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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旅生涯是我永远挥之不去的梦 这不仅仅因为我是军队大院里长大,更重要的是我也曾经是军营里的兵!当兵苦,当兵甚至要牺牲生命、亲情、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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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旅故事原创系列(56)战争让爱情走开

(2023-04-17 07:04:35) 下一个

战争让爱情走开

 时间1979年1月


    当我坐在窗前准备写这篇故事时,不经意地望向窗外,发现夜色与四十多年前改变我命运的那个夜晚一样的深沉。在常人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夜色,卻触碰開我久违的记忆闸门,一個個場景一幅幅畫面如湍急奔腾的江水,冲撞着已安抚多年的心,进而变成一个个跳动的字符,顺着敲打键盘的指尖在屏幕上一行行地显示:

 

      时间:1979年1月26日凌晨1点30分。

      地点:部队野战医院


   漆黑的夜,一个人影从野战医院大门冲出,那就是刚刚接到作战命令脚踩碎石的我沿着铁轨不断加速向火车站方向狂奔,心中有一个声音不斷提醒,时间!宝贵的时间!


   冲入火车站已经来不及买票,看到一辆车头向北的客车我二话不说就跳了上去,经验告诉我只要是往北的列车就一定可以到达需要去的地方,幸运的是人还没有坐稳列车就启动了。我摘下军帽,擦去脸上不断涌出的汗珠,連忙向身邊旅客询问車次情況,当得知列车果然要经过我要去的城市,才长舒一口气。由于剧烈的奔跑,棉衣里已被汗水湿透,发梢也不断地往外冒着热气,引起了周围一些旅客的好奇! 这位年轻的军人急匆匆的是要去哪?要干什么?


   1979年初的冬天,铁路线上尽是日夜不停向南、向北、向西的军列,装载着各种武器装备和全副武装的军人,火车站里也随处可见行色匆匆的军人,他们的目的地不是军营就是新的集结地。百姓们知道要打仗了,整个社会对军人以最大的理解提供帮助,尤其是铁路部门。

 

   此时已到了深夜,车厢里的灯光也暗了下来,大部分的旅客已经停止交谈打起了盹,只有列车在有节奏地晃动发出咣当咣当的声响。我睡意全无地凝视着窗外,想起了1971年冬天那個难忘的早晨,那场景就像是刚刚发生的一样,闭上眼睛就可以看见,一幕一幕,清清楚楚……

 

    文革的打、砸、抢、派性、武斗把全国搞得一片混乱,毛泽东不得不动用军队实行军事管制。父亲就是在这个时候离开野战部队来到全国最重要铁路交通枢纽担任革委会副主任,家也从部队搬到刚刚盖好的所谓军管大楼,这幢楼可以住二十几户,楼下是一个单独院子,靠近院门口有一排平房,有一个可供日常生活的小卖部和一个医疗诊所,只服務院子里住的人不对外營業和治療。诊所的两名医生和一名女护士都是从部队调来的。不久各部队干部携带家属陆陆续续搬了进来,院子里也慢慢热闹起来。

 

   这是一个明媚的早晨,好天气似乎预示着什么。已经在这个城市住了两个多月的我,按往常一样下楼经过院子去上学,就见一楼第一户一个身穿精致墨绿色短呢子大衣圍着彩色丝巾的女孩背對著我出来,当她转身看見我先是一怔,接着莞尔羞涩的一笑,就在四目凝望的瞬间,女孩那目若秋水的眼神如電流击中了我,剎那間整個世界都靜了下來,我能听到自己心脏咚咚咚地抽动。女孩的突然出現,就像原本相距甚远无法交会的两个平行世界意外的在这里不期而遇。从此徹底打亂了我的整個人生軌跡。

    明明是初见,却似相识已久的重逢,也就是从这一刻起,我身体里多了一种感受,这种感受是我從来没有也说不清的。就像原子不断裂变在身体里翻滚冲撞蔓延,将一个懵懵懂懂的少年攪擾,我开始关注这个女孩,尽可能多地想了解她。

 

