想起出事前他在校园里拦下她，拥着她，她听得到他年轻的心跳，和秦岭那一晚的呼啸山风，跟其他站在哭墙前的那些犹太人一起，哭了个够。

 

然后她用中文写了张许愿的纸条塞进了哭墙，昊然，你在天堂好好安息，我时时刻刻与你同在。

 

此后的每一年，她都会休年假的时候只身出门旅行，去年轻的昊然曾梦想要去的那些地方。埃及，希腊……她的旅行日记，写了长长一本。

 

每年逢年过节，她会给昊然的父母打电话问候，在昊然生日的那一天，她会给昊然的父母寄一笔钱。昊然的父母一再说不要再寄了，她说，这是我替昊然孝敬给你们的。昊然的父母拗不过她，就说，好吧，我们先替你收着。

******************************************

我在云起书院上也在贴我的这部书，进度比这里超前些，感兴趣的读者可以去那里围观支持扩散。

http://yunqi.qq.com/bk/xdyq/113941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