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雄风

有所思,有所感,从历史的时空中来,再回到历史的时空中去。
个人资料
正文

两广六一事变处理经过 / 陈诚

(2008-08-13 06:16:56) 下一个

两广六一事变处理经过

 

一 西南异动发生的原因 

    好几年来,中国政治上有一个不祥的名词,使我们的国家始终形成分裂的状态,就是所谓「西南问题」。西南问题的主动人物,谁都知道是广东的陈济棠和广西的李德邻(宗仁)、白健生(崇禧),但是他们有一个被利用的元老,就是胡展堂(汉民)先生,还有两块被利用的招牌,就是中国国民党西南执行部和西南政务委员会。胡先生虽说被陈、李、白所利用,作为对抗中央的工具,但究竟是老成谋国,有时倒还可以压抑西南野心家一些过分的行为。去年(民国二十五年)五月,胡先生因脑充血逝世,陈、李、白等认为羽翼既成,管束已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正式出兵北上,以期推倒中央,窃取政权,这可以说是西南异动的近因之一。其次,这几年来,中央一贯的方针就是精诚团结,剿匪御侮,因之对于粤桂边境,并不因其抗拒中央,加驻重兵;反之,并将原驻湘赣各部队,多数徵调北上,分任剿匪及国防上的任务。于是陈、李、白等鉴于湘赣空虚,有机可乘,尤其希望趋衡州,出武汉,一举动摇国民政府的根本,这可以说是西南异动的近因之二。此外,自九一八以后,中央抱定安内攘外的主张,任劳任怨,忍辱负重。在中央方面,虽对抗日御侮,以至收复失地,有计画、有步骤、有决心、有诚意,但在人民方面,则因不知军政上的机密,不免发生疑心,甚至表示反对。此本激于爱国的热忱,并因不明真相的缘故,平情论之,无足为怪。但在西南方面,则认为正可藉题发挥,于是以抗日为号召,企图博取民众的同情,掩饰称兵的罪恶,而达到颠覆中央的目的,这可以说是西南异动的近因之三。至于说到他们异动的远因,则无非是封建军阀的割据野心,与私人因怨的报复观念而已,无足深论。以下,且将这次事变的经过,摘出要点,说出一个大概。 

二 中央军占衡州的关系 

    西南异动的发端,就是六月初间,西南两机关(执行部与政委会之简称)发出的冬、支两电,随着这个电报后头的,便是粤桂军队的动员,分向湘赣两省边境推进,尤以湖南的衡州,是他们志在必得的第一的目标。因为一则湖南空虚,未驻中央部队,湖南当局虽久受中央的卵翼,实则常怀怨望,对于陈、李、白等,暗中早通声气。二则衡州地势重要,在湘南首屈一指,如果陈、李、白等一旦占领衡州,非但三湘七泽之间,无险可守,而且影响所及,必使武汉势孤,全局震动,而一般素日不稳的野心军阀,难保不纷纷响应,则中国之为中国,殆将不堪闻问。去年(民国二十五)六月五日,余奉委员长电召,由晋飞京,商讨西南异动事件。截至七日傍晚以前,委员长仍旧抱着「积极准备国防照常肃清残匪」的原则,始终没有调动部队南下的意思,直到七日晚上,一连接到好几个关于粤桂军队业已深入湘南,正向衡州急进的警报,为作万一的准备计,才决定派遣部队占领衡州。当时余即电令在浏阳清剿残匪的七十七师,以及驻防武汉及武胜关一带,正在构筑国防工事的四十三师、九十七师,兼程前往,余本人亦奉命离京飞汉,主持一切。八日午刻,余飞抵武汉,马上设法调集车辆及船只,以便在武昌的部队,可以即日南下,而在汉口及武胜关一带的,也可以仅速渡江。当时幸得鄂省主席杨畅卿(永泰)及平汉路局长陈廷炯之助,所有鄂省府所属各轮船都归我使用,仅着一个晚上的功夫,把平汉路拨出的六列车,全部运过江来。这其中的经过,是很少有人知道的。九日下午,我坐飞机赶到长沙,我们南下的先头部队,也就坐着列车同时到了。当时湖南当局正极力周旋着桂方派来的贵宾李品仙,忙碌得很,表面虽也招待我,却完全是敷衍的。后来听说李品仙之来,是湖南当局派李觉用去桂林接来的,早于六日到了长沙,据李品仙说,桂军指日即可到达衡州,所以湖南当局认为可靠得很。当日下午,我和湖南当局谈话,他的态度很兴奋,措辞很动听,几乎和西南是一鼻孔出气。他附和着西南假名抗日的口号,以为中国现在只有立即抗日一条路,对于西南所言出师抗日,只有因势利导,让其通过。其声言中央军绝对不可占领衡州,更断言其绝不能够占领衡州。我当时正色告诉他,抗日要有诚意,不可自欺欺人。中央为消灭战祸计,非首先占领衡州不可。而且一定可以占领。这次谈话,结果便是不欢而散。至是日晚九时,以再私人关系晤谈,他虽似乎略有所悟,却还是两可依违的态度,直至十日早晨六时左右,中央军的先头部队,毕竟比桂军早三个钟头到了衡州,这样铁的事实,才使得他掉转头来和中央表示好感。说到当时到达衡州的部队,实际上人数并不多,不过事先曾令七十七、四十三和九十七等三个师的师长,务必随着先头部队同到衡州,遂使对方惊疑,以为我军全部开到,因而打消了他们的预定计画。桂方代表李品仙,就在这一天离开了长沙,而湖南当局的态度,也就马上变更过来了。自从以后,湖南一省固然是没有问题,其他预备响应的不稳份子,亦复收起野心,表示服从中央的命令,而粤桂军队亦暂时知难而退,一场箭在弦上的战祸,终于没有爆发,使中央得有徐图政治解决的时间,这个关键是颇不在小的。 

