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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儿子在他的小朋友那里学了一个网络游戏,模仿三国时代诸侯混战的布局互作攻防,玩家要是不知道三国的人物故事,往往玩得某名其妙。儿子的小朋友从小与外公同住,听外公讲故事说三国,把书中人物背得滚瓜烂熟,现在玩起这个游戏来,自然得心应手兴趣盎然,一边玩一边手舞足蹈地跟儿子讲说故事背景。儿子被小朋友的唾沫星子感染,也就迷上了三国的故事,正好家里有一套风尘已久的三国演义连环画,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爷爷奶奶寄过来的。当年怎么都没办法引起儿子的兴趣去翻翻,现在可好,反倒是他主动每天晚上缠着我讲两章三国故事。想当年他老爸高中时写的一篇《论三国演义》,得过台湾作家柏杨亲自颁发的“开卷有益”奖。这时候正儿八经地开坛给儿子启蒙,自然豪情壮志气冲斗牛,于是半读半说、夹叙夹议、亦中亦英,详详细细里里外外讲论完备,其中当然也少不了我自己的铺陈、延伸、杜赞、补遗。
当儿子看到个别英雄人物的非常事迹的时候,总要刨根问底搞明白为止,难为他爸当年在《三国》上还是下了功夫的,断断续续地看了不下十遍了,这才堪堪能够前后呼应自圆其说。儿子更不时回顾那些经典的英雄场面,俱如:三英战吕布、千里走单骑、长坂坡、草船借箭、舌战群儒,等等。小孩子脑袋里的英雄形象很单纯,但凡骁勇善战孤胆豪气的都算英雄,与善恶忠奸无关。当他看到曹操献刀的时候,为他的机敏反应喝彩;当他看到曹操被马超逼得弃袍割须的狼狈相,又忍不住哈哈大笑。
大概男孩总有逞英雄的心理,也有模仿英雄的欲望,这是一个寻找和塑造自我的过程,如果这个时候孩子身边没有一个正确的导引,娱乐业界和网络早就在一旁虎视眈眈,都巴不得能趁机而入,来填补孩子心灵上的这个空缺。孩子寻找自我形象的渴望,很容易就被渲染误导,而变成了追星、追品牌的原动力。心里没有英雄的孩子,价值观也很容易被操控,所以我在读三国的同时,常常讲说些英雄们的日常琐事,即使这些事迹和眼前的故事情节无关,但却能帮助勾勒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物形像。
有人说:没有英雄的时代,才是平安喜乐的时代。这话表达出人们在动荡的环境里心底的渴望,同时却也有点偏激,委婉地说应该可以算是一种犬儒式的审美疲劳吧,在这个贪腐横行的世代里,当局还不断地塑造英雄偶像、鼓励人们忘我奉献,恐怕父母官们号召大家学雷锋的同时,自己肚子里面也觉得啼笑皆非吧,老百姓无可奈何之下,唯有用这么一点谲谑的自嘲聊以自娱。
其实,没有英雄的时代才是真正悲哀的时代,英雄的意义远远不止是树立一个偶像,他们更是代表了一种价值观和人生观,透过对一个英雄形象的肯定,也就肯定了这个英雄的思想理念,如果再引申开去,一个民族英雄的精神面貌,就能够很形象地描绘这个民族的灵魂。日本人喜欢参拜他们的靖国神社,因为那里存放了他们民族英雄的牌位,即使其中的一些“英雄”给其他民族带来很大的伤害和痛苦,但是对于大和民族来说,这些人为自己的国家民族所付出的,其精神是被自己的国家民族所肯定的。
反观我们民族,最大最有名的一个英雄纪念碑,上面所纪念的英雄却只是泛泛的“人民英雄”,既然这个人民英雄没有名字,自然就没有性格和形象,那又怎么去肯定他/她们的价值观和人生观?又如何去提倡、推广和效法这种价值观?胡适有一篇文章,讽刺加抨击国人那种凡事“差不多就行”的民族性,没想到在纪念民族英雄上,国人也是在奉行这种马马虎虎的精神。最可笑的是,北京西山建立了一个“无名英雄广场”,英雄的名字虽然不可稽考,但是承建单位和众多捐款的大腕,却一个个都姓名确凿、铭刻金镂,肯定能名垂千古了。台湾倒是在各地乡镇办有忠烈祠,用以纪念对国家有特殊贡献的军职或民职人员,可惜台北那个著名的“忠烈祠”,其最大的卖点,不是它里面所供奉的英雄,却是它门前站岗的宪兵,同他们一天两次的换班仪式!
美国每年五月首个星期一是联邦假日,用以纪念美国短短的两百多年里面,历代保家卫国的烈士,到了那天,附近小镇都在最繁忙的马路边,插满了美国国旗或者白色木牌,上面写着当地小镇在各个战争中为国捐躯的烈士的名字。美国首都华盛顿的越战纪念碑上,密密麻麻刻满了五万八千多个越战死难的美国士兵姓名,全部按姓氏顺序排列。每当有新的战士名字被考查勘定而需要加进现有的序列去,那部分的石碑整块都要重新雕凿置换。如果这算是一种劳民伤财,我想美国人民应该都会很欣赏这种对烈士、对英雄负责的劳民伤财。
什么时候,我们的纪念碑上不再是个笼统又模糊的“人民”称号,我们才真正具备谈论人权的前提,一个连自己的民族英雄都不清不楚的国家,又怎么会真心地尊重平民百姓的权利?
老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