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粤人赴澳留学档案汇编(百七六):香山邝华钟、邝华璋兄弟
香山小毫冲村
邝华钟(Kwong Wah Jong)和邝华璋(Kwong Wah Jeong)是兄弟俩,前者出生于一九○八年五月二十日,后者一九○九年六月十三日出生,是香山县小毫(濠)冲村人。小濠冲村属于斗门,民国时期还是属于香山(后来是中山)县,只是后来一九六十年代斗门县成立,其后又成立珠海市,才最终从中山划了出去。
申请他们哥俩赴澳留学的监护人是George Ah Chee(佐治亚池,或者是“邝亚池”,译音),生于一八七八年[1]。对于佐治亚池是在中国出生,还是澳大利亚出生,不太清楚,但有一份档案表明他在一八八四年便归化澳籍[2]。此外,另一份档案也说明,他的父亲名叫Quong Chee(邝池,译音),一九○三年曾带着夫人和在澳出生的六个孩子一起返回中国探亲,其中的一个出生于一八九五年的儿子威利亚池(Willie Ah Chee),在中国呆了十二年后,于一九一五年重返澳洲[3]。如此看来,佐治亚池与他的这些弟妹们亦即前述其父亲的那六个子女年龄悬殊太大,极有可能并非为同一个母亲所生。而据另一份澳洲档案记录,他在年方十八岁(一八九六年)时再从雪梨(Sydney)登陆入境,可能也就是他在多年前被父亲送回乡间生活接受中国文化习俗教育,此时是应父亲之召重返澳洲[4]。十年后,他再返回中国探亲,就有可能是回乡娶妻生子,到一九○八年十月才又返回雪梨[5]。此后,他在雪梨史密斯街(Smith Street)三十三号开有一间生果杂货铺,具体商铺名称叫什么,档案没有说明。根据当时大多数华人的做法来判断,可能就是以他的英文名字作为店名。从上述复杂的关系,还看不出来邝华钟和邝华璋与佐治亚池之间究竟是两辈人的关系,抑或是同辈的关系,因为在本文涉及的档案宗卷中,最后有两份官方文件称他们是兄弟关系[6]。如果这个关系成立的话,推测起来,那就极有可能是邝池在一九○三年带着六个孩子回国探亲后,又在国内娶了二房,邝华钟和邝华璋便是由其偏房所生。在清末民初的广东侨乡,华侨回国娶有二房和姨太太是很常见的事,不足为奇。而从邝华钟和邝华璋哥俩的出生日期只相差一年来看,他们二人甚至可能都并非同母所生,也就是说,也许邝池的偏房还不止一人。
一九二二年中,邝华钟已经十四岁,邝华璋也已满十三岁,应该是家人为其未来有所规划的时候了。于是,这一年六月二十二日,佐治亚池以监护人和财政担保人的名义,向中国驻澳大利亚总领事馆提出申请,为邝华钟和邝华璋办理赴澳留学生护照和签证。他以上述自己所经营的生果杂货铺作保,承诺每年供给这哥俩膏火银各七十五镑,负担邝华钟和邝华璋哥俩前来雪梨留学念书的所有费用,包括船资。当时,他为哥俩选择的学校是位于雪梨沙厘希区(Surry Hills)的库郎街公学(Crown Street Public School)。
位于美利滨(Melbourne)的中国总领事馆在接到上述申请后,可能因种种原因,在审理上有所耽搁。直到五个月后,即这一年的十一月十六日,总领事魏子京才最终给邝华钟和邝华璋签发了中国留学生护照,编号分别为201/S/22和202/S/22;二天之后,也为他们获得了澳洲联邦政府内务部所核发的赴澳留学入境签证。拿到签证的次日,中国驻澳总领事馆便将两人的护照和签证寄往香港的金山庄强华公司,由其负责安排这兄弟俩的赴澳船票及旅途上的监护人,并在其前往香港乘船赴澳前将护照交还给他们。
不过,接到获准赴澳留学的消息之后,邝家兄弟俩并没有立刻摒挡一切马上出发,而是跟当时的许多小留学生一样,在家乡又耽搁了几近二年的时间,最终,他们才去到香港,在此乘坐“丫拿夫拉”(Arafura)号轮船,于一九二四年十月二十四日抵达雪梨港口,开始其在澳留学生涯。此时,邝华钟十六岁,而邝华璋也已经十五岁了。这种拿到护照和签证之后的磨蹭拖延,并非仅仅发生在邝氏兄弟二人身上,而是那个时期许多小留学生的共同现象。这或许是他们年龄太小,因无人陪伴难以成行;或者是家人在确认其可以赴澳留学之后,抓紧时间送他们学习国文,以便让他们出国后不要忘了根本;也可能是母亲舍不得他们远行而希望他们在家多呆些日子;或者是正在进入青春期的少年,性格上反叛,家人需要时间予以调整;或更有甚者,就是他们本身并不想出国留学,而是因家人安排不能不来,故而能拖就拖,这种可能性也是存在的。总之,原因不一而足,但也反映了那个时期的现状。
进入澳洲后,邝华钟和邝华璋并没有如期注册入读库郎街公学,而是等到当年的学年结束,因为此时距学年结束只有不到二个月的时间。直到次年新学期开始,一九二五年一月二十七日,他们哥俩才正式注册入读库郎街公学。也许他们在这段未注册入学的三个多月时间里,由佐治亚池付钱请人来家教,恶补英语,以便能尽快地适应澳洲的学习环境;或者是在佐治亚池的店里帮忙经营生意,因为接近年底圣诞节,通常生意较忙,店里确实需要帮手。从入学后海关的报告和校长提交的例行报告可以看到,邝华钟和邝华璋的在校表现都还算令人满意。在这里,哥俩读满了一个学年。