三 粤军服从中央 

    自西南异动发生以来,中央始终抱定政治解决之方针,不愿诉之武力,六月十日的占领衡州,其用意也就在此。不过一般怀抱野心的官僚军阀,依然执迷不悟。粤桂军入湘部队,虽则暂时撤退一点,然而扩充军队,抗拒中央,依然有加无已。六月半以后,我赴衡州、祁阳一带,视察一遍,旋于是月下旬赴京,向委员长覆命。当时秉承委员长意旨,并已素日往还之旧谊,与粤军各将领确取联络,劝其声张正义,效命中央,以促陈济棠之觉悟。七月初旬,粤军第四师师长李汉魂首先通电,服从中央,第六师师长邓龙光继李之后,表明态度,全国观听,为之大慰。及至七月九日,粤军第一军军长余汉谋为驻粤绥靖主任,兼第四陆军总司令,驻粤各军悉归节制,而广东空军人员亦全体发动,离粤北飞,于是陈济棠乃不得不自认割据之错误,与抗命之失败,而于七月十八日通电下野,离粤赴港。二十二日,余汉谋率领所部开入广州,遵照中央决议,肃清西南两机关及一切非法之组织,使广东恢复于中央统治之下。所谓两广问题,算是解决了一半。 

四 桂局和平解决 

    去年(民国二十五年)七月二十五日,我奉委员长命飞往广州,协助余幄奇(汉谋字)整理广东军务,并进行对于桂局之解决。抵粤以后,与幄奇开诚商洽,幸无隔阂,粤中本多旧雨,更足减去不少的困难。不过广西方面,形势迄不见佳,前方彼敌对,一天比一天加紧。余为准备万一,并为办事便利计,呈准委员长,将原在武昌的行辕,经长沙移来广州。此外并酌量调来若干部队,从事于必要之部署。不过余对桂事的意见,始终遵照中央政治解决的方针,军事方面虽有部署,总是希望备而不用。加以余与李德邻、白健生两位都有旧谊,私人感情都很不错,早在去年一、二月间,本就准备赴桂,和他们开诚商讨共赴国难的办法,因山西剿匪的牵掣,迟迟不果,现在形势严重,一天比一天险恶,更觉公谊私情,必须尽余应尽的力量。自七月三十日起,余即商同余幄奇,同派邓世增飞桂,带去我给李、白两的手函,敦劝他们服从中央,完成统一,以免损伤耗国力,牺牲部队,重苦人民,而留今后共同抗日的地步。八月三日,邓世增从广西飞回广东,带来李、白两位的回信,措辞空洞,不得要领。随后我和幄奇续派邓世增和香翰屏等不断的飞桂,我自己又不断的写信,不断的去电,常常忙到午夜两三点钟还不能睡。此外,我又特别电请在鄂隐居、轻易不见客不发言的严立三(重)先生,写一封情理交至的手函,劝他们两位务以国家、民族为重。总之,自七月底至九月初的这一个多月中间,信使络绎,函电往还,可说是以极舌敝唇焦之至。中间时好时坏,忽弛忽紧,宛如恶性疟疾,更是一言难尽。不过我总抱定主张,始终忍耐,直至九月初间,大体接洽妥当,复由居觉生(正)、程颂云(潜)、朱益之(培德)三位大员赴桂,作最后之商恰。九月五日,三位大员离桂返粤,桂方表示服从中央。同月十六日,李、白两位发表和平通电,旋即就任中央任命之新职,所谓西南异动,至此告一段落。 