   女孩单字一个雪,像极了她如雪一般柔软细腻洁白的皮膚。雪来自首都北京,口音中带有很浓的京腔。巧的是雪的父亲在步兵团当营长时父亲曾經是他的上级,而且關係十分親密。获得这些信息讓我有一丝窃喜,原以为可以很快和雪熟络,但遗憾的是那个年代社会风气男女学生是不来往的。我和雪虽在同一小学却同级不同班,很快我们升入另一所中学,也许是上帝的安排也许是我心中的祈祷,竟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惊喜,雪竟和我分到同一个班,成了同班同学,这下我有更多时间和雪在一起,一起上课放學。雪不仅漂亮而且聪明,担任了我们班的学习委员,虽然我是文体委员。但我一直希望在学习和特长上超过所有人而引起雪的注意和好感,除了天份还有那一点点朦朦胧胧的激励。我加倍的刻苦努力學習,初一学年期末考试,我的各门成绩不是满分就是优秀,尤其英语、地理获得全班唯一的满分而受到老师称赞,也成为全年级14个班总分成绩第一名,因为成绩特别优秀,学校没有让我上初二,跳级上了高一。回到家除了做作业就是刻苦练习小提琴,别的孩子在院子里玩耍,我在房间里保持每天4小时小提琴练习曲练习,琴声从打开的窗户在院子里回荡,雪是能够听到的,有时不想练时,一想到雪,琴声又再次响起。

 

   雪和我在一个班时从来没有说过话,虽然都在关注对方,表面还要装得很陌生,即使雪到我家找妹妹玩,我们之间也没有只言片语。军管结束我家搬回部队,雪的一家仍然留在省城,不久父亲部队换防到浙江,妈妈陪妹妹在上海读书,姐姐在农村当知青,家里只剩我和父亲,为了省事,就跟着父亲在部队机关食堂吃饭,巧的是雪也来部队探望她父亲,我们同在一个食堂吃饭,彼此仍旧没有交流。当时我真想带她在大院、城市和特有的风景区走走,和她说说话,尽一下老同学的地主之谊,因为整个部队大院雪只认识我,我却没有勇气。也许是雪太过漂亮的缘故还是我的自卑?这时的雪已经出落的越发漂亮,长长的睫毛,大而黑亮的眼睛,微翘的鼻翼下唇若丹霞,笑起来格外的甜美讓人窒息,雪有着东西方面孔混合的韵味,是我此生见到的最好看的女孩。她十分像电影罗马假日中的奧黛麗·赫本,假如她愿意,完全可以上屏幕当演员。

 

   1976年我当了知青,下放的地方离雪不远,找了一个理由与雪开始鸿雁传书。参军入伍我第一时间告诉了雪,不久借着送老兵到省城在雪的家住了一晚。雪的妈妈十分热情,为我做了许多好吃的,当妈妈的当然希望自己了解看着长大的孩子和她的女儿成为男女朋友。那个夜晚雪唱电影【冰山上的来客】插曲“戈壁滩上的一股清泉”.......我用小提琴伴奏,爱伴随着浪漫的音乐在滋长。独处时我大胆说出对雪的爱慕,雪却以沉默作为回答。也许是少女的矜持也许是考验,第二天临走时雪送我一个笔记本中间夹着一封信,叮嘱上车后再打开。火车上我急不可待地把信打开,内容却是雪以还在读书年纪尚小为由暂不考虑,但可以继续通信,雪找理由的拒绝让我陷入极度痛苦之中,只有借着军事训练排解心中的郁闷。两个月后雪也高中毕业在郊区农场当了知青,一年后考上护校,彼此的书信交流更加频繁,了解也愈深。在我的不断追求下,雪终于在1978年最炎热的季节,同意做我的女朋友,我们告诉了彼此父母,两家非常满意。雪告诉我,其实在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早晨就喜欢上了我这个大男孩,只是那种感觉很朦胧很困扰,那时候我们还太小,许多还不懂,属于很脆弱的萌芽期。唉!少女的心真难以捉摸。雪在书信里的告白让我激动不已,以至于常常拿着她的照片书信反复的看,我甚至将雪的许多封信背下来,站岗放哨闲暇时间,不用拿出信,闭上眼睛就可以品味。当时我的嘴角总是挂着微笑,完全是爱情的滋润。当然训练、工作也更加突出努力,两年内获得5次嘉奖,被提拔为车长。爱的力量真得很大!然而恋爱的甜蜜才刚刚开始,就接到打仗的命令,而打仗就会有牺牲,牺牲就算了,假如残废该如何面对雪?想起这些心中怎能不痛不乱不烦!

