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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到过许多高校,始终认为,武汉大学有全大陆最美丽的校园。
四月的春天,樱花似雪,吸引得武汉三镇,万
人空巷,车水马龙,云集于樱园脚下,而我等珞珈主人,竟被挤兑得闹钟定时,六点起床,睡眼惺忪地踟蹰于樱花大道。
漫长的夏日,热浪难耐,要么躲到小操场后面那片参天樟木林中,霸住一方石凳石桌,要么坐靠在行政大楼与理学院之间的那排两人都合抱不过来的梧桐树下,细听树叶的喧哗。入夜,总跟着一大帮男女同学去东湖击水,偶尔搞到一只木船,众人便一定要在湖中央散发扁舟,闹到月落西山,方尽兴而归。
秋天,自然是住桂园的大饱鼻福,住枫园的大饱眼福。门前屋后,漫山遍野,或金桂飘香,或层林尽染,路上的行人看上去都有一丝陶醉。中秋十五,倾舍而出,齐齐涌向湖边,对月当歌,把满怀乡愁抛入磨山的深谷之中。
隆冬时分,面对既无暖气、气温又频频低于冰点的严酷现实,大都拥被而坐,打发时光。夜间,宿舍区往往一团漆黑,那是因为变电站不胜众多取暖电炉之负荷,烧断所致。这时,便是抛开功课,尽情玩乐而毫无犯罪感的大好时光。白日里不得已在外行走时,总不忘绕到梅园宿舍尽头,沿陡峭的青石板路拾阶而下,欣赏路旁的寒冬腊梅,不停地作深呼吸,真好个“沁梅香可嚼”!
俗语说“春来不是读书天”,在武大,一年四季都好有理由不读书。
想念枫园研究生会名目繁多的各类舞会。那阵子正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好日子,这类舞会总能吸引到全武汉最漂亮、最时髦的女孩子,弄得女研究生们大有危机感,女生部长为此举办过一系列补救活动,诸如缝纫班,美容班,南北对话讲座,等等。总的感觉是越描越黑。
想念电影票串起来卖的武大露天电影院。无论是在夏季暴雨滂沱中,顶着雨伞,还是在冬夜飞扬的鹅毛大雪里,浑身装裹得只露一双眼睛,全场观众永远情绪高昂,并不时为某段有趣的对话或情节大鼓其掌。这个陋习是如此的根深蒂固,以致“六四”刚过,组织学生观看《开国大典》之时,校方虽安插大量教职员工散坐于学生之间,并明言规定不许发怪声,在映到学生游行场面时,据说仍有稀疏掌声在黑暗中此起彼伏。
想念,遥远的地方以及并不是那么遥远的过去……
珞珈山的雨季,校园总比平时多一份空灵。独行于老斋舍下,总是十分敏感于路旁树梢的雨露。偶尔拾得一片樱叶,非常着迷其美丽的纹路。
湖边八舍屋顶,极目四野,葱笼一片,湖光山色,尽收眼底。手执热茶一杯,闲庭信步,思绪好似被风撩拨的一头散发。
春眠不着,夜半推窗,对面珞珈山传来子规清啼,月色如洗,总有一丝叹息:何以斯景斯情永继?
那一日,在数月艰苦卓绝的软磨硬泡之后,终于从那位在出国迷中恶名昭著的外办主任手中接过办理离校手续的批示。突然,他老人家卸下一贯的道貌岸然,长叹一声:“干我这行真没意思,学校的精华一个个从我的手中溜走,把黄金岁月卖给老外。我想到哪里都来气,还成日家有犯罪感。
我呆在那里,一时间有点儿大脑短路,才要张嘴说点什么,却在他一迭声不耐烦的“去吧!去吧!”中,像轰苍蝇似地给轰了出来。
步出巍峨的行政大楼,倚着当年毛泽东畅游长江那阵子,在此俯瞰武大师生时抚摸过的雕花石栏干,眺望对面山上樱花大道边,半个世纪前据说曾作过日军驻武汉总司令部的古堡似的理学院,双眼突然模糊不堪。
独自莫凭栏
无限江山
别时容易见时难
又觉得自己象是在扮演五四时期不知哪一出爱情悲剧,迫于各种现实原因,同铭心刻骨相爱的恋人分手,从此背井离乡,四海漂泊。但无论走遍天涯海角,享尽富贵荣华,那份痴情却再难更改,始终不渝。
珞珈山,你听见了吗?
一九九二年圣诞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