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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杰克父母的家里,火鸡果然已经烤好了,鼓鼓囊囊的肚子里显然是塞满了东西。杰克的妈妈说那些stuffing(填充物)是她用特别的食谱做的。杰克的爸爸把壁炉生起来,橙黄色的火苗在壁炉里跳跃着,一幅其乐融融的温馨画面。
在饭桌上,杰克父母问她知不知道感恩节的来由,她说,知道啊。
十七世纪的一个九月,那艘叫五月花的船,100多个英国乘客,60多天的航程,靠岸后艰辛的第一年,和美洲当地的印第安人对他们的帮助,到他们丰衣足食,和感恩。这是她在上高中的时候就在新概念英语里读过的。
杰克的父母觉得很有意思,开始问她一些关于中国的事。她聊起来,从秦始皇一统天下,到汉唐盛世,到郑和下西洋,到鸦片战争,辛亥革命,到二战时的抗日,三年内战,文革,到现在的中国。
杰克的父母说,头一次这么系统的听中国的历史,真是很有趣。然后问她有没有什么好的中国作家的书可以推荐,让他们更多的了解中国。
她说,有啊,有一个叫林语堂的中国作家,在美国生活过很久的时间,用英文写过很多给西方人看的有关中国的文章。你们可以去Amazon上买到他的书,《My Country And My People》(吾国与吾民),和《The Importance of Living》(生活的艺术),有对中国人和中国文化的详尽的描述。
然后她又说,还有一个叫辜鸿铭的作家,写过一部《中国人的精神》,我本人不赞同他书中的很多观点,但是如果你们有兴趣,也可以不妨买来一读。
聊天到很晚,他们告别杰克的父母,回去硅谷。
在路上杰克一直都兴致很好,她一边跟他聊着天,心里一边在想着该怎么跟他说。杰克把她送回她住的地方,下车前,她说,杰克,我有话想跟你说。
杰克蓝汪汪的眼睛看着她,她实在是不忍心直视那双满是柔情的眼睛。低下头去,说,我在读大学,只有十几岁的时候,曾经出过一场意外。我当时的男朋友为了救我,去了天堂。这些年来我为了这件心痛往事,一直关闭自己,一味的学习,一味工作,不和男人交往。
杰克说,哦,是吗,你就为了这件事,关闭自己好多年?你有看过心理医生吗?
心理医生?她摇摇头,中国人几乎不看心理医生。杰克说,你就自己这样熬过来?她说是,花了十一年的时间。
杰克说,东方人的情感,有时真是不可思议。然后他说,我家以前住在佛罗里达,我告诉过你,从小到大,我有过很多的女朋友,上高中的时候,有个女朋友,是我的同学。她出身在一个问题家庭,父亲酗酒,母亲离了婚另嫁,很少回来看她。我家那时要搬来加州,她坚持让我留在佛罗里达,我说不行,就要跟她分手。
没想到她就那样自杀了,还留了一封遗书,把所有的原因和责任都归咎到我身上。
我开始酗酒,开始逃课,我父母给我请了心理医生,三个月之后,我想通了,她没有权利把她自杀的责任归咎于我,她自己本身出生在问题家庭,心理上很多阴影,结束生命,是她自己的选择,和我无关。而我的一生,是不能被这样一个指责给毁了。
我跟着父母来了加州,恢复了我以往的生活,没有任何阴影的。
我不能想象,为了人生中的一个突发事件,你会关闭自己十一年。我的那段经历,虽然和你的不同,但还是有点相似,总是有一个人为了你,而离开这个世界。
没想到我用了三个月就化解的东西,你用了十一年。人生这么短,尝试各种不同的经历是最重要的。你一生中,能有多少个十一年呢?
她说,东西方文化里,有很多不同的地方。总之,在一个人的帮助下,我最近才从这个阴影中走出来。然后你是我走出阴影后,第一个向我示爱的人。那时候,我自己当时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今天我终于确定我到底想要什么,也终于知道,我其实在爱着一个人,非常非常地爱他,虽然我以前自己都没有察觉。
我想跟你说的是,对不起,我不能接受你的爱情。
杰克沉默了很久,叹了口气,说,那个人,是李毅。她点点头,说,是,然后觉得人有时候,真是别那么聪明才好。
杰克说,我知道你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作出的决定,而一旦做出,你是不会再改的。
她说是,然后说,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可是我也不想继续浪费你的时间。
她说完,就想下车,可是看见杰克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难受起来,她侧过身去,给了他一个拥抱,轻轻地吻了他一下,说,珍重,一会儿开车小心点。然后就下了车。
进到家里,她想给李毅打个电话,可是看看时间已经太晚了,决定明天再说。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中午。她打了李毅的电话。电话立刻转入了语音信箱,她听到李毅的英文留言,你好,我是李毅,我从11/25日到12月10日在亚洲出差,有事请留言。
她把电话挂断,深感意外。感恩节前夜他还在这里,现在就去了亚洲。她坐在床上,想着他们初识,到现在,其间的种种,突然间是那么的想念他,想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