 

   此时我就想临上战场前能够和雪见一面,也就此生无憾了!也可以通过雪的父亲转告自己的父母。还有一个决定就是......想到这,心中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也许这才是我此行的真正目的。

 


   列车终于到站,时间是早晨5:30分,车刚停稳我立刻跳下车,一刻不停跑向心爱人的家。这时天还没有亮,整个城市显得格外安宁,面临战争我才深感和平环境珍贵!战争,对于即将参战的我来说意味着生命、爱情、亲情可能都将失去,即使这样,我也义无反顾,谁让我是开国将士的后代共和国的军人。


   来到雪的家我急促地敲打着阳台上的门,因为离里面真正的房门相隔太远,并没有唤醒雪的家人,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是真没有时间了,开始用拳头猛烈地砸门!终于雪的父亲把门打开,他十分吃惊看着我,作为一名老军人已经意识到:

 


  “孩子!是不是要上前线?”


    我点点头。


  “要去哪里?”


  “新疆”


  “你父母知道吗?”


   “不知道!”


   “什么时候回部队?”


   “马上!”

 

    我简短回答雪的父亲,不断看表和雪的房间,雪的父母知道时间宝贵催促着雪,当雪出来得知我要上前线的消息,眼泪一串串掉落下来。我心如刀绞,不知如何安慰,只能痛苦地扯开自己的军衣领口,违心的说出:

 

  “我们还是结束这段感情吧,上战场终究会有流血牺牲,牺牲没有什么,如果变成残废,会拖累你一辈子!”

 

    雪哇的一声哭出声来,扑进我的怀里抽泣着:

 

  “我爱你,你一定要回来!我等你!你就是残废也等着你!”

 

   我极力控制着自己,仰望着天花板,防止泪水流出。

 

   一家人都难过地看着这个场面,我猛地擦去眼泪!

 

  “叔叔阿姨,能够上战场前见到你们我已经很知足了,告诉我的父母,他的儿子没有给他们丢脸!军人这时就要保家卫国!我已经没有时间,您们保重!”

 

    雪紧紧抱着我不愿分开,嘴里喃喃的说:

 

  “ 军,战场上当心,我命令你不许死。我等你归来!”

 

   “雪!我保证!”

 

    我的眼泪终于抑制不住夺眶而出,也许这是我和雪最后一次见面,也许就是生离死别!然而军人报国岂能儿女情长?我狠了狠心推开了雪,向雪的家人敬了一个军礼,头也不回的离开,时间是早晨6:25分,身后依然可以听到雪凄婉的哭声。

 

    我在雪的家里只呆了20分钟

 

  “我爱你,我一定等你,你就是残废也等你”。这句话我记了一辈子,每次想起这段感情,总是不能释怀,就如刀割一般得痛。也就是因为这段感情最终失败,导致我踏出国门。

 

    往事有时并不如烟。

                                       修改于05-01--2023,MILLBRAE.CA

 

    这篇故事几易其稿,修改无数次,不断的删减添加斟酌,但依然不满意。或许是几年过去我和雪的感情以悲剧结束,还是这份初恋对于我太过珍贵,总是希望完整的还原当时的那份纯真。也许我的笔下文字太过贫乏,不能尽意,好在内心深处留有一珍藏匣,想她的时候,就打开拿出来读她。

    奥斯特洛甫斯基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的保尔柯察金与冬妮娅的爱情初时很美好,结局却如同陌路,里头掺杂许多政治、信仰、出身,当时并不理解,但经过社会这个复杂的大课堂,终于明白。而今社会人都在变,曾经的初恋已经变得很陌生,已经不是那个曾经令我怦然心动的雪,而我也是处处伤痕。唯有这份初恋还是那么纯真,依然让今天的我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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