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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南方的盛夏,终于让我感觉到上海三伏天的威力了。在俄亥俄住了一年多,几乎都要忘记那种在烈日下流汗的感觉了。
想到夏天,就忍不住想起大学边上的兰州拉面馆。马兰拉面,里面的女孩子,从西部内陆来,有着不同于上海女孩子的红扑扑的脸颊和健康结实的身材。如果你在柜台上跟她说了你想要的拉面名字,她们就用你听不懂的语言往厨房里喊去,流利豪放。
在医学院边上,马兰拉面很识时务地把营业时间拉到了最长,尤其是考试的季节。每天傍晚,我和死党并分两路,两个人去通宵教室抢占座位,另两个人去马兰拉面,然后换班。
夏天的时候,我们坐在没有空调只有电扇的面馆里,面盆一样大的碗里,切得薄薄的牛肉片,绿油油的香菜叶子浮动在厚厚的油脂上,三十多度的高温,再经过花椒调料的熏蒸,身上的汗水不再粘滞,痛痛快快地在背上流淌。
吃完面,我回去只有冷水的寝室楼浴室里冲淋浴,冰冷的水,从莲蓬倾泻而下,溅在肌肤上那种切齿的寒冷,让我感觉说不出地痛快,忍不住大声地唱很爱很爱你,浴室里空空的回声合着水花四溅的声音。那时候一直用屈臣世买的一种沐浴液,很好听的名字,叫做海边的松木。夜里坐在教室里面,干爽爽的肌肤上,那清淡的松木味道久久停留,惹得我有时候自恋地把鼻子埋在自己的臂弯中,深深地呼吸着。那个沐浴液有一天忽然停止了生产,于是那个味道和我的大学岁月一样,只能遥遥地回忆,再也不可触摸了。
如果是刚刚考完试,感觉还不错,就再来上两瓶冰啤酒,四个女生叽叽喳喳地对着答案,抱怨着出题老师的变态苛刻,然后又兴奋地计划着暑假的尽情放纵。有时候,会看到我们集体心仪的帅哥出现在面馆,有一段时间我们特别迷恋那个教我们生化的南京小帅哥,他捧着大碗喝面汤的样子,激发了我们心中一致的母爱情怀。莹莹是最对这样的青涩型帅哥动心的,在我们的怂恿下,她会坐过去,问一些考试的题目,小帅哥涨红着脸,一边擦汗,一边耐心地回答着。我们一个个挨过去,最后答疑就变成了嘻嘻哈哈的聊天。后来南京小帅哥去了休斯敦,那时候,我除了知道那里有个火箭队,就再也没有任何头绪了。
毕业以后,只有我一个人留在了附属医院,死党们各自分飞。又去过几次马兰拉面,但是一个人的牛肉拉面,香菜再多,牛肉再嫩,都没有了味道。渐渐地就越来越少去了。后来和他去过几次,他不喜欢这淳朴浓郁的拉面,每次都透着局促和应付,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让我也没有了兴致。
年初回国的时候,惊讶地发现,马兰拉面没有了,变成了一个精致的咖啡馆,令我心生惆怅。大学边上的去处,需要的是青春磊落的朴实情怀,而不是昏暗莫测的暧昧情绪。或者,是我开始落伍了。