从一九二六年的新学年开始,哥哥邝华钟继续留在库郎街公学读书,期间虽有几天请了病假,但总体而言,学校对他的在校表现和学业都给予好评。而弟弟邝华璋则转学到了靠近雪梨唐人街的中西学校(Chinese School of English),其学业和表现皆与在库郎街公学时毫无二致。只是这一年上半年他缺课达十几天之久,引起内务部的关注。随后由其监护人邝亚池解释说是因为他哥哥害眼病,无法自理,故那几天他都呆在家里照顾哥哥,因而导致缺课。除此之外,邝华璋都能按部就班,也没有其它的违规报告。尽管如此,内务部还是对他强调说,碰到此类情况要及时向学校报告,以免造成太多旷课,导致被取消签证,遣返回国。然而,与此后三年多的时间里在库郎街公学一直都认真读书继续保持好评的哥哥邝华钟不同的是,弟弟邝华璋在中西学校还是屡屡违规旷课,这样的状况一直延续了三年之久。到一九二九年十一月,还没有到放假的时候,他不去学校上学,就径自跑去昆士兰省(Queensland)首府庇厘士彬(Brisbane)造访朋友,导致旷课累计有二十天的时间。内务部接到学校的报告后,对他进行了严厉的警告,但因监护人邝亚池求情,内务部最终放了他一马,仍然让他获得了下一年度的留学生签证展签。到了一九三○年上半年时,邝华璋又有二次旷课记录,共达十八天之久。为此,内务部要求他解释是怎么回事。他回答说,二次都因患肠绞痛而导致他无法上学。换言之,这是由于不可抗拒的外力导致他旷课。对于这样的回答以及还有医生的证明,内务部未予深究,权当病假处理。由是,他一直在中西学校读到一九三○年底。
一九三一年初,佐治亚池的母亲和两个兄弟因在雪梨探亲结束,佐治亚池经一番努力申请无法使之长期留居雪梨[7],便在三月十四日,与他们一起乘船返回中国探亲[8]。而邝华钟和邝华璋兄弟俩在年初请了几天假帮忙收拾行李,送别他们之后,则继续留在雪梨读书,仍然是在各自的学校里正常上课。这一年,哥俩在学校里一切正常,无论是在校表现还是学业都还算得上令人满意,故在年底都顺利地拿到了展签。
到了一九三二年十月,原来平静的局面被打破。虽然邝华璋还是拿到了展签,但邝华钟就遇到了麻烦。内务部翻查他的档案,发现他早在当年的五月二十日便已年满二十四周岁,超过了当时澳大利亚准允中国留学生在澳留学的最高年龄限制,因此,他的展签申请就被拒绝,并责令他必须按照规定立即离境回国。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事情有了转机。当年十一月三十日,佐治亚池致函内务部秘书,对过去十年里澳洲当局准允邝华钟前来澳大利亚留学表示深深的谢意;但他也同时说明,去年初他的另一个兄弟威利亚池去往中国探亲,按计划还要一年才能返回雪梨,在此期间,威利亚池在另一个兄弟吉米亚池(Jimmy Ah Chee)所经营的生果杂货店里的职位无人替代,而邝华钟具备了中英文娴熟的优势,希望能让他暂时留下来顶替上述工作,直到威利亚池结束探亲返回雪梨为止。与此同时,中国驻澳大利亚总领事陈维屏也致函内务部秘书,为邝华钟申请这个替工签证。内务部接到上述申请后,通过海关了解到,此时的佐治亚池已把自己经营的生果杂货铺迁到了雪梨的探眉士街(Thomas Street)二百零九号,年营业额为六千一百八十三镑;而他的兄弟吉米亚池的生果杂货铺就在其隔壁(二百一十一号),生意做得比他要大好几倍,年营业额已达到三万镑。虽然他们的商铺都没有从事进出口贸易,但能做到上述规模还是具有一定实力的。于是,一九三三年一月三十一日,内务部长批复了上述申请,准允邝华钟转为工作签证,为期一年,有效期从去年他的学生签证失效期(即十月二十四日)起算,但条件是:他必须在威利亚池返回雪梨后的一个月内,订好船票离境回国。由是,邝华钟得以继续呆在澳洲;而实际上,早在去年下半年留学签证到期后,他就已经离开学校进入上述店铺中做工了。与此同时,邝华璋则继续在学校里读书,以完成最后的学业课程。
看起来一切都按照佐治亚池设定的轨道运行,但半年后,事情却起了很大的变化。一九三三年七月,邝华钟突然离开了雪梨,不知踪影。据佐治亚池向内务部报告,在邝华钟离开后,清点店铺中的存款,发现少了一千镑,这算得上是一笔很大数额的钱,他当然对此很着急,也对此事的发生深感失望。内务部接到这个报告后也觉得事态严重,也明白佐治亚池对邝华钟窃取或者挪用巨额资金一事的愤怒,据反映说邝华钟是去了美利滨,遂动用海关力量前往寻找。在美利滨和雪梨两地之间找了两个月,但邝华在就像跟海关人员捉迷藏一样,虽然总是被海关人员发现踪影,但却总是慢了一拍,不能将其逮个正着。由是,内务部长下令,一旦发现他,就立即予以逮捕,驱逐出境。