五 和平统一与国内外的观感 

    上面已经说过,西南问题这一个不祥的名词,在中国政治上闹了不少的年数,有些过分悲观的人们,更认为是中国政治之癌,完全是一个不治之症。现在经几个月来,全国上下一致努力的结果,竟把这个不治之症,有了一个解决的办法,而且还是和平的解决,这对于国内外的影响可就大了。就国内方面说,最重要的有两点;第一,使全国上下都确切认识了中央安内攘外的精神,和确切信任了中央和平统一的诚意,委曲求全,至再至三,虽有兵力,备而不用。只要地方当局表示服从中央的命令,完成国内的统一,其他一切,都可不问,所有请求,都可考量。凡此种种,都无非为珍惜国力,保全元气,以为今后共同御侮之用。第二,使地方当局本身,经此一度试验,亦恍然于名义之不可终假,中央之不可久欺,公意之不可逆拂,而非服从中央,放弃割据,别无获得同情,自立不败之道。趋势所及,可以永断一般人割据自雄之念。至就国外方面说,第一个吃惊的当然就是日本帝国主义者。他眼见着中国国家统一的基础,已经不可动摇,他所惯用而且有效的以华制华政策,业已无法使用,于是他的狰狞的真面目,便在无可抑止之下更加显明的暴露出来了。所有八月底至九月底一个月当中,连续发生的什么成都事件、北海事件、汉口事件和上海事件等等,其原因都不外此。此外,说到欧美方面,则一致表示惊异赞叹!这可借重美联社的社长何华德先生(R.Howard)的话来作代表,他说!「对这个更生的、统一的中国,欧美人的评判必须改变修正了。向来外国人认为不可能的统一,今天已是一件无疑的事实了。」所以从此以后,中国的国际地位,确是增进不少,欧美舆论,乃至日本一部分正当的舆论,都对中国逐渐好转起来。好几个月以来空中、地上的奔驰,酷暑亢阳的薰蒸,以致手脑口舌的疲劳,意绪精神的痛苦,总算不是毫无代价的了。 

    自广西当局表示服从中央后,所谓西南异动,已算有了解决,同时我赴广州的任务,亦自认就此结束。惟当时中央为办理两广善后事宜起见,决定在广州设置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行营,就原自武昌移来广州的委员长行辕加以改组,以军政部何部长遥领行营主任,而命我以参谋长名义,实际负责主持。我自维七月间赴粤的原意,正和三月间赴晋时一样,抱定「闻命即赴,事毕即行」的八个字的方针,决不有所留恋,只要事情办了,决无任何希冀。因此我便对于中央,表示坚决的辞意,正所谓我以一身来,还以一身去,颇欲在此功利主义深入人心的趋势当中,树立一点有所为有所不为的风气。适逢九月十七日为中央军校武汉分校地一期学员毕业的日期,分校主任因我过去在武汉时原系奉命指挥该校的关系,电请回武汉去主持,我乃呈准委员长离粤北行。 
  

原载《传记文学》杂志总第316 (1988)

网上见【析世鉴】

 

[ 打印 ]
阅读 ()评论 (1)
评论
目前还没有任何评论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