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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6年5月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开始,接下来各大中小学停课。我当时在上海市某重点中学念初中,知道可以不上学了,高兴的四处乱窜,与邻居小朋友奔走相告。
8月18日和31日,毛泽东两次接见首都红卫兵和外地来京师生,公开了他对红卫兵的肯定和支持。全国各地青年学生源源不断涌向北京,渴望得到毛泽东接见。
就此大串连运动开始,全国范围内实行免费乘火车、轮船和一切交通工具,各单位为大串联提供免费食宿,红卫兵及革命小将可以互相串联、交流和宣传造反。
当时我从报纸上、广播中,不断看到、听到毛主席接见红卫兵的消息,心情大受鼓舞。也蠢蠢欲动筹划去北京的计划,十月底,我遇见同学孙武,他也想去北京。一拍即合,我们相约三天后在上海火车站碰头。
那天火车站人山人海,到处是红旗和标语,一片革命景象。我和孙武是第一次坐火车,互相紧紧拉住手,生怕被挤散。现在想来,我父母还真放心让孩子独行,可见那时的风气还是不错的。
我们在汹涌的人流中被挤向检票口,其实哪有检票啊,几个工作人员只是帮助被挤倒的人爬起来,继续再挤。虽然我和孙武还是少年,但仗手脚灵活,七挤八挤,居然也挤上了火车。
行李架上、座椅下、椅背上、过道里挤满了红卫兵。我们抢到了一个座位,两人都瘦,就挤在一起坐。我也不记得我带了多少钱和粮票,反正一路上没有好吃的,但馒头或大饼还是有的。好不容易开到徐州,就停下来了。说前方在修路,要等,这一等就等了一天半。那天我无聊时沿着铁道走,忽然发现一颗被车轮切了一半的人头,粉红色的脑子还很新鲜,残存的五官面无表情。我站在那里楞了好半天,人死了怎么就象睡着了一样?却也没想出一个所以然来。
火车终于又开动了,这次一路未停,直接开到了北京火车站。北京站和上海站一样拥挤,到处熙熙攘攘。我们人生地不熟,四处观望,找到了外省市革命小将接待站,被分配到西城区虎坊桥小学住宿。
已经是11月了。我只穿一身薄棉袄,背一个书包,什么换洗衣服都没带。每人分到一床肮脏不堪的被褥,不知被多少革命小将睡过,褥子下是麦草。我有点洁癖,晚上睡觉时没有脱外衣。等了两天,正在百无聊赖时,来通知说,明天毛主席要接见我们。宿舍里一片欢呼,太好了,总算盼到这一天了。
第二天清晨五点,尖利的哨声把我唤醒。拿着毛巾等在其他洗脸的红卫兵身后。轮到了我,接着冰冷的自来水赶紧抹了几下脸,就冲到门口,后勤发给每个人两块薄煎饼。天色仍暗,军用卡车在校门口,大家稀里哗啦地挤上了车,向天安门广场出发了。
天安门广场真大啊。我第一次看到如此汹涌澎湃的人群,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望不到边。巨大的人流被分成了很多巨大的方阵,方阵与方阵间是宽阔的车道,我和孙武被分配在第三排。
天渐渐亮了,我看到了天安门城楼的轮廓,心里不免激动起来,毛主席,我终于可以见到您了!自小学起,我和同学就经常讨论什么时候能见毛主席?讨论毛主席的巨手会有多么温暖?现在这个梦就要实现了。
天色越来越亮,云缝间阳光灿烂。我想起了两个煎饼,那时候也没有水喝,就大口大口吃起来。
突然前面的队伍骚动起来,有人叫,毛主席来啦!我赶紧把剩下的煎饼塞进棉袄口袋,高举双手来回晃动,跟着大伙大叫,结果是一场虚欢。
煎饼吃完了,毛主席还没来。我和孙武有搭无搭的聊着,忽然前面的队伍又骚动起来,又有人叫,毛主席来啦!我俩赶紧踮起脚尖,扒着前面人的肩膀从空隙里使劲往前看,只见几辆只有司机的敞篷车开过去,又是一场虚欢。
等啊等啊,骚动一波又一波,虚欢一场又一场,毛主席还是没有来。时间越来越长,那时没有手表,只能根据太阳的位置来判断,感觉已近正午。胃里的两块煎饼早已消化完,咕噜咕噜的空响。
天上的真太阳开始偏西,地上的红太阳还是没来。经过无数次狼来了似的虚欢,大家出现了疲态。
毛主席来啦!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岁!。。。前面的人群开始痴狂,无数双手在狂舞,声浪越来越大,人群像海浪般地翻滚,我加入了狂欢的海洋。叫着自己也听不清的口号,不知是激动还是饿坏了,几滴热泪从眼角流了下来。
我终于见到毛主席了!毛主席站在敞篷吉普上,不时挥动右手,林副主席站在他右侧,举着小红书。车队缓缓地行进,老人家果然名不虚传,红光满面,神采奕奕。只是在早下午的阳光下,看上去有点像像化了妆。毛主席的敞篷汽车队驶远了,广场渐渐安静下来,红卫兵分头撤了,满地狼藉。
我们这一次是毛泽东第七次检阅红卫兵的第一天,第二天是另外一批红卫兵,两天加起来被检阅的红卫兵共有一百八十万人。当时我想,要是再晚来就见不到毛主席了,那会是人生最大的遗憾。
告别了虎坊桥小学,我和孙武第二天就爬上了回上海的列车,挤在乱哄哄的人堆里,一天一夜缺吃少喝,连睡觉都是站着的。一进家门,我父亲大惊,“你怎么像个叫花子!”吃过晚饭后,他帮我准备好热水,脱去了一星期没换的衣服,从头到脚,搓出了成条成条的垢泥,叫花子又回到了红卫兵。。。
红卫兵、大串联,造反有理。从八月到十一月,毛泽东先后八次在北京检阅了全国各地来京的1300万红卫兵,革命小将士气大涨。全国停课、停产串联的人数以千万计,全国经济混乱出现了倒退,国家财政为大串联付出了大代价。
其实,毛泽东完全可以利用他在党内的威望,打倒刘少奇和清除他的死党,以最小的代价来维护他至高无上的地位。那个年代,老中青少几代人都是把毛泽东当成“神”来无条件服从的,他说打到谁,就打倒谁。“毛主席一句顶一万句”,早已成了大家的信条。何必要兴师动众,亲手把自己建立的国家毁掉呢?
然而毛泽东偏要把他的臣民搞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把国家社会秩序和国民经济搞得混乱不堪,并让乱象持续了十年,叫,“文化大革命!”。。。
根据中国国家统计局的数据,1976年,文革结束后的中国成了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之一,人均收入仅为156美元!而一同时期,在最贫穷的撒哈拉沙漠以南的非洲国家中,人均收入为490美元!
成为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之一!历史开了一个尴尬的玩笑,这难道是中共的革命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