没有文件说明最终邝华钟是被逮捕了还是他自首的,也没有文件透露出最终那笔巨款的去向。只有一条信息显示,当年十月十四日,他在雪梨登上驶往香港的“天咑”(Tanda)号轮船,返回中国去了。与他一起走的,还有弟弟邝华璋,他也算是结束了在雪梨的课程,正好跟哥哥同行;而他也因这一年达到二十四周岁,已经无法再申请展签在澳进一步深造,由是,走为上[9]。
邝华钟和邝华璋的留学档案到此中止。他们兄弟俩从进入澳洲到离境的留学生涯,只差十天便满十年;在此期间,他们从未回国探亲。
一九二二年六月二十二日,George Ah Chee以监护人身份,向中国驻澳大利亚总领事馆申请邝华璋来澳留学护照和签证所填写的申请表。
一九二二年十一月十六日,中国驻澳大利亚总领事魏子京签发给邝华璋的中国留学生护照。
一九二二年十一月十六日,中国驻澳大利亚总领事魏子京签发给邝华钟的中国留学生护照。
档案出处(澳大利亚国家档案馆档案宗卷号):Kwong Wah Jong - Student's Passport, NAA: A1, 1933/87; Kwong Wah Jeong Student's Passport, NAA: A1, 1931/33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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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Lee Kee Chong, Lee Wong, George Ah Chee, Ah Lung, Buck Gong, Beer Singh or Bir Singh, Wong Fung Jung or Wong Hung Chong, Gee Sam, Omar Deen and Sunder or Sundra [Certificate Exempting from Dictation Test - includes left hand impression and photographs] [box 199], NAA: ST84/1, 1927/427/31-40。
[2] Ah Chee, George – naturalisation, NAA: A712, 1884/A11655。
[3] Willie Ah Chee - Readmission, NAA: A1, 1915/15427。
[4] George Ah Chee [Chinese - arrived Sydney c. 1896. Box 17], NAA: SP11/2, CHINESE/CHEE GEORGE AH。
[5] George Fong, Sie Long, Sow Sam, Wong Chong, George Loo Ching, Loo Mine, George Ah Chee, Ah Yoon, Mak Wak and Ak Look [Certificate Exempting from Dictation Test - includes left hand impression and photographs] [box 23], NAA: ST84/1, 1908/541-550。
[6] Kwong Wah Jong - Student's Passport, NAA: A1, 1933/87。
[7] George Ah Chee and family [application by subject on behalf of his mother for permission for her two sons (his brothers) to remain permantly in the Commonwealth] [box 239], NAA: SP42/1, C1929/6749。
[8] Gunga Singh, Nund Sing or Nand Singh, Booga, Ah Tem or Mow King, Hin Mow, Tarkar (Dayboro), Sundar Singh (Sunder or Sunda Singh), Sundar Singh (Sunder or Sunda Singh), Lee Lie and George Ah Chee [Certificate Exempting from Dictation Test - includes left hand impression and photographs] [box 226], NAA: ST84/1, 1931/487/61-70。
[9] Kwong Wah Jeong - Departure Sydney per "Tanda" October 1933, NAA: B13, 1933/163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